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話 鼎立
三角形,被譽為最穩定的結構。.昔日團結,宛如的一體的三角在今天卻分散各方,各占鼇頭。三角,正在詮釋出另一種穩定。
【第八十七話 鼎立】
丘比菲在遊戲中落敗後,意識陷入了癱瘓狀態。現在的他幾乎喪失了全部思考能力,連植物人都不如,其身體所剩的機能隻有呼吸和心跳了。這樣一個活死人,當然不可能再號施令;他床邊電腦上所顯示的文字皆非出自其本人的意誌,而是由“伊索”事先編好,寫入程序中的。這就是Jck留他一命的原因。不管軀殼殘破到何種地步,丘比菲也仍是愛神不可缺少的一麵神聖旗幟。為了便於更好的控製愛神,魯斯和Jck有必要藏身於這麵旗幟後,假傳聖旨。將愛神的固有血液層層抽空後,魯斯漸漸把因崇拜自己才聚集而來的新人添加其中。現在的愛神已和伊索·那那西一樣:外表未變,靈魂則江山易色了。
“有些人曾經叱吒風雲,名震天下,但他們的輝煌卻已是過去時。詹姆斯和丘比菲就是這樣的人物,前者把經濟戰運用得爐火純青,後者把哲學和意識形態融入恐怖主義,獨創新思。然而,他們誰也沒能逃過一代比一代強的定律,終究成為時代的棄兒。我的敵人不是經濟學家和理論家,他們隻是我的墊腳石,助我在更高的階梯上與真正的敵人相遇的墊腳石。是的,能夠與我為敵的隻有一個人——本·哈克。現在,我就要用他親手開創的基業向他挑戰。”
阿富汗塔盧坎市的一個小型機場上,伊索正在為諾伊諾斯送行。“讓您特地跑一趟,實在是辛苦了。”伊索恭敬地說道。自離開倫敦,到達阿富汗的這幾天來,他蓄起了短短的絡腮胡須,頭上也常戴一頂白色頭巾,頗具恐怖組織頭領應有的風貌,形象上已獲得廣大穆斯林的認同。“哪裏,知道丘比菲大人無恙,愛神仍處於常軌中,我也算不虛此行。”諾伊諾斯向伊索回禮道。他滿麵春光,原本那份興師問罪的氣勢早已丟到九霄雲外,身上綁的c4炸彈也不知在什麽時候卸去了。“波斯解放陣線不可一日無主,請恕我不能長期在本部襄助,這就要先回去了。日後丘比菲大人若有什麽吩咐,還望你隨時告知。”他欠身說道,卸下心防,與人真誠相待的諾伊諾斯顯得那樣人畜無害。“是,這個自然。”伊索點點頭,“丘比菲大人昨晚交代我說,他希望波斯能夠早日統一,這份使命還得多多仰仗您了。”“恩,我自當不負重任。”二人互相客套了很久後,才一番擁抱,依依惜別。看著徐徐升上天空,躍入雲海的飛機,伊索臉上浮出一絲微笑。
“最後一個難纏的家夥總算是解決了。接下來該辦辦正事了。”
虛擬的遊戲中,時間如洞天日月,倥傯轉苒。現實世界裏卻並未過太長時間。就在魯斯和丘比菲遊戲結束的一刹那,琉球的永井千成也正急匆匆趕回那霸府的行政廳,向李鳴報告未能抓回來棲光的消息。
“實在抱歉,我們追丟了。來棲已不知逃向何方。”陳述完追擊報告後,永井一個勁的道歉,此前他從未想過會麵臨此等窘境。“這種事說一聲抱歉就完了嗎?!”李鳴拍案大怒道,他眼中怨恨的火焰仿佛要把來棲光生吞活剝一般。“來棲帶走了我國數不盡的機密,還拖走了我們政府裏最優秀的一批人。雖然我們目前和美國尚處於和平狀態,但若他逃到美國,天知道局勢會怎麽改變!”“總統請息怒,我已向關島和夏威夷出引渡來棲的通文,但對方堅稱來棲並未逃到他們那裏。 ”“他們當然會這麽說!美國人可不是傻子!”李鳴劈頭蓋臉的吼道。永井碰了一鼻子灰,隻好再三賠禮。其實,他心中何嚐不比李鳴更加焦急?來棲光不僅帶走大量機密,還擄走了萬裏泊文,一旦泊文醒來,他從泊文嘴裏撬出任何一點真相,對“國士”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他很想抓緊時間,在木已成舟之前把泊文劫回,或幹脆殺泊文滅口。可現在來棲到底去了哪裏仍是個謎,這一點不解決,談什麽都是緣木求魚。有太多事不能和李鳴明說,永井實在窩了一肚子火。
