第三十章拾荒老人

一聽這話,方才還因為閑聊了幾句而顯得比較心情放鬆的安長埔神經頓時繃緊起來,一旁原本還有點走神的秦若男也立刻回過神來,兩個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投向同事身後那個有些拘謹的老人。

老人的手裏果然攥著一個扁扁的藍色雙肩書包。

“音音,你去值班室休息一下吧!”趁著秦若男去接待報案老人的時候,安長埔對陶音音說。

陶音音自然聽得出來,這是在委婉的暗示她回避,於是也不多說,點點頭,自己到裏麵值班室去,關好門呆在裏麵。

老人已經被秦若男安頓好,坐了下來,書包放在他麵前的辦公桌上,盡管秦若男的態度很溫和,老人仍舊顯得很緊張,坐在椅子上後背挺的筆直,兩隻手一直攥著自己的衣襟兒,手指頭還下意識的扣著衣襟兒上的紐扣。

“來,大爺,外麵下雨冷吧?先喝點熱水暖和暖和!”安長埔倒了杯熱開水放在來人麵前,又摸出他那一包用來和打交道的人套關係的香煙遞過去,“抽煙麽?”

老人一言不發,伸手抽出一根香煙,倒也沒有要吸的意思,而是把煙夾在了自己的耳朵上,他的手指很粗糙,皮膚的紋理還有指甲縫裏都是黑色的,看上去顯得有些髒,可是衣服盡管有些陳舊,穿的倒也整齊,看起來生活條件應該比較艱苦。

“大爺,你怎麽稱呼?是做什麽工作的?”安長埔看老人仍舊很緊張,沒有急著直奔主題詢問書包的事情,一來希望借由對話聊天的過程讓老人放鬆下來,以方便更好的進行溝通,二來,他也擔心老人緊張的狀態會與發現書包時候的情形有關。

盡管這麽多天都沒有找到方萬的蹤跡。這讓安長埔和秦若男在心裏早就已經有了最不樂觀的估計,但是這種情況下,同時也印證了那句諺語——“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一天沒有確認方萬一死,孩子就還有一線生機。

現在這個拿著書包來到公安局報案,並且拘謹瑟縮的老人,不知道到底是能帶來一絲希望,還是一個對孩子生命的“最終宣判”。

“我姓沈……我是修鞋的。”老人低聲回答,邊說邊不自覺的搓著手指頭,用眼角偷偷瞄著自己麵前的這兩個警察。

“家住哪裏啊?”

“城東群生村。”

一聽這個地名,安長埔和秦若男心裏已經對老人的生活區域有了概念。所謂的城東群生村。其實並不是真正的農村,而是c市市區內的一個區域。早些年的時候,那裏的確是個人口不多。麵積也不算大的小村子,叫做群生村,後來那塊地方被某個企業家看中,想要買下來辦廠,於是就和村民協商。最後原來的村莊變成了廠區,所有村民都被統一安置在後建的樓房裏,青壯年統一招工進了那個企業家的工廠,成了工人,但是當地依舊被習慣的稱為“群生村”。近幾年因為工廠效益不好,終於倒閉了。原本有工作的人失了業,原本就依靠退休金生活的老年人則大多沒有了經濟來源,於是大批居民外出務工。少部分老人和孩子依舊留在那裏,生活條件普遍比較艱苦。

這個沈大爺估計就是在那裏依靠修鞋手藝來維持生活的原群生村村民了。

可是群生村正如沈大爺所說,位於城東,那裏無論距離方達家,還是方萬的學校。都很遠,屬於市區卻又相對偏僻。為什麽書包會被沈大爺找到呢?

“大爺,今年高壽啊?”安長埔把疑問壓在心裏,沒有急著詢問,而是繼續若無其事的同沈大爺“閑聊”著。

從表情和姿態都可以清楚的看出,沈大爺眼下根本沒有那種閑情逸致去和安長埔閑聊,不過礙於對方的身份,加上小夥子的態度彬彬有禮又十分親切,沈大爺也不好不回答,隻好唯唯諾諾的小聲說:“我今年剛滿70歲,家裏還有個老伴兒,兒子和媳婦到外地去打工,孫子跟著我們。”

提到小孫子的時候,老人的手不自主的在膝蓋上摩挲了幾下,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有些慈愛,又隱隱的好像有些不安。

這種神態上的變化沒有逃過安長埔的眼睛,他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順便在心裏揣摩著老人的家庭組成,以及與方萬的書包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

秦若男在這個過程中始終沒有開口與老人對話,她的注意力放在了桌子上的那個小書包上麵。

書包本身倒是沒有什麽特殊之處,和市麵上的學生書包並沒有什麽區別,不大,書包的正麵印著一個很大的卡通圖案,好像是時下裏孩子們比較喜歡的藍貓,圖案仍舊很新,沒有開裂或者剝落的跡象,看上去要麽這個書包才買了沒多久,要不然就是書包的主人對自己的書包應用率並不高。

