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話 撕裂的臉
在那同一張桌子上,有人假裝友善,有人假裝卑謙,有人假裝驚詫。虛偽的麵具亦漸次剝裂。一雙雙伺機而動的手,靜待著將其徹底撕下的時點。
【第107話 撕裂的臉】
“我不反向挑戰。”
初戰失利的小雪生氣地瞪著丘比菲,說道。“那麽,遊戲繼續進行。”裁判的目光以逆時針方向移向坐在丘比菲身旁的人——佩裏。“這麽快就轉回來了啊!”佩裏玩弄著桌上印有“die”字樣的黑色立牌,一臉輕鬆地說,“繼續,你們繼續,當我這個‘死人’不存在就好。跳過我,接下來該輪到。。。李總統了吧?”“可是。。。”佩裏身邊的李鳴抬起頭,望向他對角線另一端的來棲光,說,“我對麵的人已經‘死’了,我該怎麽辦?”“您可以選擇。”裁判回答道。“那就隻好。。。吧。”李鳴語帶遺憾地說。
一連跳過兩個角後,眾人的視線轉到了諾伊諾斯身上。“呦,小妹妹,又該我們了。”諾伊諾斯一手襯起下巴,朝他對麵的中國女孩譚萱說道,“這次,讓我們好好玩玩吧!”麵對他故作猥褻的眼神,萱一點也不示弱,做著鬼臉道:“來就來,我才不怕你呢!”“看好了。”諾伊諾斯張開雙手,一邊做動作一邊口述道,“你看,我手裏沒有東西吧?”然後,他用右手拉起左邊的袖子,“袖子裏也什麽也沒有哦!”又用左手拉起右邊的袖子,“這邊也一樣。”這時,當無論手掌還是袖子都本該空空如也的諾伊諾斯再張開手,一枚硬幣赫然出現在他一隻手的手心裏。
“魔術麽?”一旁的光看著諾伊諾斯耍的戲法,心想道,“魔術幾乎可說是小孩子的天敵,這次下狠手了啊。。。”“動作做完了。變個一模一樣的給我瞧瞧吧!”諾伊諾斯得意道。“哼,我才不怕你呢!”萱轉過身,問,“來棲叔叔,借我一個硬幣好嗎?”“你已經看出來了?”光感到有些驚訝,連他自己也才剛琢磨出點端倪,沒想到萱竟這麽快就看破了個中乾坤。伸手接過光掏出的硬幣,對裁判說:“叔叔,給我一點準備時間行嗎?”“啊,好的。”得到裁判首肯,她背過身去,幾秒鍾後又轉了回來。“好,可以開始了。”萱先張開雙手,裏麵空無一物。而後,她重複著和諾伊諾斯一樣的台詞,先後卷起了左右兩邊的袖子。最後,她再次把手攤開,左手手掌中,一枚硬幣憑空“冒”了出來。她,克隆了諾伊諾斯動作的全過程。
“剛開始,你的手裏確實什麽也沒有。”萱對諾伊諾斯說道,“後來你拉起左邊的袖子,那裏也的確沒有東西。但最後,當你用左手去拉右邊袖子的時候,實際上已把藏在袖子肘關節折皺處的硬幣拿到了手裏。知道我為什麽能看出來嗎?因為你的雙手一直呈擋格狀,直到最後才完全舒展開。這樣做,除了是因為要用內肘夾住硬幣,還會是因為什麽!”“好眼力。”因尷尬而致的肌肉僵硬,在諾伊諾斯臉上展現無遺。他眼睜睜看著一個乳臭未幹的小鬼再次教訓了自己,寫有“die”字的黑牌也被放在了萱的桌前。
但很快,他的表情恢複了自然,進而還露出一抹竊笑。“很好,這樣就好。”
在遊戲開始之前,諾伊諾斯和伊索有過一番對話,其內容,他還記憶猶新。
“當你和你對角線上的敵隊成員玩遊戲時,會出現兩種情況。”伊索用一根筆在紙上寫寫劃劃道,“其一,對方很弱,他的動作你能輕易模仿。其二,對方不弱,他的動作你無法模仿。如果遇到這第二種情況,就借這一輪為試探階段,一邊觀察一邊等待輪到你發起挑戰那一刻的到來。那個時候,要是你確信對方是他們隊裏較強的一人,請不要猶豫,在你的動作裏故意露出破綻,讓他去模仿吧!”“讓對方‘死’嗎?”諾伊諾斯看著紙,若有所思的問道。“是的,這時你最好配有一點驚訝的表情,讓對方無法察覺你的意圖。”“恩,我大概明白了。”“是的。”伊索在紙上的八角形草圖上打了幾個叉,“讓敵隊裏較強的成員先‘死’,隻留下一個最弱的成員在場上。這是此遊戲的第一個要點。”
“目的已經達到了啊。”看著來棲光和譚萱桌前的兩張“die”牌,諾伊諾斯暗笑道。ht隊率先死了兩人,表麵上看的確是占盡優勢,但真的是這樣嗎?他的目光又飄向身旁的小雪——“嗬,死了也就意味著無法再對場上形成幹涉,那麽留最弱的一個成員在場內孤軍奮戰,就不怕我們讓她怎麽也‘死’不掉麽?”
