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燈塔
人,一旦萬念俱灰,死,也許才是最好的解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葬身於同一片海域。
海洋,深不見底,暗黑無邊,它不僅孕育了生命,也孕育了無法想象的無常,使得人們無限的敬畏它,你大可大開腦通發揮想象,吃人魚、巨獸、吞噬鰻、高級文明、未知世界……它們哪一個都會讓你脊背發涼。
耳邊忽然多出了幾道震裂的聲音,那是驚濤萬吼,那是船體被漩渦肢解發出的,記得剛剛還在人間,馬上就墜落到了地獄,海水冰涼切膚,似有無數把小刀同時從身邊劃過。
然而,下一秒,身體便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撕扯的一瞬千裏,明明是頭昏欲裂,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但又感覺這一幕特別不真實,似乎在做夢,夢到我在感冒發燒,一閉上眼就是天黑,自己像片從高高的樹頂飄落的葉子,在緩緩的往下飄,直到不知過了多久……
隔著眼皮都能看到一片光亮,像天剛剛蒙蒙亮,本能的睜開眼睛想看看。
遙遠的地方有一大片紅光,比我所見過的星空還要璀璨幾倍,借著這片光還能看清四周,一個像船的龐然大物就在我的腳下,搖搖晃晃的緩緩遠去,不時有白花花的屍體從大船內飄出,快速的向我靠近過來,他們姿勢各異,似乎是受到了某種力量,不斷的上升著,直到從我眼前劃過,白花花的屍體越來越多,中間還夾雜著一些黑色的,似乎穿著衣服,四肢在掙紮。
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地獄吧,很安靜,很遼闊,很震撼,但我的腦海裏卻生不出任何的思想,唯有被動的接納著眼前的一幕又一幕。
忽然的,一具張開雙臂的女屍直奔我而來,脖子後仰,頭發往後甩著,慘白的胸脯一聳一聳的,隨著女屍的不斷接近,我最先看清了她的臉,在額頭靠近發際的位置有條黑線,一直向下延伸,穿過下巴,筆直的沿著胸口往下……
眼看著避無可避,我想躲開她,發現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效果,眼睜睜的看著女屍和我麵對麵,原來那條黑線是條切口,邊緣外翻,這讓我猛的想到了那張冰涼的人皮,現在,我最擔心的就是眼前兩條有點水腫的胳膊,我怕她一把抱住我,本能的想用手往外推開,卻發現身體像被注射了麻醉劑,根本就指揮不動手臂。
剛把眼睛閉合上,隻感覺後背被水湧了一下,那兩天胳膊輕悠悠的架在了我的肩頭上,接著,我的下半身也被東西夾住了,還能感覺到有雙通紅的眼睛盯著我看,似乎下一秒,她會張開嘴衝我下來……
也就在這個節骨眼的時候,忽然天地一顫,先是一連串咕嚕嚕聲吐水聲,接著,自我的下方發出一聲沉悶的吼聲,聲音霸道無邊,有點熟悉,似乎容不得人去抗拒,在我打算用頭撞向麵前那張臉的瞬間,感覺又有東西在逼近,裹著寒冷的氣息。
猛的睜眼,徹底被看到的黑影嚇傻了,十幾條像通天大柱的黑色觸手,仿佛真的來自沸騰的地獄之下,像一條條大蟒蛇舞動著,哢嚓著穿透木船,自黑暗的海底探了出來,來回幾個擺動,就向我這邊卷了過來,而之前看到的那片星光不知何故,竟在這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世界,再次陷入了黑暗。
原來死不是一個簡單的結果,中間還有個漫長的過程,先是身亡,再是心死,基本就是被活活到死。
雖然我看不到那個龐大的觸手,但能感覺到它的逼近,周圍的水被攪動的像沸騰了一樣,隱約中還有一股來勢洶洶的向下吸力,我懷裏的那具女屍猛的就在原地消失了,我知道,下一秒就該輪到自己了……
然而,就在我渾渾噩噩間,感覺有隻手猛的扣住了我的後腰,同時,口鼻也被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堵上了,瞬間與世隔絕,腦海裏一片白色,再沒了知覺。
陣陣涼颼颼的風貼著頭發根吹過,渾身上下不由的一陣**,沒有一處不疼的,淺淺的意識裏,想翻個身,身上沒有一點力氣,想睜開眼,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似乎身體完全不是自己的了,風越刮越緊,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意識到自己平躺在一處冰冷的大木板上,下意識的往旁邊摸去,忽然抓了一隻手,可還沒等我感覺出冷暖,伴隨著一聲低吼,那隻手突然抽了回去。
“崔紅心!”剛一睜開眼,先是看到不遠處有團模糊的燈光,借著光看到一個人影彈坐了起來,像在發癔症,低吼了一聲,貌似那人還想站起來,最後隻是坐在原地掙紮了一番,嗓子眼咕嚕嚕著,聽著讓人特別難受。
意識到那人是大嘴後,心裏一激動,嘴裏就想著喊,不料突然發現嘴被東西堵著,腥臭腥臭的,還有股騷*味,很像動物的肝髒之類的東西,忙著伸手抓住扔向一邊,耳邊傳來一聲清晰的落水聲。
“大嘴,古弈呢……咱們都死了……”聲音擴散出去,久久沒有得到回音,心裏就有點著急,馬上翻身坐起,一看之下,不僅看到了大嘴,還看到了不少人,齊齊的碼了一溜,像似在曬肉幹,逐一看去,能看到幾張正臉,阮波濤,夏玲,小野,除了小野來回的甩著腦袋外,其他幾人還在昏睡。
古弈!腦袋裏猛的生出一個不詳的念頭,剛想急著四下尋找,耳朵內傳來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接著是大嘴熟悉的聲音。
“放心吧,隻要你死不了,一個都少不了。”大嘴指著我的另一側,喘息了一陣,罵罵咧咧說道。
不過,雖然大嘴嘴上那麽說,其實話裏話外激動的都快沒了人樣了,我順著大嘴的手指方西一看,果然有個東西,初看還以為是條大黑魚呢,慢慢才看清大黑魚沒有頭,內髒已經被掏空,古弈正蜷縮在魚肚子裏麵,似乎臉色要比之前還好,基本和平躺在她一側的阡陌看起來沒有區別。
古弈越是這樣我越心急,心裏突然想到了回光返照,生怕她連最後一口悠悠氣也咽下去,剛想翻身探探她的鼻息,忽然,身下的木板顫動了一下,接著,遠遠看到個瘸拐的人影,人影特別瘦小,瘦骨嶙峋的身體被風裹的幾欲栽,顯得十萬火急。
是掌燈人沒錯,隻是我很納悶這個瘸子竟然也還活著?還有他手裏的那盞燈,還能發紅光?
不過,更讓我點驚訝的還是掌燈人那語無倫次的動作和聲音,他的雙手一直在比劃著,嘴裏含糊不清的重複著兩個字,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