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話 塵埃落定
為權力,父親不惜犧牲女兒;為複仇,女兒亦可手刃父親。當我們的手上沾染親人的鮮血,當我們的腳下累滿親人的屍骸,我們可曾問過自己——為什麽?
是因為恨,還是因為愛?血肉之間的聯係究竟在哪兒?愛神之愛,又在何方?
第五十二話 塵埃落定】
什麽地方?我在什麽地方?媽媽呢?媽媽在哪兒?
蘇珊娜微微睜開雙眼——牆壁、機器,身穿白衣,戴著口罩的人們。。。此刻的她正置身於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沒有母親,沒有恐怖分子,沒有盤旋於天空的戰機,也沒有導彈投下後的那一片火海。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她,已不在那熊熊燃燒的海上油田上;她,已不知那件事究竟過去了多久。她隻是腦中一片空白的,靜靜地躺在病**,看著那些貌似醫生的人們不停忙碌著。
這是哪兒?醫院嗎?我得救了嗎?
“你醒了嗎?”
一個留著濃密的黑色胡須,看起來五十多歲的男人問道。他溫暖的大手親親搭在蘇珊娜的小手上,他溫柔的微笑猶如可以融化一切傷痛,撫慰著蘇珊娜的心靈。僅僅一句問候,一個簡單的動作,蘇珊娜就從眼前這個陌生男人身上感到了一股莫名的親切感,比起她那冷漠的父親,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你是。。。”蘇珊娜翕動著嘴唇,微弱地振動著聲帶,回應著麵前的男人。“哎呀,已經能開口說話了嗎?太好了!”聽到蘇珊娜的回應,男人似乎異常高興,臉上那如陽光般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丘比菲大人,她已經脫離危險期了!”一個穿白衣的人向黑胡子男人報告道。“恩,這樣我就放心了!小朋友,我不打擾你休息了,乖乖的,再好好睡一覺啊!”黑胡子男人親親拍了拍蘇珊娜的小手,便轉過身,走出了房間。在蘇珊娜模糊的視線中,男人的背影是那麽的偉岸、那麽的魁梧,卻又是那麽的孤獨。就這樣,在巨大安全感的籠罩下,蘇珊娜又安然睡去了。
“丘比菲。。。他的名字是叫丘比菲。。。嗎?”
幾小時後——
“小朋友!你身體還沒完全好!不能到處走動的!被丘比菲大人看到,他會怪罪我們的!”走廊裏,幾個醫生緊跟在身上還打著繃帶的小蘇珊娜身後。“幹什麽啊!我已經好了,你們沒看到嗎?”蘇珊娜任性地說,“媽媽呢?我媽媽在哪兒?我在這裏呆了多長時間了?我和媽媽都要回家了,妹妹還一個人在家呢!”在這條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走廊裏,蘇珊娜四處張望著。越看,她越覺得這裏並不像是一般的醫院:走廊裏,沒有拿著藥單來回走動的護士,牆壁上,也沒有醫院裏那些能讓人放鬆心情的圖畫;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扇沉重的大門,和一股讓人極不舒服的血腥味。身處異地的蘇珊娜,開始覺得有些害怕了。“媽媽呢?醫生叔叔,你們告訴我媽媽在哪好嗎?”她焦慮地回頭望著身後的醫生,卻並沒能得到答案。於是,她決定自己去尋找。蘇珊娜隨意推開一扇門,闖了進去,“媽媽!媽媽,你在嗎?”她朝房間裏大聲喊著。但是,房間裏的東西讓她的喊聲立刻停止了。這房間裏,擺著數不清的床,每張**都好像躺著一個人,一個個被白色床單從頭到腳蓋著的人。裏是。。。”死寂中撲鼻而來的腐臭味讓蘇珊娜不敢再往裏走。“這裏是太平間啊,你媽媽不在這兒!來,快跟我們回病房去吧!”“太平間。。。怎麽會。。。醫院的太平間怎麽會有這麽濃的血腥味?!”蘇珊娜回過頭質問著醫生。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是啊,這裏確實是太平間——我們的太平間。這裏躺著的,全都是為自由而獻出生命的勇士。”