這些都不是她注意的重點,重點在於,桌上的那個藍色小書包,是濕的。

沒有錯,書包很濕,沈大爺方才把書包放在桌子上的動作不是很利索,書包的位置略微被移動了一下,就這麽小小的一點移動,桌麵上就留下了淡淡的濕痕。外麵雖然下著雨夾雪,之前還落了一陣子冰雹,沈大爺從城東的群生村過來,距離也不近,可是書包上的水絕對不是被雨打濕的。

原因很簡單,書包是被沈大爺一手拿過來的,沒道理老爺子的身上沒有被雨淋濕一星半點,書包卻濕噠噠的幾乎快要滴出水來。

很顯然,這個書包是被人為弄濕的。

秦若男俯下身,把臉湊到書包近前,輕輕聞了聞,一股濃濃的肥皂味竄入鼻腔,好像這個書包不僅被人用肥皂刷洗過,並且刷洗書包的肥皂還沒有來得及被漂洗幹淨。

有了這樣的初步推測,她伸手摸了摸濕漉漉的書包,撚撚手指,果然有些滑膩。

這一細節又更進一步的驗證了自己心裏的觀點。秦若男沒有急著開口下結論,而是安靜的聽著沈大爺和安長埔的對話。

其實與其說是對話,倒不如說更像是安長埔在自說自話的唱獨角戲,沈大爺顯然不是一個稱職的“對手戲演員”,無論安長埔如何表現出友好親切,他至始至終都隻是一副畏畏縮縮的神態,說話也顯得底氣不足。

安長埔和沈大爺攀談了半天,本來想通過閑聊來讓他放鬆一下情緒,順便摸清楚他的家庭情況,以在心中對事情的來由有個初步的估計。結果聊了半天,老爺子的家庭情況已經了解的很清楚了,可是對方的神經依舊繃得緊緊的。緊的幾乎隨時都有可能崩斷一樣,絲毫不見放鬆的跡象。

安長埔有些無奈,扭頭看看秦若男,這麽半天他和沈大爺的對話秦若男一直都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老人身上。對書包的事情倒沒有留意的那麽仔細。

看出安長埔不再試圖讓沈大爺放鬆,秦若男這才決定要試一試,看看自己的分析是否正確。

“沈大爺,這個書包是你從哪裏撿回來的?”她試探著開口對老人發問。

沈大爺原本神情呆呆的,有些心不在焉,冷不防聽到秦若男的問題。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直直的盯著她,連嘴巴也微微張開了。

秦若男被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的推測有誤,心中頓時有些後悔,擔心剛才的話會不會問的太草率,還不等她做任何的“補救措施”,沈大爺卻忽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肩膀一垮,整個人如釋重負般的癱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竟然明顯的放鬆下來。

老人神態的變化也被安長埔看在眼裏,他有些驚訝,看看秦若男,又看看沈大爺,等著從他們的對話中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姑娘,我謝謝你!”沈大爺呆呆的看了秦若男一會兒,忽然站起身來,兩手握住秦若男的手,一個勁兒的搖,“你真是活神仙啊!我從來之前就一直擔心,怕說不清楚,說出來你們不信!結果沒想到你什麽都沒問,就一下子說中了!這下我不用擔心惹上麻煩了!”

“別著急,慢慢說!”秦若男被老人誇的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抽回手,讓老人坐下來把事情說清楚。

沈大爺這才終於放鬆下來,說出了事情的全過程。原來沈大爺的老伴兒因為身體不好,沒有收入來源,隻能在家裏做點家務,老兩口和小孫子的日常開銷基本上都要依靠沈大爺修鞋小攤的收入來維持,日子過的緊巴巴的,所以每天晚上收攤之後,老人就會順便在周圍翻翻垃圾箱,撿一些紙盒、塑料瓶之類,積攢起來賣給回收站,換些錢來補貼家用,這個書包就是前些天老人在一個大垃圾箱裏翻出來的,發現書包很新,空空的,也還比較幹淨,就拿回家去給了自己的小孫子用。

沈大爺的孫子今年6歲,剛上小學一年級,書包拿回家之後,小孫子對這個很新的藍貓書包格外喜歡,立刻就裝上書本背去學校,直到今天放學回家,說是和班裏的孩子打架了,書包在地上滾的很髒,沈大爺的老伴兒就把孩子的書本掏出來刷洗,這一刷洗不要緊,竟然從書包內側的拉鎖隔層裏找到了一張硬紙板質地的學生卡。

學生卡上的字跡雖然被水一泡,又被沈大爺的老伴兒揉搓了兩把,有些不大清晰,可是上麵貼著的照片卻和這陣子本地電視台新聞後經常出現在尋人啟事裏的孩子長得一模一樣。

這下子,這位業餘拾荒的沈老人可被嚇壞了,當即拿了還沒有來得及漂洗的書包就急急忙忙趕到公安局。

【今天因為陪媽媽去檢查身體,所以更新的晚了,道歉!感謝魔女鬱鬱的粉紅票!在生日之前收到兩張粉紅,小莫真是樂開花了~麽麽一大口!順便也對麗和卓爾法師的厚賜表示衷心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