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二章 第二十五話 That Man
有的人,會被滾滾浪潮打翻在海底;有的人,即使遍體鱗傷也依然會屹立於水麵。
【第二十五話 That Man】
2013年3月,李鳴的新小說出版上市後,李鳴、來棲光、黃芳三人來到了衝繩。他們這次登陸衝繩,並不打算隻做短暫的停留,而是抱有某種決心準備長住下去。在屍田一西的知會下,萬裏泊文已先他們一步提前到達,並安排好了一切。他以FANS聯合的性質組建了李鳴的衝繩讀書會;在衝繩首府那霸市購置了一間不動產,完全依照李覓生前在神戶經營的地下賭場為藍本進行了一番裝潢;並且,他還以李鳴的名義把原白夜足球隊成員全部召集來了衝繩。群眾基礎、辦公場所及幹部構造,一個組織初期需具備的所有要素已備置妥當。.李鳴將直接接手一個現成的新·白夜。
“李鳴先生!李鳴先生果然還記得和我們的約定,他真的帶隊伍過來了!”“啊,快看,李先生旁邊那人就是來棲光吧?”“那一位一定就是黃芳小姐了!當初打倒愛神的陣容幾乎到齊了啊!”——李鳴結束了其新作在全縣的公開宣傳活動後,第一次來到了屬於他個人的讀書會集會地點。現場雲集了三位數的讀者,其中有去年李鳴在琉球大學演講時見過的學生,也有一些是新麵孔。當然,由於場地空間有限,這個人數還遠不是全部,日後還會陸續有更多慕名而來的新成員蜂擁至此。讀者們看到李鳴、來棲光、黃芳這些“小說中的角色們”一個個真實的出現在自己麵前,全都興奮不已,氣氛近乎於狂熱。.某種程度上,這些人已不可再簡單的稱之為讀者了,能夠形容他們的名詞將隻有一個——信徒。
“大家好。如你們所見,我此次前來是為了履行曾向大家承諾過的事。所以,現在坐在你們麵前的這個我,不再是一個作者,而是琉球的代言人。我希望諸位都能夠清楚我們這次集會的真實性質,並抱以與之相當的覺悟。我們日後所做的事,很可能與法律不容,在場的每一個人,也都可能因此背上叛國的罪名,甚至惹上殺身之禍。如果有誰對正常的生活仍留有眷戀,那麽現在離開還為時不晚。”李鳴並沒有像在去年演講時一樣對小說的內容進行複述,而是完全將其拋開,初一開口便開門見山的揭示了他們這個準組織的主旨。.開場白說完後,場內所有人都巍然不動,沒有一人起身離開。這些都一如李鳴所料,他知道麵前的這些人從踏進這個地方的那一刻起,就都下定了絕不回頭的決心。“李先生,請告訴我們該怎麽做!琉球的希望全在您一個人身上了!我們都聽您的!”場下的人們激昂地喊道。李鳴壓壓手,示意眾人安靜,“大家請聽我說。我們的目的是尋求民族的出路,故必須冷靜行事,萬不可莽撞。我們首先需要以民間組織的身份,以和平鬥爭為形式向政府請願,爭取琉球自治。至少,先要把我們的名字從衝繩改回琉球。.”
“和平鬥爭?”場內一部分熱血青年開始麵麵相覷。顯然,深明琉球現狀的他們從未奢望過通過任何合法的途徑來獲取自由。他們以為,李鳴這次會帶大量武器和有過戰鬥經驗的專家過來指導武裝抗爭。“諸位請放心,我們並不放棄在萬不得已時使用武力。”李鳴似是看穿了這些人的心思,說道,“但為了給外界樹立一個文明的形象,不讓外人都以為琉球人是一群隻會喊打喊殺的野蠻人。我們在初始階段必須以和平為唯一準繩。”“原來如此。”場下的人們頻頻點頭。李鳴見氣氛已穩定下來,便繼續說道:“我們的第一步是組建政黨,發起立案,通過宣傳、拉票和競選在議會中爭取多數席位,讓琉球成為日本的一個自治領。.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為這個目標而奮鬥的同士,我們將擁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李鳴搖著輪椅向後退去,他一把拉下了身後的一塊幕布,五個鮮紅的漢字鑲嵌在牆壁之上——琉球白夜黨。
在2013年的今年,白夜被賦予了嶄新的含義。是的,這五個字足以涵蓋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中所想,他們所追求的,就是把琉球的黑夜變成白天。
一場自由之風即將席卷這片土地,同樣,與之相對的阻力也很快就會應運而生。
那霸市·琉球民主協會總部——
