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是人!是人!!

封海齊看著馮臻臻變了臉色,苦笑著搖了搖頭――現在的馮臻臻和剛剛從聯盛廣場跑出來時精致得象個時裝模特完全判若雲泥,臉上是橫一道豎一道黑汙跡,半高跟的水晶涼鞋摔了一跤後,左邊鞋子的幾條係帶全斷了,如今隻是勉強半掛在她腳尖,過膝裙子原本就已經撕裂了,此後因為在牆頭上爬來爬去,更是破得變成一縷一縷的。..

封海齊歎了口氣,嘀咕著:“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女人都在想什麽,穿著這樣的衣服,怎麽在這城市裏活動?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簡直跟崖山謝玲那丫頭一樣,鄞江雖然是個農村小鎮,她為了找幾件合身的衣服也是不知殺了多少不開眼擋路的喪屍。你坐一下,我給你找幾件合適的衣服來。”說完指了指旁邊的沙發,自己轉身去存放物資的吧台翻找。

馮臻臻扭頭看了看,橋那邊的鐵門用鏈條鎖反鎖著,除非自己跳窗到外麵的湖裏,但是自己並不會遊泳啊――不對,自己明明記得好像在水裏呆過,而且還在裏麵悠閑地散步,為什麽又覺得自己不會遊泳?算了,暫時不管這個問題,但是,自己在水裏行動速度肯定不快,能不能逃脫這個男人的追殺呢?

就在馮臻臻猶疑不決時,封海齊拿著一套牛仔衣褲和一雙跑鞋走了過來,遞給馮臻臻道:“給,換上這衣服吧,我再給你找雙襪子。光著腳穿鞋可不好,磨破腳就麻煩了。”

馮臻臻接過衣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已經如抹布一樣的衣裙,二話不說,反手解開裙子的側邊拉鏈,就往下脫。

封海齊沒想到這女子說換就換。當著自己的麵就解衣服,剛才這一下,連胸罩和**都露了出來,他連忙扭過頭,急走幾步。嘴裏還嘟囔著:“我去找襪子。”

回到吧台後,封海齊一邊找襪子,一邊暗中搖頭,生化末世裏真是叫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人人心中生存第一,以前的道德倫理全甩到了一邊,這樣漂亮的一個女子。在陌生人麵前寬衣解帶,根本不當回事。幸好自己年紀大了,都夠得上當她的爸爸了。

封海齊特意在吧台裏磨蹭了一會兒,估摸著那女子已經穿好了衣服,這才拎著雙襪子出來,果然,馮臻臻已經穿好了衣服,隻是那衣服本是封海齊為自己準備的,馮臻臻個子雖高,肩膀卻不如封海齊寬。牛仔服有些鬆鬆的。這時正拎著跑鞋,赤著腳站著,等著封海齊給她襪子。

這女子倒也聽話,封海齊遞過襪子,道:“我去給你打盆熱水,擦個臉吧。”剛要去廚房,突然轉身問:“對了。我叫封海齊,該怎麽稱呼你啊,姑娘?”

馮臻臻遲疑了一下:“我叫馮臻臻。”

封海齊回到廚房,打開水龍頭,裏麵汩汩流出了熱水。這水,是從房頂上新裝不久的太陽能熱水器裏流出來的,而水,則是收集的雨水,旁邊雖然有湖有河,但封海齊親眼看著智屍喪屍在裏麵鑽進鑽出,這水,他可不敢用。幸好甬港市地處江南,夏季雨水本就多,再加上隻有封海齊一人,倒也不愁缺水。

封海齊接了淺淺一盆剛夠濕毛巾的水,又取了條剛拆封的新毛巾,端回了前廳,遞給正在依窗看風景的馮臻臻――她其實並不是在看風景,而是潛意識中記得自己對這兒的一切很熟悉,似乎曾來過這兒,正在凝眉思索回憶。

其實,不僅是馮臻臻對此地有似曾相識之感,封海齊對馮臻臻也有“好像在哪裏見過”的感覺――封海齊此前曾經在夜裏看見過馮臻臻,但那一次,他隻看到了還是智屍麵容呆板的馮臻臻的側麵,而且為了不讓對方發現,封海齊匆匆瞟了一眼就低下了頭,所以並沒有看清馮臻臻的相貌。對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封海齊很快扔到了腦後――真要是見過這漂亮如模特兒的女子,自己又怎麽可能忘記。

馮臻臻接過毛巾,下意識地回了句“謝謝”――她又是一呆,這兩字是何意,自己為什麽要說這兩個字?這兩個同音的音節,似乎沒有任何直接的指向。如果自己對著下屬說這兩個字,不會有任何回應。

