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話 立方體內的謊言
麵對謊言,揭穿,即為勝利;誤信,則為失敗。欺詐者的心理陷阱,反欺詐者的判斷和推理能力,簡單的話語中蘊藏著雙方隱形的交鋒。這,即是名為“謊言”的遊戲。
然而,在以負為勝的規則下,正常的遊戲又將變得如何?我站在迷宮的入口,業已做好顛覆一切邏輯的準備。
【第七十二話 立方體內的謊言】
“我說的,你們都聽清了麽?”
“這就是‘昨天’的結果?”
“恩,昨天‘開會’的結果。”
通往第42層,第二輪遊戲會場的路上,魯斯正在向來棲光和李鳴交代著昨晚“戰略會議”中討論的結果。光,仍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他不理解,昨晚早早就入睡了的魯斯是怎樣從那兩張紙裏得出這樣一串結論的,難道是在夢中?“就按魯斯說的做吧,他的這套應對方案已經很全麵了,該不會有問題。”李鳴對魯斯表現出了一如既往的信任。光有些不滿地看著李鳴,他不知道是什麽使李鳴對這個神棍一般的家夥抱以了如此徹底的信心。但,這種不服隻是暫時的,因為光很快也發覺到,魯斯所說的,確實是最保險的方法。
不一會兒,三人便來到了會場門前。“小的們,也不要一味套用我的方案哦,注意臨場應變。”“喂,我們才不是‘小的們’呢!”“嗬。”麵對光的反駁,魯斯隻是置之一笑,像對待孩子一般輕輕摸了摸光的頭,便推門率先走入了會場。
此會場內,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有一個用玻璃製成的,如一個房間大小的透明立方體。每個立方體內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提前到場的隊伍各兩兩站在立方體旁。很顯然,這四個立方體便是八隻隊伍今天的比賽場所。按總對戰表的分布,左上角的那個立方體是屬於落人隊的,NSA的三人和[愛神]的裁判已經站在那裏等他們了。“我們過去吧。”“恩。”光深深吸了一口氣,往前走去。雖已有了一套完整的戰術,但光的心中難免還是有些緊張,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和[愛神]的人正麵交鋒。
“啊,你們來了啊!”保羅見魯斯走過來,主動迎了上去,說,“CIA的同胞是吧,怎麽稱呼啊?”做為同屬美國的兩隻隊伍,保羅表現得非常熱情,並向魯斯伸出了“友誼”之手。“在下魯斯,還望多多指教。”魯斯也禮貌的回敬了保羅,伸出手去和保羅握手。二人仿佛真的初次見麵般,互相投以了“誠摯”的假笑。“指教就不敢當了,打倒[愛神]是我們共同的目標,我們都應該努力才對。隻是。。。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就碰上了,真是很難辦啊!要是我們各被分在對戰表的上下半區,到最後才碰上,那該多好。”保羅摸著後腦,裝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什麽時候碰上都一樣。反正我們之間終究會有一隊走到最後,去和[愛神]見麵。不必有所顧慮,既然已經碰上了,我們今天各盡全力淘汰對方就行了。”魯斯微笑著說。這句看似社交辭令的話裏,其實已悄悄露出劍芒,堵住了保羅的嘴,不讓他繼續廢話下去。保羅也知趣,轉身回到了隊友身旁,說:“裁判,可以宣布規則了。”