“李總統,你也不要太責怪永井先生了。”這時,一個如罄樂般動聽的聲音傳了進來。李鳴抬頭望去,隻見一名麵容清秀,身穿白衣,留著烏黑披肩長的男子站在門邊。“你是。。。蒹葭?你怎麽。。。”“座主蒙難,天台宗一時間又被國內視為叛黨,在下孤苦無依,隻好遠渡重洋,前來投奔永井先生了。”蒹葭以袖掩麵,說得如泣如訴,引人憐憫。看到他,李鳴似乎就想起了“死去”的屍田,口氣也漸軟了下來。“永井,剛才我話說得重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蒹葭,你以後就住在這裏吧。”“多謝總統高義。”蒹葭像古人般揖身一拜,繼續道,“聽說來棲先生離開琉球了?在下與他也算有過數麵之緣,感覺他不像是會叛逃之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唉,人心難測,你長年深居山中,心性善良,是不會懂這些的。”李鳴歎道。悲涼的言語中透出對光極大的失望。“永井,來棲的事不能就這樣算了,希望你能及時跟進,他到底跑去了哪裏,至少這點你要盡快給我一個答複。”“是。”“還有,今天早些時候日方給我來文件,說他們的‘資本社會主義’改革進展順利,已是時機可以嚐試性的開一次‘大東亞會議’,讓各成員國互相知個底了。我們大東亞共同體目前還在籌備階段,所以這次會議並不像普通國際會議那樣見得了光,需要秘密進行,派去參加的人不能是正式的政府官員。永井,你可有推薦的人選?”“這。。。其實蒹葭就可以一行。”永井說道,“他多年跟隨屍田先生,可算是屍田先生的得意弟子。不隻佛法和音律方麵,在政治思想上也多有耳濡目染。眼下我們正值用人之機,幾天前我就想把他引薦於您,因為來棲這次的事才耽擱了。”“哦?你還有這方麵才能?”李鳴用看待晚輩一樣的眼神,好奇的看向蒹葭。蒹葭則一如既往的謙虛道:“不不,永井先生說笑了。在下何德何能擔此大任。”“誒,如果有真才實學,卻不為所用豈不可惜了?說實話,第一次見麵時我就看出你必非凡品。現在,你就把我當做屍田叔叔吧,我會好好照顧你,也希望你能傾力相幫。”“這。。。”“放心,”李鳴見蒹葭猶豫,繼續說道,“我不會要你一個人前往,琉球民主協會裏有幾個在野之人也曾有過外交經驗,讓他們陪同如何?這並非什麽大不了的任務,你隻用把我教給你話如實在會議上說一遍就行了。”
“那好吧,在下姑且一試。”
蒹葭趨步退去,眼中露出得意的神采。由他這個大東亞共同體的總策劃師親自參加第一次大東亞會議,自是正中下懷。他早已為這次會議做好充足準備了,讓永井把他推薦給李鳴也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來棲光一走,縱觀琉球政府,幾乎清一色都是“國士”的人,現在連屍田本人也置身其中。 從這個層麵上看,來棲的叛逃也未嚐不是一件順水推舟的好事。“來棲,你以為逃出琉球就可一勞永逸了麽?”屍田暗笑道,“該死的終究會死,這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現在時刻(魯斯送走諾伊諾斯當天,來棲光出逃後的第四天)·台北——
“你醒了。”
萬裏泊文睜開朦朧的雙眼,現自己正被綁在一張病**,來棲光靜靜的坐在床邊。“來棲先生。。。這是哪裏?”“這裏不是琉球。”光毫不掩飾地說道,“我已從琉球白夜黨叛逃了。你是我帶出來的‘紀念品’。”“什麽?”泊文心中一驚,他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黃芳用硫噴妥鈉(吐真劑)對他進行拷問的時候,對現在時局生了什麽變化全然不知。“你。。。為什麽要叛逃?”他試探性地問道。“我是被屍田一西逼出來的。”光說,“黃小姐把他從你這裏得到的錄音放給我和李鳴聽過,你們的陰謀已經敗露了。隻可惜屍田勢大,把我和黃小姐趕出琉球,將李鳴軟禁了起來,現在由他自己做琉球之主。不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隻愛戴李鳴,不買屍田的賬,目前群情激奮,琉球的政局風雨飄搖。我和黃小姐已著手準備聯合美國回琉球去大幹一場了。”光記得李鳴對他說過,黃芳是因為無端的指控屍田未果後才狂逃出琉球的。如果當時那支錄音筆裏的內容順利播放出來了會怎麽樣呢?他順著這個可能性編了這麽個故事。黃芳是否真的瘋,屍田又是否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這些事光還拿不準,他需要一個答案,而答案一定就在泊文聽完這個故事後的反應裏。