然而,身邊這個自稱是“封海齊”的人卻笑了笑:“謝什麽?今天相遇就是緣分。”馮臻臻知道,自己這兩個音節,回複對了,真是奇怪的生物,他們為什麽要用這樣毫無意義的話語。為了掩飾自己的疑慮,馮臻臻低下頭,用毛巾細細擦著自己的臉,等她抬起頭來時,連封海齊這樣見慣場麵的人,也不禁在肚子裏喝了聲彩,好一個佳人。

相較於陳薇的沉穩,麵前的這馮臻臻多了份亮麗,相對於謝玲的青春,馮臻臻又有股別樣的雍容,如果要比的話,也隻有自己的寶貝女兒封詩琪,和她不相上下了。

封海齊在肚子裏替女兒大吹法螺,一邊端了水,倒在廚房裏一個備好的水桶裏,這水還可以用來衝馬桶,可不能浪費。

咖啡廳裏別的不多,咖啡卻有的是,隻是因為沒電,用不得咖啡機現磨,封海齊拿以前剩下的一些磨好的咖啡,胡亂衝了熱水,加了糖給馮臻臻端了上來。

坐在被大火燒過,熏黑了半邊的沙發上,窗外風兒席席,人工湖中不時有魚兒跳躍,封海齊和馮臻臻一老一少,端著咖啡,閑話家常。

封海齊其實並不喜歡咖啡,紅星二鍋頭才對他胃口,所以隻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小馮――我叫你小馮沒意見吧?嗬嗬,可不是我占你便宜,我女兒也就比你小幾歲。”

馮臻臻含著一口咖啡。點了點頭――她現在的語言能力並沒有完全恢複,怕自己一時說錯了話,便決定多聽,少說。不過,這個飲料味道不錯,但這名叫封海齊的老人明顯泡得不得法。如果換了自己來,肯定能泡得更好喝。奇怪,自己為什麽有這樣的想法,難道以前自己和眼前的生物們一起長期生活過?那麽自己以及自己的下屬,和這些生物是什麽關係?冷靜。冷靜,自己不能急在一時,慢慢來,先保全自己,總有一天能弄明白真相的。

封海齊並不知道馮臻臻一刹那轉過了這樣多的念頭,他不無急切地問道:“小馮,剛才在那聯盛廣場裏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那樣多的人逃了出來?裏麵的智屍和喪屍出現了什麽異常嗎?”

“智屍”?“喪屍”?馮臻臻一愣。旋即明白,封海齊說的是自己的下屬,那些腐爛發臭望之惡心的,自然喪屍,而幹淨整潔像雅戈爾男這樣的,就該是智屍了。而封海齊的同類生物,就是“人”。

隻是,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總不能說是自己下令把活人放走的吧,馮臻臻低著頭。以女人天生的狡黠和聰明小聲而含糊地道:“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大家都逃了,我也跟著逃了。”

封海齊有些失望,但並不疑它,馮臻臻的確是最後一個逃出來的,後麵還有數隻智屍在追,想來,可能是被屍巢抓去的幸存者中有人想辦法打開了囚禁之所。殺了看守及外圍的喪屍,然後逃了出來,馮臻臻一個女孩子家,反應慢,拖在了最後。還差點又被抓回去。

封海齊無聲地歎了口氣,聯盛廣場這處巢屍處處透著古怪,自己住在它旁邊,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萬一裏麵的智屍喪屍大舉進攻周邊的幸存者,自己不是要遭魚池之殃?然而為了等候有可能出現的女兒,自己又不能不守在這兒。

封海齊掩藏著自己心底深處湧上來的疲倦和無力感,強笑著問馮臻臻:“小馮,你接下來想怎麽辦?你知道自己父母家人的下落嗎?”

甫一聽到“父母家人”四個字,馮臻臻胸口突如其來的湧上一股熱流,鼻子一酸,一口貝齒死死咬著唇――不能哭,絕對不能哭,如果自己流出黑色的眼淚,麵前的封海齊立刻就知道自己並非同類!