蘇珊娜抬起頭,看著這個正在和自己說話的男人。是他,那個名字叫“丘比菲”的大胡子男人。“丘比菲大人。。。”醫生們看到丘比菲來了,全都恭敬的站到兩旁,彎下腰,深深的鞠了一躬。“勇士。。。這裏不是醫院嗎?”蘇珊娜問道。“是的,這裏是醫院,是隻屬於戰士的醫院,也是我們的基地,波斯的基地。”“波斯?”蘇珊娜吃驚地問,她現在才現,原來自己已身處在一個離家如此遙遠的地方。“是的,波斯共和國。”“怎麽會。。。我怎麽會在這裏!你們。。。你們到底是誰?”“小朋友,別怕,我們不是壞人。”丘比菲蹲下來,溫柔地摸著蘇珊娜的頭,“吾等乃愛神,正義之友。”神?”“是啊,也就是你們美國口中所稱的——恐怖分子。”“恐怖分子?”聽到這個詞,蘇珊娜立刻本能的後退了兩步。這個詞對於每一個美國人來說,都是極其敏感的。“恐怖分子。。。這實在是個很諷刺的名字。我們難道都很恐怖嗎?比起擁有大量核武器,彈指之間就能毀滅好幾個地球的美國人,隻擁有一些普通機槍的我們,會很恐怖嗎?在這裏的每一個戰士,都是死於美國人之手,難道這些冰冷的屍體和他們家人的哭泣,在美國人眼中,也是恐怖?我從不承認美國人自顧自給我們取的這個名字,我們不是恐怖分子,我們是愛神!拯救世界的愛神!”“可是。。。你們,那天在油田綁架我和媽媽的,確實是你們吧!”丘比菲的一番慷慨陳詞,似乎並不能為年僅十歲的蘇珊娜所理解,這些話反而使她更加害怕了。她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惡狼的老巢,隨時都有可能被撕得粉碎。們把我帶到這裏來,到底是要怎麽樣?!我爸爸,我爸爸是議員,他不會放過你們這些壞人的!嗚嗚嗚。。。我要回家。。。我要媽媽。。。”說著說著,蘇珊娜的聲音開始變得哽咽,眼睛也漸漸變紅,終於還是哭了出來。“哎呀。。。我最怕小孩哭了!”看見哭得稀裏嘩啦的蘇珊娜,丘比菲頓時不知所措了,像犯了錯的小男孩一樣,撓著自己的腦袋。“小朋友,我剛才可能有點凶,嚇著你了,對不起,對不起。。。”丘比菲蹲下身子,伸出大手,一把將蘇珊娜攬入了自己懷裏,不停的道歉。他大概也隻知道這麽一個安慰小孩的方法了。“嗚嗚嗚。。。媽媽。。。你這個壞人,把媽媽還給我!”蘇珊娜的眼淚浸濕了丘比菲的肩膀,那種單純的悲傷,也在侵蝕著丘比菲的心。“你的媽媽已經。。。回不來了。”丘比菲壓低聲音說,“那天油田爆炸後,除了你之外,沒一個人活下來。是我的潛艇及時趕到,才把你救回來的。”“什麽。。。你說什麽?!”聽到這句話,蘇珊娜的嗓子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連哭也哭不出來,她用力地搖著丘比菲的身子,渴望著丘比菲否定剛才說過的話。然而,事實是不容否定的。“你媽媽。。。已經死了。”麽可能,那天媽媽明明還好好的,怎麽會。。。怎麽會。。。”“你媽媽。。。用身體拚命護住你,你才保住了命。。。我的潛艇到達時,她還奄奄一息地求我救走你。。。抱歉,實在非常抱歉,是我們害死了你媽媽。”丘比菲緊緊摟住蘇珊娜,任她在耳邊傷心的哭泣。是的,這樣的哭聲,丘比菲聽得實在太多了,他痛恨著自己不能阻止這些慘劇的生,他痛恨著自己不能一夜之間消滅美國。又有誰知道,丘比菲·哈克這個世人眼中的恐怖魔頭,也會有這樣溫柔的一麵。這,正是愛神的愛,悲天憫人的愛。
“我不會原諒你的。。。”蘇珊娜的哭聲漸漸停止了,“但是,我更不會原諒那天投下炸彈的人。告訴我。。。是誰。。。是誰做出了這種事!”“是美國總統和國防部長經過施洛斯議員的同意後,下達投彈令的。”爸?”蘇珊娜睜大了眼睛,她再一次被震撼了。“爸爸不惜犧牲我們也要炸掉油田嗎。。。他始終也沒有想起來,那天是我的生日,世界上。。。世界上哪有這種爸爸嗬嗬,被自己的爸爸,自己的國家拋棄,最後卻被恐怖分子所救。。。這種事。。。這種事為什麽會生在我身上!”蘇珊娜抽泣著推開了丘比菲,不再說話了。她,隻是跪坐在充滿屍臭味的太平間裏,呼吸著,靜默著。誰也不知道,受到此等打擊的她,此刻的心中在想著些什麽。她擦了擦眼邊的淚水,站了起來,她那哀傷的淚眼突然變得堅毅。什麽是美國,什麽是父親,什麽是恐怖分子。。。什麽是愛,這一刻,她的這雙眼睛仿佛看清了所有這一切。然後,換來的是一個不該出現在十歲小孩臉上的眼神,仇恨的,卻又冷靜的眼神。
