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三章 第七十七話 因果之城
交匯的靈魂,重鑄的軀體。(.)瀑布下同歸於盡的光和暗,在新時代被賦予了新的意義。一切,皆從那座城開始。
【第七十七話因果之城】
“居然不惜陪上性命也要看我到最後一刻,好吧,那我們就一起死吧死吧”
爆炸轟鳴、濃煙彌漫,所有的出入口皆被封死,天空和地麵的界限已然龜裂、模糊,放眼之下,隻有燃燒的烈焰仍嘲弄般的舞蹈著。這裏是2o12年的愛神大廈,丘比菲城淪陷當天的末日之樓。
“媽的,怎會如此痛苦”躺倒在地上的魯斯忍受劇痛努力向前望去,想看看他那位宿敵是否也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受著同等的煎熬。但他已抬不起頭來,無法看到那如牆煙霧外的本·哈克了。“罷了,我都這樣了,他又能好到哪裏去呢?”魯斯放棄了一窺究竟的念頭,腦袋重新靠在了地板上。火舌穿透他的外套,在皮膚上肆虐著,他感覺,此刻就連牙齦都在往外冒血。然而,那極端的疼痛卻並非來源於此,而是來源於腰部。就在一分鍾前,一塊從天花板墜落的巨礫砸在他身上,將他整個身體攔腰截斷、一分為二了。現在,他隱約能聞到那已不屬於自己的雙腿正散出刺鼻的焦臭,他覺得內髒正泡在滾燙的水池裏,數十種無法用任何詞匯形容的痛楚正以腸子為基點竄上他的每一寸神經。“我的人生就這樣結束了吧……一個住在曼哈頓卻沒有工作的窮小子,能死在這裏已經了無遺憾了。”眼睛黑的魯斯感覺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在逐漸停止,但惟獨意識仍堅守在大腦中遲遲不肯散去。是的,他還想感受更多的痛苦,對不久前剛從封印中破棺而出,好不容易重拾自己身體主導權的魯斯來說,即使的疼痛也是一種寶貴的體驗,他不願放棄這彌足珍貴的每一秒鍾。
時間在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房屋的坍塌似乎停止了,區別於火焰紅光的一道白色光線照入封閉的煉獄中。有人進來了有人從外部把這密室打開了一個缺口。“哈克先生,您還好嗎?”一個人影出現在已斷了一條手臂,重傷昏迷的本·哈克身邊。他是奉諾伊諾斯之命,專程潛入愛神大廈來營救本·哈克的伊索·那那西。此刻大廈的爆炸已經停止,土崩瓦解的大樓已處於近乎廢墟的狀態,而美軍還未抵達,這正是伊索執行任務的最佳時機。他費了不少功夫,才終於在殘垣斷瓦之下找到了本·哈克。多番呼喊之後,本依舊昏迷,伊索將一隻手指湊到其鼻尖,感到了微弱的呼吸。“還好,還活著”他鬆了一口氣,將本背在身上,朝出口走去。走了沒多遠,本已看似安全的房頂突然回光返照般的顫動起來,一塊脫落的大石垂直鑿下。身手敏捷的伊索現不妙,為保護背上的本不再受創,本能的一側身。石頭沒砸中本·哈克,卻砸在了伊索腦門上。頓時,他隻覺一陣天旋地轉,一個踉蹌,二人雙雙倒地。這個意外使死亡的氣息再次在地麵上擴散開來,隻到五分鍾後,一陣粗獷的呼吸聲打破了寂靜。伊索的眼睛睜開了。
本該受到致命傷的伊索在短時間內蘇醒。他擦擦頭上的血跡,竟像沒事人一樣站了起來。他看看地上的本,又拿起自己胸前別著的一塊名牌看了看,詭異地喃道:“有趣”而後,他拋下本,徑直朝出口的反方向走去。他來到一個隻剩半邊身子的人身旁,蹲了下來,用手指觸碰此人的額頭,說道:“兄弟,我來接你了”
此時的魯斯是活著還是死了,從醫學上已很難界定。他沒有了心跳、呼吸和脈搏,但意識和記憶還停留在大腦皮層。他的眼睛睜開著,雖已失去神采,但仿佛仍能看到些什麽。
幾分鍾前——
“救救我,我不想死”魯斯的精神世界裏,一個人悲愴地呼喊著。“滾開,我才沒空管你”布拉德不耐煩的把拉著他胳膊不放的人一甩,轉身走進了白色建築物內。那人重重的摔在地上,出像玻璃落地一樣的脆響,整個身體四崩五裂,如灰塵般隨風飄散了。白色建築物外的廣場上,不分男女老少,無數人撕心裂肺的哀號著,他們的身體正在從腳到頭一點點碎裂,有的人隻剩下上半身,有人則隻剩一顆頭了。“求求你了,讓我們進去吧”人們蜂擁而上,包圍了建築。布拉德卻無視他們,猛的把門一關,將所有人鎖在了外麵。隨著魯斯身體的殘破和主體意識的淡化,這裏也生著和現實世界相同的事。爆炸聲不絕於耳,火災充斥人間,以象征魯斯大學時代教學樓的白色建築為圓心,半徑散到無限大的圓環內,無處不天崩地裂、哀鴻遍野,恍如世界末日的光景。唯獨這棟建築仍屹立不倒,如海中孤島般成為這裏最後一處安全場所。