馮臻臻一把捂住臉,頭埋到茶幾上,雙肩輕輕聳動著。

看馮臻臻這樣子,封海齊哪裏不曉得她的“父母”的下場,唉,天可憐見,又是個失去父母的孤兒。

看馮臻臻“哭”得傷心,封海齊笨拙地勸慰道:“閨女,別傷心了,你爸爸媽媽,也變成喪屍了吧?唉,你想開點吧,變成了喪屍,這也算是另一種活法啊。說起來喪屍比我們人類‘活’得歲數沒準還更長呢。”

封海齊這通勸慰隻能說是亂七八糟到了極點,王路在此,肯定把老封轟走,勸美女是這樣勸的?這種時候,啥廢話都別說了,直接上前,把美女摟在懷裏輕憐蜜愛就是。

馮臻臻埋著頭的身體,不知覺地一陣顫抖――喪屍是人類“變”成的?!她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我爸爸媽媽變成了喪屍?”

這話到了封海齊耳裏,卻又變了一翻意思,他禁不住一陣唏噓:“怎麽?你爸爸媽媽變成智屍了?唉,這老天爺真是瞎了眼啦。你們一家三口逃過了生化病毒的初次感染,好不容易掙紮著活下來,卻沒逃過二度生化病毒的感染。閨女,你也別太傷心,你也見過智屍的樣兒,你爸爸媽媽變成了智屍總比喪屍好,想來它們也恢複了一定的智力。雖然它們再也不是你的父母,可好歹還‘活’著。你不知道吧,這智屍的智商還會進一步覺醒咧,我在崖山就見過和人一樣會說話的智屍,沒準哪一天,你和你變成智屍的爸爸媽媽還會再見呢。”

這話一出口,封海齊就恨不得踢自己一腳,你說自己是不是人老糊塗了?你讓人家馮臻臻和智屍爸爸媽媽見什麽麵啊?!見麵後,你倒是讓馮臻臻殺了她父母好呢,還是讓她父母開開心心地把女兒給撕巴撕巴吃嘍?有這麽勸人的嘛。

封海齊連忙掩飾道:“我給你的咖啡續點水。”起身就去拿熱水,好嘛,給咖啡續水,你老人家當這是大碗茶啊。

馮臻臻並沒有注意到封海齊離去,剛才短短幾句話,裏麵包含的匪夷所思的信息,已經讓她如遭雷擊。

喪屍,智屍,都是人感染了生化病毒變的!而自己,就是一隻會說話的智屍,可在此以前,自己,是人!是人!!

封海齊並沒真的拿著熱水瓶上來續水,自己犯過一次糊塗了難道還要再犯一次,他遠遠地看著馮臻臻從沙發茶幾邊擦幹淚站起來,默默地站在窗口迎風而立,陷入長久的沉思,知道她是在思念親人,便不再上前打擾。有時候,適當的沉默,也是種安慰。

天漸漸暗了下來,封海齊點了支蠟燭,就是那種咖啡廳常用的放在水杯裏的風情蠟燭,這種蠟燭咖啡廳裏備了不少,封海齊不太用它,隻是今天有馮臻臻在,怕她摸黑不方便,就點了支。

封海齊在廚房裏鼓搗了一會兒,端了幾個碗碟來:“小馮,吃飯吧。”

說是吃飯,其實是每人幾塊餅幹,一小碟袋裝柞菜共用,以及一人一盒午餐肉罐頭。

封海齊搓了搓手道:“家裏吃的正好都快用光了,隻有這一點了,先湊合著填填肚子,明天我再法子弄點吃的去。”

馮臻臻忙道:“謝謝。”想了想,又自然而然地道:“封叔叔。”

封海齊皺著老臉笑道:“不要客氣,不要客氣,來,吃吧。”

吃的東西粗陋,用具卻很精美,咖啡廳也供應西餐,所以各種刀叉調羹齊備,唯獨沒有筷子,不過封海齊以前也不耐煩吃西餐,什麽左手刀右手叉更不知道怎麽擺放,一股腦兒堆在碟子旁。

馮臻臻並沒有去碰刀叉,而是伸手取過了罐頭,她正要憑本能用牙齒去啃,突然心中一動,自覺這樣做是不對的,停下手來,偷眼打量對麵封海齊的動作。封海齊一拍額頭:“瞧我這記性,忘記開罐器了。”又匆匆跑了趟廚房,拿了開罐器來,取過馮臻臻手裏的罐頭,麻利地打開,把裏麵的午餐肉倒在了她麵前的碟子裏,溫聲道:“吃吧,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裏麵全是防腐劑的味道,我當兵時就已經吃膩了,可現在城市裏新鮮食物越來越少,唉,可能隻有在崖山,才能天天吃到新鮮蔬菜吧。”

馮臻臻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封海齊嘴裏聽到“崖山”這個地名了,她實在很想知道崖山是個什麽地方,以至於封海齊念念不忘,馮臻臻動了動唇,忍不住想脫口而出――崖山,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