複仇的種子,斷絕了親緣,在此刻開始燃燒。
“你們送她回房,讓她一個人休息一下吧。”丘比菲扶著蘇珊娜走出房間,交給了一個醫生。看著蘇珊娜邁著蹣跚的步伐緩緩遠去,丘比菲的心中五味雜陳。這孩子的心靈,可能從此留下永遠無法抹去的陰影。而愛神的這次盜取美事機密的行動,正是這陰影的始作俑者。還有多少這樣的孩子,會因為美國和愛神之間的鬥爭而失去珍貴的家人呢?丘比菲不敢多想,他感到罪孽已經壓得自己無法喘息了。“美國。。。”丘比菲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在心中呐喊著,“我即使是死也要把你拖進地獄!”
“丘比菲大人。。。恕我多問,你為什麽要把這孩子帶回來呢?”一個醫生待蘇珊娜走遠後,向丘比菲問道。“你是沒看到她母親那時候的眼神。。。全身已經幾乎被燒成了焦炭,還堅持留著最後一口氣,苦苦哀求我救她的孩子。這孩子,實在是太可憐了。”“可是。。。我們以後該拿她怎麽辦,她也不可能永遠留在我們這裏吧?”——“不,她留下來,將對我們大有好處!”—— 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突然從走廊另一頭傳來,“她將成為吾等愛神的一顆不可或缺的珍貴棋子!”醫生尋聲望去,那是一個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本·哈克先生,是您啊!”“恩,你先退下吧,我有話要跟伯父說。”年輕的本·哈克支開了醫生,走到丘比菲麵前。“伯父,您這次可是撿了個不小的寶貝回來呢!”“怎麽,本,你對那小女孩很感興趣嗎?”“興趣?嗬,伯父,今天美國的報紙您看過了嗎?”“沒有,怎麽了?”“伯父,您可得時時跟進時事啊!”本一邊說話一邊把手中的一張報紙遞給了丘比菲。丘比菲的眼睛隨意在報紙上掃視了一下,他的表情立刻改變了。剛才那個溫柔和藹的丘比菲不見了,換來的是一副大陰謀家應有的嘴臉。他咧開嘴,捋動著胡子,笑了,這笑中滲顯出了作為一個恐怖組織領的邪惡本質。“原來如此!”丘比菲的眼睛緊盯著報紙上的一個大副標題——“美國施洛斯參議員”。這篇文章的字裏行間充滿了對施洛斯議員的讚許和褒獎,經過“不惜犧牲妻女和油田,也要保護國家機密”這件事後,施洛斯在美國的人氣已經高過好萊塢任何一位大明星了。“伯父,您現在知道我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吧?”看見伯父會心的笑臉,本也跟著笑了起來。“施洛斯的黨派已經推薦他參加下次的總統大選了。依如今這種形式,下一屆的美國總統非他莫數。而這個準總統的親生女兒,現在正在我們手上。關鍵的是,準總統並不知道他的這個女兒還活著。不久之後,這個小女孩將成為我們愛神對付美國的最大棋子!”“哈哈哈哈,不愧是哈克家的人,眼光就是不同凡響,本,這確實是一個絕好的寶物!用區區幾個手下和一個軍事機密來換這個棋子,值得,值得!”丘比菲大笑著拍了拍本的肩膀。似乎在此刻,一個延續到十年,乃至二十年後足以摧毀美國的計劃藍圖,就已在他心中悄然成形了。
愛神之光,終將普照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若幹年後,施洛斯如期在總統大選中以絕對優勢獲勝,成為了萬民擁戴的新一屆美國總統。而加入愛神後的蘇珊娜,也在某股力量的推動下扶搖直上,在愛神中獲得了崇高的地位,成為了僅在丘比菲一人之下的“愛神三巨頭”之一。父女之間的羈絆,越來越遠,卻也同時越來越近了。這羈絆,恍如事先已被人計劃好一般,走入了預定的軌道,一條能夠清晰看到終點的軌道。
2012年2月某日·施洛斯總統遇刺當天·白宮——