“我昏迷了多長時間?”聽完光的話後,泊文問。“大約已有半年了。”光再次編了個謊言。與之相應的,擺在泊文床頭的台曆也被光事先調整過了。“是麽。。。那麽你帶我出來做什麽?”泊文沒有明確表態,似乎仍在試探。但可惜,一個從長期昏睡中剛剛醒來的人智商是會打折扣的,他沒有覺,即使是謹慎的試探,他這句話也透露出了重要的信息。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既然你已經全都知道了,那還帶我出來做什麽?”而且,如果光所編的故事與實情完全不符的話,泊文此時的反應應該是“來棲先生,您在胡說些什麽啊,別開玩笑了”才對。聽到這句話,光已然篤定了心中的猜測——果然,屍田就是這一切的幕後元凶。但他還想多套出一點信息,便繼續說道:“是的,我已從你那慷慨陳詞的錄音裏了解到了足夠多的真相,本該不帶著你這個累贅出逃,一槍嘣了你一了百了。但屍田始終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我帶你出來,就是為了在恰當的時機,假扮成你回到琉球,說我是從‘來棲光’那裏逃出來的,騙取屍田的信任,好方便暗殺他。”“你去吧。我已阻止不了你了,但在那之前希望你能先殺了我。”泊文說道。光的話中並未提到蒹葭,泊文認為他還不知道蒹葭才是真正的屍田,所以,即使光假扮成泊文回琉球,暗殺了和尚模樣的假屍田,也無法全身而退,在敵人的地盤上,他終究會被真屍田的人馬打成馬蜂窩。這,是還不知道身在比叡山中的假屍田已死的泊文對光這句話的理解。
“這家夥怎會如此坦然?難道他真的認為大勢已去,我去殺了屍田也沒關係麽?”光心中狐疑道。“不,還有另一種解釋。”光的大腦飛快運轉著,“也許他認為我即使假扮成他也殺不了屍田,是什麽令他有如此自信?”想到這裏,光開口說道:“放心,我會成全你,殺了你的。畢竟直接剝下你的臉做人皮麵具,偽裝效果會比用膠膜做成的要好。但我現在還需要讓你多說些話,以便分析你的聲紋,製成變聲器,然後安在人皮麵具裏。”“原來你留著我的命,還讓我說這麽多話就是為這個。”泊文說道。“奇怪!”光又開始了思考,“他現在為防止我分析聲紋,應該盡量閉口不言才對,怎麽還在繼續說話?看來他不隻是認為我殺不了屍田,而且還覺得我如果假扮成他去殺屍田隻有死路一條。他希望我去殺屍田,希望我死!”光沉下性子,問道:“你怎麽不問問我,是怎麽讓你蘇醒過來的?”“事已至此,再問這個又有何用。”“嗬,我告訴你吧。因硫噴妥鈉導致昏迷的人本來應該是醒不了的,我用一種特殊的藥劑才使你醒了過來。而這種藥劑也有一種強烈的副作用,它會使人間歇性失憶,即使隻過去了一兩分鍾,用藥者也會完全忘記這段時間內聽到過什麽,說過些什麽。”
說完這句話後,整整一分鍾裏,光都沒有再說話,隻是一張一合的做著口型,而不出聲音。突然,他再次開口道:“之前的一分鍾,我有說過些什麽嗎?”泊文一片茫然,“你。。。你什麽也沒說。”“嗬嗬,看來藥起作用了。”光笑道,“你已經不記得剛才我說過些什麽,你又對我說過些什麽了。”“這。。。難道是真的?”泊文努力回想著剛才的一分鍾,他隻記得光與他對視而坐,似乎張嘴在說些什麽,可他又完全不記得有聽到其中的內容。“唉,這藥可真麻煩。那我就再問一遍吧。”光道,“你為什麽認為我此去暗殺屍田會失敗?你為什麽說我必死無疑?”
“我說過這些嗎?莫非我真的不記得了?”正在泊文疑惑之際,光一把抓住他:“難道屍田已經不再信任你,即使我假扮成你也無法接近他?”“看來我是真的失憶了。不過還好,剛才沒有說什麽特別的話。”泊文心中暗自得意,道:“不,屍田先生仍十分相信我。我說你殺不了他,是因為屍田先生心思細密,一定能從你的舉手投足間看出破綻。”“不對!”光心想,“什麽心思細密,這種程度的理由根本不足以讓他確信我殺不了屍田。他這句話是在推翻前論,所表達出的意思仍舊是希望我去殺屍田,最後反倒被殺。看來剛才那個理由我沒能說中。”做出這個判斷後,光又故技重施,還像之前一樣隻張嘴做口型,而不真的出聲。“喂,怎麽又這樣!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一點也聽不見!”這次,泊文大吵大嚷起來。可無論他怎麽吵鬧,光都充耳不聞,隻是斷斷續續的做著口型。一分鍾過去了,光開口問道:“告訴我吧,你到底為什麽說我殺不了屍田?”