“會長,關於白夜黨的消息您知道了麽?”一個幹部向盤腿坐於正堂中央的老人詢問著。.老人穿一身寬大的男士和服,身材卻極其矮小,仿佛一隻烏龜套著不合身的龜殼。他的頭發和眉毛皆已掉光,皺紋滿布的臉上卻一毛不拔,看起來很是滑稽。此際,他耷拉著腦袋,似正在打盹,沒有聽見幹部的問話。“爺爺!有人正和你說話呢!”老人身邊一個十八歲上下的妙齡少女拉著他的袖子叫道。“啊?小雪,你說什麽?”老人這才睜開困倦的雙眼,沒精打采地伸了個懶腰。“會長,我是來和您商量關於幾天前成立的琉球白夜黨的事。”那位幹部向前挪了幾步,恭敬的朝老人欠了欠身。“哦,你說的是那群毛頭小子啊!”老人呷了一口茶,語帶不屑的說。“是,他們近幾日已打出口號,說是要讓琉球自治,把‘衝繩’這個屈辱性的字眼永遠扔掉。.民間有不少激進的年輕人都已陸續加入了這個新成立的政黨。”“哼,年少輕狂,誰不曾有過呢,隨他們去胡鬧吧。一群乳臭未幹的小子,成不了器的。況且,我聽說他們的領導者是個外國人吧?”“是。他們的黨魁雖然有日本國籍,但實際上是個中國人。”“哈,這些後生可真可愛啊,我們協會經過幾代人的努力,也才隻獲得了今天的一點點成效。他們卻想靠一個外國人爭取本民族的自治,以為是童話故事麽?不用理他們,很快他們就會知道甘來辛苦了。”
琉球民主協會,是代表琉球本民族利益的政治團體。從昭和時代存在至今,已有悠久的曆史,曆任會長在衝繩都有著極高的名望。.從前,他們確實曾作為全民族的希望為自由和平等做過不懈的奮鬥;但今天,這個組織已喪失原本的性質,腐敗到膏肓。作為既得利益者的他們不思進取,表麵上仍幫琉球人說話,私下卻和日本政府達成了某種協議,已成為實質上出麵彈壓本族權利的排頭兵,欺上瞞下的寄生蟲。他們對於新興的民主黨派,本能的抱持排斥態度。
“不用管他們嗎?可是,協會裏叔父輩們對這些後生極為不滿。”“哦?”會長挑起皺褶的眼皮,問道,“他們怎麽說?”“叔父們說,白夜黨不懂禮貌,在我們的地頭上活動居然不主動過來向我們奉茶,實在令人惱火。他們希望會長能夠使點手段,讓白夜黨成熟一些。.”“哈哈哈,那些老家夥,都一把年紀了還和年輕人一般見識。”會長揚聲怪笑道,“不過白夜黨不懂拜山也確實是太外道了。好吧,就由老朽讓他們感知一下現實的殘酷!”
另一方麵,以色列·特拉維夫——
“就是這裏了,總統先生。”
正於以色列進行國事訪問的美國總統托姆,這天秘密出行來到了特拉維夫近郊的一個地方。他隻帶了兩個保鏢隨身,所乘車輛也並非平時所用,極盡排場的總統車隊,而隻是一輛當地中產階級也買得起的常見轎車。此次出行可說是極其低調的。他所到之處,也再普通不過——隻是一個其貌不揚的流浪狗收容中心。托姆下了車,徑直往屋內走去,目之所及盡是些被鎖在鐵籠子裏,品種繁雜的無主犬。.這些狗,有的懶洋洋的趴在地上;有的直楞楞地盯著正在播放科教節目的電視,好像看得懂一樣;還有的,則似是感冒了,一個勁的打著噴嚏。其中一隻鬥牛犬,剛一見陌生人進來,就大動肝火的狂叫個不停。大概是精力過剩,無處發泄,它竟用一股蠻力撞開了沒鎖好的籠門,筆直衝了過來。它一口咬住托姆身邊一個保鏢的褲腿,搖頭晃腦地撕扯起來。“這狗怎麽回事?”保鏢顯得有些尷尬,用腳踢了幾下,卻硬是沒能把這隻小狗踢開。另一個保鏢見狀,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托姆並沒有理會這些,他在房內來回走動,用目光打量著屋內的陳設。這時,內室的門打開了,一個人從中走了出來。“別胡來啊,布拉德,那些可是客人,咬壞人家的衣服我陪不起的。”他輕輕一喚,那隻鬥牛犬就乖乖的鬆開口跑了回來。保鏢們判斷,此人應是這個流浪狗收容中心的負責人。“各位想要收養怎樣的狗呢,隨便看看吧!”負責人拄著一根鉤形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習慣性的招呼道。他的腿腳似是不太方便,左眼上戴著一隻有點髒的白色眼罩,右手邊空空的袖子擺來擺去。瘸腿、獨眼、斷手,殘疾到這個程度,連旁人看了都覺得有些不忍。他的嘴邊長有稀疏的胡渣,頭上戴一頂褐色的針織圓帽,亂亂的頭發不守規矩的從帽沿邊鑽出來了一些。其整體的形象給人一種不修邊幅的邋遢感。他安撫好了名叫布拉德的鬥牛犬,便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三位西裝筆挺的客人。剛一看清托姆的臉,他卻又立刻目光遊移的把臉別了過去,有些窘迫地說道:“切,怎麽是你啊!”“嗬嗬,你的態度可有點不對哦!我現在好歹也算是美國總統了。”托姆微笑著說。
“我得到的情報沒有錯,你果然在這裏啊。好久不見了,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