道你是。。。蘇珊娜?”匍匐在女兒腳邊,奄奄一息的總統叫出了眼前這個女兒真正的名字。不是米歇爾,是蘇珊娜。“哼,你終於還是想起我來了嗎?我以為你早就忘了呢!”蘇珊娜冷漠地看著垂死的父親。沒有死?這十年來。。。你。。。”“愛神啊,我一直都在你最痛恨的愛神裏!你炸油田那天,是愛神的領救了我。現在,雖然他已經不在了,我卻繼承了他的遺誌。事隔十年,我終於等到能夠親手殺死你的這一天了!”“愛神。。。你竟然加入愛神。。。你還殺了你的親妹妹,一直偽裝成她,呆在我身邊。。。為什麽,為什麽我一直都沒有覺。。。”“哼,你還好意思說?你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有改變,還是那麽對女兒漠不關心。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有機會從你眼皮底下綁架米歇爾,也正是因為如此,即使我裝成米歇爾在你身邊這麽長時間,你也絲毫沒有覺。爸爸,你知道嗎,你是這世界上最糟糕的父親!”珊娜。。。爸爸對不起你。。。那個時候。。。整個政府都在等著爸爸下投彈令,爸爸也是身不由己啊。。。”施洛斯抓住女兒的褲腿,真情流露的終於說出了一句真心話。這些年來,他不分晝夜的工作在總統的崗位上,幾乎從沒休息過一天,其最大的動力或許就是來自當年那份對妻女的愧疚吧。“對不起?你現在知道和我說對不起了嗎?留著和被你殺死的媽媽說吧!”蘇珊娜一腳踢開父親,轉身走出了房間。房裏,隻留下一個剛才還在為失蹤的女兒歸來而欣喜不已的,處在彌留之際的父親。房門輕輕掩上的那一刹,也是父親的生命火種徹底湮滅在血海之中的最後時刻。
沒有施洛斯的美國究竟會變成什麽樣,他不敢去想,也不再有時間去想了。
“成功了嗎?”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特工,站在門口,小聲問著剛從房裏出來的蘇珊娜。這個人,是本·哈克事先派進白宮,配合蘇珊娜行動的愛神臥底。“好了,幾分鍾後,他大概就會斷氣了吧!”蘇珊娜微笑著說。“恩,很好。蘇珊娜大人,你可為我們愛神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大功了啊!”“奉承的話留著以後再說吧!告訴我,我該怎麽走?”“飛機已經在預定的地方等您了,等會兒就會安全把您送回丘比菲城。”“恩,好吧,那善後工作就交給你了!”蘇珊娜說罷,便頭也不回的向門口走去。弑父凶手,就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白宮。
半小時後,總統的屍體被現,白宮以及整個美國政府陷入一片混亂。本·哈克毀滅美國四步曲中的第一步,就此完美的成功了。
而第二步,同時也緊鑼密鼓的進展開來。
一天後·華盛頓近郊·副總統邁爾斯·宅——
“不知為什麽,今天喝這英國紅茶,格外的爽口!”書房裏,副總統邁爾斯正悠閑的品著杯中的紅茶。“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副總統先生。不,現在應該改口叫總統先生了!”坐在邁爾斯對麵的一個帶有濃重英國腔的男人說道,“您明天就要正式宣誓就職成為新總統了吧?”“哈哈,是啊!這可都得感謝你們為我鋪出的這條路啊!”邁爾斯爽朗的大笑道。“不敢當,隻要您日後與我們緊密合作,我們就非常滿足了!”英國男人謙恭地說。“哈哈,好說好說。現在施洛斯死了,撤軍令也就不再有任何阻礙了。我們的軍隊從波斯撤離後,一切就都守得雲開見月明了。那時,什麽事就都不怕做不成了!”“是啊,總統先生,祝我們合作愉快!”英國男人的臉上露出了靦腆的微笑。
這個穿著一身黑色的管家服裝,頭斑白,還有些禿頂的小胡子英國男人,和邁爾斯副總統如老友一般攀談著。他,正是本·哈克手下的席內務官·艾桑。美國的未來,也已在這二人的笑語之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