“恩,關於此輪遊戲的規則,相信雙方昨天已從我方發出的電子郵件中有所了解了。現在,我再詳細的重申一遍。”裁判站到兩隊中央,宣布道,“本輪遊戲的主題為‘謊言遊戲’,顧名思義,是一個遊戲雙方互相說謊,並互相揭穿的遊戲。和上一輪一樣,遊戲共賽三局,每局雙方各派出一人進入諸位麵前這個完全隔音的立方體內進行遊戲。下麵,為了說明簡便,我想請一個人和我一起進入立方體,模擬一下遊戲的進程。”“那麽,我來吧!”裁判話音未落,保羅就毛遂自薦道。“哦,那請。。。”裁判打開立方體的門,剛做出一個“請”的手勢,來棲光突然發話道:“不,我想還是我來吧!”“哦?”保羅有些吃驚地看著來棲光。就連李鳴和魯斯也沒想到,光居然突然變得如此主動。“我昨天看過電子郵件後,對規則還不是很理解,希望NSA的同僚能把這次模擬遊戲的機會讓給我!”光用眼睛死死地盯著保羅,單刀直入地說。“哦,那好吧。”保羅一時找不到反對的理由,隻好點點頭,答應了。
“小子,做的不錯嘛!”魯斯拍著光的肩膀說道。“哼,模擬遊戲可以幫助參與者更深入的了解規則。這樣的機會與其浪費在那些早就把規則摸透了的家夥身上,不如由我搶過來!”光小聲說著,隨即,便和裁判一起進到了立方體內。“為了讓大家都能聽到模擬遊戲的解說,我將把門敞開著,這樣就不會出現隔音效果了。來棲先生,請坐。”裁判禮貌的為光拉開了坐椅。“為什麽要大費周章,弄這麽個隔音的東西呢?”場下,李鳴小聲問著魯斯。“為了不讓場下的非遊戲人員聽到場內對局雙方說話的聲音。換句話說,[愛神]是不希望場下的人用手勢給遊戲參與者打暗號。嗬,這種膽小的做法也隻有****才幹得出來。”“原來如此。”
立方體內,二人都已坐定,模擬遊戲開始了。
“遊戲開始前,雙方會各持有兩張卡片。”裁判一邊解說,一邊從上衣口袋裏掏出兩張卡片遞給對麵的來棲光。光翻開卡片,隻見一張卡上寫著“真”字(T=Ture),另一張卡上寫著“假”字(L=Lie)。“在進入立方體前,雙方各隻能帶一張卡片進場。即是說,如果決定說真話,就帶‘真卡’進場,如果決定說假話,就帶‘假卡’進場。進場後,需將卡片背麵朝上,放在桌上。”裁判說罷,又從衣兜裏拿出一張卡,蓋放在桌上。“那麽,來棲先生也請蓋一張卡在桌上。”“哦。”光按照裁判所說,收起一張卡,隻在桌上留下了一張。“現在,遊戲開始。”裁判從口袋裏取出一枚硬幣,“待正式遊戲的時候,會由裁判負責丟硬幣來決定雙方由誰‘先攻’。正麵代表NSA隊,背麵代表落人隊。”話畢,裁判輕巧的將硬幣拋到空中,並用手背接住。“是背麵,那麽請來棲先生先攻。遊戲的形式,是由‘攻方’說出一句話,‘守方’判斷這句話是真話還是假話。待守方宣布自己的判斷後,攻方揭開桌上的蓋卡,以決定守方判斷的正誤。來棲先生,請說吧。”“恩。那麽我說了——我,是同性戀。”
“哈?”聽到這句話,場下不禁一片嘩然:“虧這小子怎麽想到的,竟說出這樣的話來。”“嗬,這句話倒是很有意思啊。至少我們聽不出是真的還是假的。”場內,裁判略作思考後,做出了判斷:“真話。”“哈?我看起來有那麽像同性戀麽?”光得意地翻開蓋卡,上麵寫的是“假”字。“哎呀,猜錯了,真可惜!來棲先生得到了一分。”裁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在此補充一下,如果守方認為攻方所說的話和其卡片不一致,可進行反駁,雙方展開爭辯。如反駁成功,則來棲先生得到的那一分將發生轉移。”“怎麽?你要反駁我麽?”“不不,我隻是解說規則。我在無法證明你是否是同性戀的情況下,當然不可能反駁。”