“接下來,請宮良雪小姐發起挑戰。”裁判走到小雪身邊,說道。“恩,這次我能行的。”小雪看向對麵,不久前剛贏了自己的丘比菲,心想:“剛才你能動舌頭。這次換你來學我的動作,看你還能耍什麽花招!”她推開椅子,站起來,高舉雙手,像伸懶腰一樣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重新坐下。“我的動作做完了,來學吧。”“嗬嗬嗬。。。真是大幅度的動作呢!”丘比菲的屏幕上顯示道,“裁判,這個動作我做不來,請容許我放棄此輪。”判恭敬地點了點頭。
“哈?這樣也可以嗎?可以放棄?”小雪問道。她本以為這下總算能為之前的失誤爭回點臉麵,卻不曾想遭致了這麽個不冷不熱的結果。“當然可以。”裁判回答說,“之前你們隊的譚萱小姐做編辮子的動作時,諾伊諾斯先生不是已經放棄過一次了麽?這種情況等同於對方未能模仿出您的動作,你們雙方都仍保持存活就行了。”雪沉默下來,像吃了一隻蒼蠅般難受。她總覺得,如此直白的放棄好像是事先預謀好的一樣。“嘛,算了。反正現在是我們隊占優勢,待會兒我找個機會死掉就行了。”小雪的心情逐漸平複下來,畢竟已死兩人的優勢是個不爭的事實。
至此,八角形遊戲的第一圈已轉完七個角,共死三人,場上仍餘六人。
“很好,這就是丘比菲大人的作用。”縱觀全場形勢,諾伊諾斯想道。之前,他也曾向伊索置疑過這個遊戲的方方麵麵,但現在看來,一切都不成問題了。
“這個‘中間人’是怎麽回事?你不知道落人隊和ht隊很可能串通一氣了嗎?他們隻要聯合起來,就能穩穩掌握‘中間人’的優勢,這對我們可極其不利啊!”早前時候,諾伊諾斯在看到八角形遊戲的設計方案時,不滿地問道,“還有,做動作是怎麽回事?你要丘比菲大人怎麽做動作啊!話雖然不好聽,但這樣一來不就形同我們隊隻有兩個人了麽?”“諾伊諾斯大人,請您消消氣,先看看這個吧。”伊索把一張紙條遞給諾伊諾斯。
“落人隊的魯斯有問題,他以前從不會和你們開作戰會議。”
紙上的文字映入諾伊諾斯眼簾。這,正是以後伊索會塞進來棲光口袋裏的那張紙條。“我打算把這東西交給那個叫來棲的日本人。”“哦?”“魯斯、李鳴、來棲,是原落人隊成員。現在他們卻拆散開來,分成了兩隊。諾伊諾斯大人,您認為問題出在哪裏?我覺得,就在這個來棲身上。他不與以前的同伴組合,卻另行組隊,這就給了我離間他們的可趁之機。”“這樣啊。”諾伊諾斯看完紙上的內容戲的第一圈,魯斯也許能得到六票,成為‘中間人’。”伊索繼續說道,“但隻要來棲按我這紙上所寫的做了,他們的同盟就將瓦解;一旦來棲和魯斯對著幹,魯斯作為‘中間人’的優勢也就大大減少了。”“你確信來棲會反叛魯斯麽?”“疑心生暗鬼。”伊索指著紙上的一句話,說,“我這裏提到‘你不覺得和魯斯重逢後,發生了一些難以理解的怪事麽’,意在引導他把魯斯和蘇珊娜之死聯係到一起。戀愛中的人總是盲目的。蘇珊娜的死至今仍真相不明,我在這裏給他提供了一種可能性。隻要他還心係蘇珊娜,那麽這個可能性很快就會在他心中開花結果,長出茂密的枝條。在此基礎上,他還會做出許多聯想。有了這些芥蒂,他自然也就不會和魯斯合作了。”
“恩,這確實可行。看來你對調查落人隊還真下了點工夫,連來棲的感情狀況都掌握了。”諾伊諾斯說,“但魯斯這次為什麽和他們開了作戰會議,而不像以前一樣隻遞紙條,這確實很奇怪啊。”“魯斯受過兩年前的重創,僥幸留得一命,難保他沒有記憶紊亂一類的後遺症,或許連他自己都忘記他當年的一些行徑了吧。”伊索收起紙條,立刻轉移話題道:“剛才您提到丘比菲大人不能動的問題,這其實也是我們的一個優勢。”“是麽?”“丘比菲大人為了勝利,吩咐我在他舌上塗膠水。”經伊索簡單解釋後,諾伊諾斯明白了這麽做的目的。“隻要用膠水渡過了丘比菲大人的挑戰階段,接下來就好辦了。無論到時候他的對手是誰,他都隻需放棄該輪即可。這意味著,他和他的對手都不會‘死’。”“這樣的話。。。”