“全都關在外麵了嗎?”“是的。”圓桌會議室內,戴高度近視眼鏡的烏伊克問道。他正看著一台像電腦顯示器一樣的東西,其上顯示著一串數字,這串數字正在飛遞減。它,所象征的是這個世界裏的人口。“毀滅也差不多該擴散到這裏了吧?”站在一旁的萊爾自言自語道,“隨著主體的死亡,這棟房子也不可能保住。”“那麽,差不多該是說再見的時候了。”烏伊克關掉電腦,苦笑道。“喂,難道這樣就結束了?我們不抵抗一下嗎?”布拉德問。“沒有用的,我們和外麵的人隻是早死晚死的區別。”烏伊克說,“人格是不可能脫離人體存在的,你看看那兒。”他指向走道盡頭的門口,大地的裂痕彷如有生命般,已經從外麵延伸進來了。“不,我們不能放棄希望”這次,說話的是艾斯曼,他冰冷的眼中第一次閃出熱忱的火花。“哦?那你說該怎麽做?”烏伊克抬頭看看不斷落下砂塵,已支撐不了多久的天花板,問。以他理性的視角來看,滅亡已無可避免。“我們和外麵那些人是不同的”艾斯曼斷言道,“我們有能力盡量拖延滅亡的時間。隻要我們每個人陸續堵到門口,把像病毒一樣蠶食這棟房子的裂痕吸引到我們身上,以我們身體的碎裂換取整棟房子坍塌的時間就行了。看看外麵那些人就知道,人格的碎裂比房屋的碎裂要緩慢,因為我們有意識,而房屋隻是記憶和想象的產物”“是麽?也許你說的有道理,可那又能怎麽樣呢?區別隻不過是我們一個個去送死,抑或一起死罷了。”“是的,就是這個區別我們一個一個陸續死去以拖延最多的時間,先死去的人就能把生奇跡的希望留給後麵的人,直到最後一人”
“奇跡麽?原來你是在寄望於如此虛無縹緲的東西。”“是的,不到最後一刻我們誰也無法斷言外界會生什麽改變。所以我們應該把希望賭在其上”“嗬,用己力不可掌控的東西來賭博麽?好吧,那就由我來做第一個犧牲者。”烏伊克一副不關痛癢的樣子獨自走到門口,用腳踩住地上的裂痕,一瞬間,裂痕從地上爬到了他身上。他的皮膚開始龜裂,裂痕如藤蔓般在他身上攀爬開來。“烏伊克,你……”艾斯曼對他的舉動感到震驚,他沒想到最反對自己的提議的人,竟然第一個把這提議付諸實踐。“沒關係啦”烏伊克笑著擺擺手,“既然我的觀點是大家都要死,那麽早死晚死也無所謂,就讓我用行動對你聊表一下讚成吧”
“喂,時間可不等人我們快來決定由誰做‘最後一個’”看著逐漸消失的烏伊克,布拉德急了,“要怎麽決定?投票嗎?還是抽簽?”“不,我認為‘最後一個’已有合適的人選。”艾斯曼說著,將目光轉向坐在圓桌主席上,一直沒有說話的魯斯。他,是真正的魯斯,剛從棺材中被釋放不久,為‘倫敦1888’遊戲的勝利起到過決定作用的魯斯。“他嗎?為什麽?”布拉德大聲問道。於此同時,烏伊克的碎片已消失殆盡,不複存在了。“因為他是jack離開我們前,最後指定的人這個身體原本也是屬於他的”艾斯曼道。“可是……”布拉德的話剛到嘴邊,萊爾就一個魚躍衝到了門口,“我同意艾斯曼,就讓魯斯做‘最後一個’吧你們別浪費時間了,快過來”說罷,他就用腳踩住了那重新回到地上的裂痕。“走吧,布拉德讓我們好始好終”艾斯曼笑著說。他剛準備去跟隨萊爾的步伐,魯斯卻伸手把他拉住了。“不能這樣我不能沒有你們”“你在說什麽呢?現在可不是煽情的時候”“不,說什麽也不行”正在二人拉扯之際,布拉德突然從後麵一把抱住魯斯,將他牢牢困住。“艾斯曼,你先去吧。這家夥是死腦筋,沒那麽容易想通,就由我來確保他成為‘最後一個’”布拉德似乎終於想通了,一手像提笑一樣捉住魯斯,一手向艾斯曼豎起了大拇指。
“那麽,就拜托你了”艾斯曼不再回頭,三步並做兩步跑到門前,用手搭在正在消散中的萊爾的肩膀上。“你們……不要啊”看著一個個前赴後繼邁入鬼門關的“夥伴”,魯斯幾乎流出淚來。“喂,你別吵了”布拉德不知從哪兒弄出一根繩子,把魯斯綁在一把椅子上,又把椅子搬到圓桌上。“等著,我再去拿更多椅子來”他把圓桌周圍共五把椅子全部搬了過來,像疊羅漢一樣一把把壘在一起,堆砌成一座“高塔”,魯斯則被放在了塔的最頂端。這,是在製造製高點,讓魯斯盡量晚的被從地麵爬升的裂痕觸及到。“為什麽……你們為什麽要這樣”淚水已爬滿魯斯的臉頰。“不是叫你別吵了嗎?我們是在遵從jack的意誌這具爛掉的身體就還給你吧留著好好享用,哈哈哈”布拉德大笑著跳下桌子,朝門口衝去。