“那就好,接下來該你說我來猜了。”“是,看來來棲先生已經會玩這個遊戲了。好,我要說的是——我,是禿頭。”“啊?”光看了看裁判那一頭濃密的頭發,心想:“有這麽多頭發還說自己是禿頭啊?難道是在考我的逆向思維?”“來棲先生,在你思考的時候,我還需進一步解釋規則。如果守方對自己的判斷拿不定主意的話,可要求暫停,下場和隊友討論後再作出判斷。隻是,總共三局遊戲中,暫停權兩隊各隻有一次,用掉了之後,就意味著後麵的遊戲都不能再暫停了。另外,如果守方無法判斷攻方說的那句話是真是假,也可喊出‘PASS’。一旦喊出PASS後,該輪立即結束,雙方都不得分。需要注意的是,一隊不能連續使用兩次‘PASS權’。來棲先生,你需要暫停或PASS嗎?”“不,我做判斷,你說的是真話!”光非常肯定地說。“哈哈,來棲先生,真有你的,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裁判笑著取下了頭上戴的濃密的假發,並翻開了蓋卡,上麵果然寫的是“真”字。“嗬,我就知道,說出這麽明顯的‘假話’來,一定是逆向思維的陷阱!”“是,不愧是CIA的精英,這點小花招怎能瞞得過您。來棲先生又得到一分,如果現在是正式比賽的話,落人隊就在這一局領先了。”
“好了,模擬遊戲就到這裏。正式的三局遊戲後,得分較多的一方獲勝。最後需要特別說明的是,三局遊戲總共所要說的六句話中,不可出現重複。規則就是這些,相信大家都聽明白了吧!”全部的規則解說完畢,裁判重新戴上假發,和光一起走出了立方體。“現在,請兩隊安排出場順序,正式的遊戲,馬上就要開始了。”裁判一邊說著,一邊把“真假”卡片發到每個參賽者手上。
“喂,你真的是同性戀麽?”魯斯一邊撥弄著手中的卡片,一邊對剛歸隊的光調侃道。“喂,那是策略啊!你之前不也交代過我們,要盡量說一些真假能由自己決定的話麽?”“哦。。。策略。那麽,你贏了麽?”“你不也看到了麽,我當然贏。。。”光的話剛說到一半,卻突然哽在了喉頭。他這時才發現到自己致命的失誤。“嗬,現在終於想起來了麽,這是一場以負為勝的遊戲啊,你自作聰明的得到兩分,贏的是那個裁判才對啊!”經魯斯一語道破,光的臉驟然紅到了脖子根。“我。。。我明明記得的,怎麽會。。。”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之前明明已經反複告誡過自己,隻能輸不能贏的,怎麽到了臨場就全然忘記了呢?“別灰心,你隻是被那個裁判影響了步調而已。”魯斯說道,“[愛神]製定出如此複雜的規則,就是為了把參賽者‘吸’入遊戲之中,讓人類的正常邏輯作祟,無意識的忘掉以負為勝的規則。不過,幸好你搶下了模擬遊戲的資格,在正式遊戲中我們不會再出錯了。”“我。。。”麵對魯斯這既像鼓勵又像嘲諷的話語,光一時間無言以對。或許,他自己也在慶幸,剛才那局幸好是模擬遊戲吧。
“落人隊,決定第一局的出場者了麽?”裁判催促道。隻見NSA隊已有一個人站在了立方體的門邊,他便是落人的初戰對手。這是一個留著卷發的年輕中東人,從他清秀的麵龐上感覺不出一絲中東式的粗野。“李鳴,那家夥就是你的對手了!”“恩,那麽我去了。”李鳴點頭說道。在昨晚“會議”中就已排好的出陣順序中,李鳴是第一個。“正式遊戲和模擬遊戲有很大不同。反駁、暫停、PASS這些權利的運用都影響著勝負的關鍵。記住,這個遊戲的核心是故意猜錯,盡量讓對手多拿分。”魯斯叮囑道。“知道了,你之前交代的戰術我都謹記在心裏呢!”李鳴拍拍胸脯,便搖著輪椅,轉身進入了立方體。