“我。。。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屍田先生心思細密,不會被你所騙!”聽到一直不出聲的光說話了,泊文也感到有些突然。“你又失憶了嗎?剛才我已逼問出,你說我殺不了屍田另有別的原因了!”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大聲質問道。“我有說過嗎?可惡,我怎麽一點都不記得!”冷汗淋漓的泊文心中罵道,“這究竟是什麽藥,把我的腦子完全攪亂了!”“回答我!是不是你和屍田見麵要對什麽暗號,一旦我對不上,他就會識破我!”光說出了他這次的猜測。“不。。。不是!”為了引光羊入虎口,泊文再次否定了他的猜測,胡亂編了個理由想把問題搪塞過去。“又沒猜對嗎?這家夥還是想引我自投羅網!”光臉一沉,心想,“沒關係,我就試到正確答案出現為止!”於是,一分鍾的沉默期第三次上演了。
隻做口型的沉默期過後,光推翻泊文上一輪中用來搪塞的借口,讓泊文以為失憶,並提出一個新的猜測;猜測不對,泊文為引光飛蛾撲火,將之否定,再用情急之下想出的新借口來搪塞。就這樣,同樣的步驟循環往複,一次次重複著。“莫非你身上有什麽特殊的記號,屍田能在短時間內認出我不是你?”“是不是你的身體裏被植入了追蹤器,屍田隨時都能知道真正的你身在何方?”一個又一個的猜測被否定,終於,在這個連光都覺得近乎枯燥的過程進行到第十分鍾時,“賽點”到來了——“難道在琉球的不是真的屍田,隻是個替身?”這,隻是光隨口一說,和之前的每一個猜測一樣,僅是一種可能性而已。可泊文的反應使光意識到:“沒錯,就是這個了!”疲憊盡顯的泊文在聽到這句話後,眼中閃現出和前幾次都不同的神色,盡管隻出現了不到兩秒,但還是被光捕捉到了,這種神色名為慌張。“屍田隻是個替身。。。也就是說,在東京被炸死的,那個和尚模樣的屍田是假的,真正的屍田現在還活著?”想到這裏,光也覺得有些震驚。為了操控李鳴,為了使琉球獨立,為了建立大東亞共同體,屍田竟做到了這一步,實在令人不寒而栗。“那麽,真正的屍田是誰呢?永井千成嗎?還是琉球白夜黨裏某個不起眼的小角色?”
“不不,在琉球的就是屍田先生本人!”“別說謊了,你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你。”最後一輪問答開始了。“那個擔任天台宗座主的並非屍田一西本尊,我也大概猜到了屍田的真麵目。”光說出一些寬泛的話語,欲圖從泊文的表情變化上慢慢縮小嫌疑人的範圍。“為了方便下指令,屍田的本尊應該會盡量與替身形影不離。所以應該不會是永井千成這樣經常被派出去辦事的人。而我記得,我每次與屍田見麵都會出現在他附近的人是。。。”“不要!不要再說了!”泊文睜大他那充滿血絲的雙眼,慘叫般的大喊起來。觀察著泊文那扭曲的臉,光心中已有定論。“感謝你的配合,我們的這次對話非常愉快。”他站起身來,微笑道,“最後我想告訴你,我對你用的藥是某人給我的強力清醒劑,並沒有間歇性失憶的副作用。”他轉身走到門口,說道,“你的利用價值到這裏就結束了。接下來,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吧。”
光關上門,離開了房間。他最後的那句話,並不是說給泊文聽的。這裏還有第三個人。隨著光的離去,房間裏的一道暗門打開了,一個女人緩步走出。“都怪我沒帶來硫噴妥鈉,否則從你嘴裏榨出點信息也不至於這麽複雜。”精神幾近崩潰的泊文機械式的轉過頭,看著眼前這個一直不露聲色的旁聽者。這是一個亞洲女性,看起來似乎有些年紀,但清新脫俗的氣質仍使她保持著青春,一雙充滿仇恨的眸子裏仍舊透出知性而冰冷的美。
“你是。。。”
女人開口了,這也是萬裏泊文人生中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初次見麵。我的名字是黃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