時間,殘酷的嘲笑著團結。沒過太久,萊爾、艾斯曼、布拉德皆已**然無存。裂痕如貪狼餓虎撲噬而來,整棟建築已被吞掉了一半,隻有魯斯,仍孤塔高懸的搖曳在狂風中。終於,那裂痕已觸到桌腳了。本來全黑的天空此刻宛如斑駁的房頂,出現一塊塊白色,新的腐蝕現象也隨之而生。天空的白塊擠如水滴一般的東西,滴在地麵上、建築的屋頂上,其所到之處駒變白。不多時,所有的東西都被這水滴同化了,整個世界除那座由桌椅堆成的高塔外,已然一片煞白。然而,即使這樣,也是前一秒的事。就在這一秒,圓桌的一腳被蠶食幹淨,穩定頓失,五把椅子朝蒼白的“大海”筆直墜下,魯斯也跟著一起向無底洞墮去。正在這時,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黑點,從黑點中伸出一隻手來,不偏不倚的抓住了魯斯;同一時刻,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兄弟,我來接你了”
丘比菲城淪陷一天前·某地——
“這裏是我專門為你在腦中開辟的一個房間,既然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會意識交流的知己,我當然不可能輕易就放走他,若不是我主觀意識想放你走,你將永遠被封鎖在這個被我遺忘的角落中。”
永遠……是多久?jack在心中自問著。本·哈克留下這句話後就消失了,而jack則在作為華特·席格輸給夏洛克·福爾摩斯後,被判“無期徒刑”,關進了本腦中的這個“冥想之間”。他,成為唯一遊離於魯斯大腦外的魯斯人格。但jack並沒有放棄希望,他在出事前已向人格們交代過扶植魯斯做主人格,他相信隻要這樣做,在最後一天的遊戲中,落人隊戰勝本·哈克絕非全無可能。他在等待著那個時刻,本·哈克敗給落人,敗給美國,在痛苦的折磨中喪失意識的時刻。現在,他等到了
本·哈克受重傷喪失意識後,其大腦自然不再有禁閉jack的能力。在本昏迷的一刹那,他腦裏的“冥想之間”的門打開了,jack重獲自由。他本想占據本·哈克的身體,但在多次嚐試後未果,他必須去尋找一個意誌力沒有那麽強的人作為軀體。這時,伊索出現了,他把本背在身上,二人的頭腦在極近距離下有了接觸。jack再次嚐試,但依然沒有成功。伊索的主體意識占據著大腦,jack根本無法從外部對其有絲毫幹涉。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一塊幸運之石從天而降,砸到伊索頭上,正中要害。伊索死了。其意識也隨之消散。就在這個消散的過程中,伊索大腦處於半無主狀態,jack衝進去把支配權一舉奪了過來。而後,伊索醒了。當然,此時的伊索已不再是原來的伊索。jack獲得能自由行動的軀體後,第一反應就是去看看不遠處的魯斯。當他看到肚破腸流的魯斯後,心中一涼;但可喜的是他從魯斯腦中感到了一絲微弱的意識流,於是他伸出手,去接觸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世界,將那世界中唯一可抓到的東西抓了過來。
“是你啊”看著驚魂未定的魯斯,jack說道。“你?”看見周圍的環境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又看見久別重逢的jack,魯斯顯得非常驚訝,“這是哪兒?”“新地方。”jack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問,“其他人怎麽了?”“全都……不在了。”魯斯眼中充滿了悲傷的血絲。“是麽……我也大概料想到了這個結果。這次對你的打擊不小吧?”魯斯沒有回答jack,他還未從剛才的末日恐怖中走出來,腦中一片混亂。“我希望這次的打擊能化作你的動力。”jack見魯斯不語,繼續獨自說道,“從今天起,就隻有我們倆了。但願你不要感到孤獨,因為,我們的遊戲還沒結束啊”他拿起手中的一個名牌,扔給魯斯。
“記住,這是我們現在的名字——伊索·那那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