待遊戲雙方和裁判都進入立方體後,玻璃門悄然關上,場下的人再也聽不到立方體內的任何聲音了。
“這椅子就給你坐吧,我已經有椅子了!”李鳴用他自嘲式的幽默拍了拍輪椅,對裁判說道。“哦,那謝謝了。”裁判拿過那張原為李鳴準備的椅子,坐在了二人中間。“請兩位把卡片蓋放在桌上。恩,那麽,現在開始丟硬幣。”裁判剛取出硬幣,李鳴便揮手說道:“不必了,就讓他先攻吧!”“哦?被一個坐輪椅的人瞧不起了啊!”中東人笑著說道,他似乎並未對李鳴的舉動感到意外。“並非瞧不起哦!我隻覺得您作為一個中東人,卻願放下民族的偏見,為美國的情報部門服務,實在令人欽佩不已。所以才讓您先攻的。敢問,閣下在NSA裏的代號是。。。”“October。你這個坐輪椅的黃種人願為美國服務也令我非常佩服啊,那麽,你在CIA裏的代號是什麽呢?”October聽出了李鳴話中所帶的刺,也原封不動的把刺還給了李鳴。“在下的代號是。。。WHITE NIGHT。”此話一出,October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他沒料到,李鳴會在這互相刺探的過程中說出如此令[愛神]敏感的詞匯。“這小子知道WHITE NIGHT,看來諾伊諾斯先生說的沒錯,他果然和李覓有關係。”October暗想道。看著October突然變得窘迫的反應,李鳴心中也不禁覺得好笑,原來那個混蛋老爸的名號真有如此明顯的心理威懾作用啊。
“你說出了一個令我倒胃口的詞!”“哦?彼此彼此,October這個月份我也不大喜歡。”兩人繼續針鋒相對著。裁判全然沒有插嘴的餘地,顯然,連他也被李鳴說的那個詞給震住了。“好吧,不說這些了,既然你如此有誠意讓我先攻,我就開始了。”October不願再和李鳴做無意義的意氣之爭,率先進入了遊戲狀態。“我是美國人。”一個簡單的陳述句從他口中說出。是真?還是假?其中包含了很多層意思。人種、國籍、綠卡,這些因素必須全部考慮在內。然而,李鳴卻並沒有多加思考,很快做出了他的決定。
“魯斯,我現在要實行你的戰術了!”李鳴暗暗告訴著自己。“是真是假,告訴我吧!”“PASS。”幹淨利落的一個詞從李鳴口中脫出。October的表情驟然改變了,但是,很快他又恢複了平靜。“這麽簡單都猜不出啊,真是可惜了。”“落人隊PASS,目前得分仍為0比0。現在,落人隊為攻方,李先生,請說話。”裁判宣布道。“恩。我是韓國人。”李鳴用和October一模一樣的句式完成了他的陳述。這個句子中所包含的影響判斷的因素,也幾乎和October的那句沒有區別。黃種人的相貌、“李鳴”這個名字,都是很多亞洲國家所共通的。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李鳴的那張卡上到底寫的是什麽,他現在的國籍隻由那張卡決定。“哼,造了個和我一樣的句子啊。”October微微一笑,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道,“那麽,我也PASS。”
這次,換作李鳴被震撼了。他所表現出的驚訝程度,成倍數大於October。
場下,魯斯安靜地觀察著立方體內的動向。不知是通過讀唇語,還是看到了兩人都沒翻卡這一點,他已基本了解到了場內的狀況。“兩個人都PASS了。。。”魯斯的嘴角浮出一絲苦笑。
“看來,今天我們將會麵臨一場苦戰啊。對方,竟也和我們采取了一樣的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