“是的,當遊戲第一圈結束,對方兩隊多多少少有人‘死’掉時,我隊三人則將全數存活。”伊索說道,“所以,在下一圈的‘中間人’投票時,我隊將獲得三票。而同盟關係已不複存在的敵方兩隊,其存活人員無論怎麽投票,也不會有人超過三票了。”“原來如此!”諾伊諾斯拍手道,“這個時候,存活人員的數量反而變成優勢了!”“恩,第二圈的‘中間人’非我隊莫屬。而且,此時的‘中間人’與第一圈時受來棲光反叛之影響,未能真正發揮優勢的‘中間人’不同。那將是絕對意義上君臨全場的存在!大人,您現在知道我設置‘中間人’的意圖了吧?這是為愛神量身定做的特等席啊!遊戲的第一圈隻是鋪局,第二圈才是真正的開始!”
是,我仍覺得把第一圈的‘中間人’拱手讓給魯斯有些危險。”諾伊諾斯擔憂道。“請不必為此煩惱。讓他做第一圈的‘中間人’,在下自有在下的目的。”
因為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向中間人挑戰了!
回到遊戲進行時,全場人都有些訝異地望向坐在第八個角上的伊索·那那西。“接來來輪到那那西大人,請問您要發起挑戰,”幾秒鍾前,裁判詢問伊索時,看向伊索對角線的另一端——已“死”的佩裏,道,“或者是像李鳴選手一樣,掉這一輪呢?”“我不。”自遊戲開始以來從未說過一句話的伊索開口道,“我要向‘中間人’挑戰!”“什麽?”“對‘中間人’來說,任何一個角都和他處在對角線上,所以在遊戲剛開始時,他可向任意一個人發起挑戰。同時,這也意味著——和‘中間人’處在同一對角線的我們所有人,也全都有權向他挑戰。”
“來了。。。終於來了。”剛才還為來棲光的反叛略感焦躁的本,此時看向對麵的伊索,心中拂過一絲暖意——來棲光怎樣都無所謂,愛神是我的盟友,讓我‘死’的機會來了!他嘴角上翹,張開手臂,道:“來吧,我接受你的挑戰!”
第一圈的最後一輪對決,在屏息凝神的靜寂中開始。伊索從口袋裏取出了一件他早已準備好的東西,一塊白色的眼罩,將其戴在了自己的左眼之上。“接下來,是我的動作。請模仿它。”他摘下了剛剛帶上的眼罩,放於桌麵。“就是這樣?結束了?”連裁判都覺得有些不解,這僅僅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摘眼罩動作而已嘛。“是的,中間人,該你了!”笑容,終於不加任何掩飾的浮現在伊索臉上。他,迎來了一個隻屬於他的賽點——本·哈克不可能敢摘下眼罩,因為他並非真正的獨眼龍,一旦眼罩摘下,一切都將曝光。伊索此時的行為已與遊戲無關,這純粹是一次私人的、心理上的攻擊。
“‘中間人’,可以開始模仿了嗎?”裁判問道。本的身體卻顫抖不已,他翕動的嘴唇的裏小聲吐出一些話來:“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你不是幫我的嗎?你不是在創造讓我‘死’的機會嗎?為什麽。。。為什麽要做這個動作啊!”看著本被逼到絕路的樣子,伊索享受不已。他此時的精神狀態宛如一個密教的詞匯——無盡的。“嗬嗬嗬嗬。。。哈哈哈哈。。。”但這時,本的表情突然改變了,他漸漸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聲:“總算是撕下臉來,露出真麵目了麽?早了嗎?晚了嗎?被騙的是我,還是你呢?”他的話,開始語無倫次,然而聽到這些話後,伊索的笑容消失了。他感到了危險!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你以為我是誰?我可不是任你擺弄的人偶。我是魯斯!落人魯斯!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會撕碎愛神之翼的——魯斯!!!!!”在極度興奮的喊聲中,本一把扯下了左眼上的眼罩,其下的一切都展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