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鐵滑車

這一刻,王路的眼睛突然變得酸澀起來。

胸膛哽著一種硬硬的感覺。

得救了!

有軍隊!

真的有軍隊!

但是,很快,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街麵上,隻有孤單單的這樣一輛軍車。

沒有街壘,沒有機槍,更沒有坦克。

就算是曾有軍隊從鄞江經過,現在也早就遙無所蹤了。

他們不在這兒,他們離開了這兒。

隻留下了一輛越野車。

一輛失事的,一頭撞進了一家拉麵店的越野車。

王路的心靜下來後,仔細觀察著就在自己腳下屋簷下的軍車。

車的頭部紮進了拉麵店裏,正好撞進了灶頭,把灶上的麵湯桶撞得歪倒在地,車頭還有被灶火熏黑的痕跡。真是幸運,居然沒被引燃。

車身完整,但是,左右兩側以及後窗玻璃都被砸碎了。

左後側的車門大大地開著,門下,滾落著好幾隻鋼盔。

與街口的那隻GK80頭盔一模一樣。

沒有活人的蹤跡。

打開的左後側車門下,有著一灘黑色的已經凝結曬幹了的**,王路不敢去猜測,那**是什麽,但是,拖動某種沉重的物體,從而帶動**在路麵上留下的長長的拖痕,還是說明,這裏,沒有幸存者。

隻剩下一輛遺棄的軍車。

王路有些發呆――難道自己錯過了逃生的機會?

難道,部隊曾經組織救生隊到各地疏散幸存的民眾?

會不會,就在自己自以為是自我封閉在陽光城裏時,在大街上,軍隊的車輛正在轉運還活著的市民?

要不然,怎麽解釋這輛軍用越野車,跑到遠在一方的鄞江鎮,又因為突發事故而被遺棄呢?

一團亂麻。

王路甩了甩頭。不管如何,自己得想辦法到軍車上去看看――沒準,車上還有什麽裝備,能讓自己使用。

撿個洋落也好。

別的不說,那些GK80頭盔就蠻管用。

但是,想到車上去,並非那麽容易。

街麵上,正轉悠著一隻喪屍。

還是王路的老朋友,它身上穿著的夾克被王路認出,它,正是剛才在小巷裏轉悠,差點抓住吊在電線上自己的那隻喪屍。

它從小巷裏轉悠出來後,好死不死,居然也來到大街上,不往東不往西,就在越野車附近轉來轉去。

存心給王路添堵。

這是隻挺壯實的中年喪屍,1.75米的身高,生前營養良好,肩膀很寬,不缺胳膊也不缺腿,牙口――也挺好,不像有些農村人,因為長年抽劣質香煙,牙齒焦黃焦黃的。如果不考慮這位喪屍腐爛的嘴唇,露出已經變成黑色的牙垠實在怕人,它的牙齒甚至可以用上“亮白”兩字。

這樣的牙齒,咬在王路身上,一定很容易就能撕下塊肉來。

王路打了個激靈。

伸出手,摸了摸別在後腰皮帶上的砍柴刀。

這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

在從小巷電線上爬過來時,為了減輕重量,王路把望遠鏡都留下了,卻堅持帶著沉重的砍柴刀。

總有一天,自己要和喪屍麵對麵拚命。王路早就有這種思想準備,隻是沒想到,這一天。這樣快就來了。

王路抽出砍柴刀,在手裏緊了緊。

拚了吧!

王路大叫一聲,從樓頂跳了下來。

雖然隻是二層的樓頂,又是老房子,高度較低,王路跳下來時,還是狼狽地麵向下摔趴到了地上。

手裏的砍柴刀早就甩脫了手。

左手胳膊肘在地麵上擦破了一大塊皮,露出了紅紅的創麵,火燒一樣痛。

王路強撐著站了起來,拐著腳,掙紮到了甩在一邊的砍柴刀前,撿刀,握緊,轉身。

喪屍已經撲了過來。

王路擺了個弓箭步,麵向喪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喪屍醜陋惡心的臉,雙手高高舉起砍柴刀,猛地又大吼一聲,一刀劈了過去。

王路是衝著喪屍脖子去的。

問題是喪屍比王路高近一個頭。

這一刀砍中了。

卻砍在喪屍脖子邊的鎖骨上。

王路還想拔刀――已經來不及了,喪屍根本不受這一刀的影響,連個踉蹌都沒打,直直地衝著王路的臉伸出了爪子。

王路手一鬆,放脫刀柄,一低頭,險之又險地避過喪屍的爪子,轉身就跑。

這一跑,可真應了慌不擇路這句話。

原本,王路是想要往鎮外跑的,誰知慌亂之下,居然往鎮內跑了。

才跑了幾步,王路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

苦也。

這不是送肉上門嘛。

鎮中心,還不知道有多少喪屍呢。

可是稍一回頭,就看到,在身後,那隻肩膀上架著柴刀的喪屍,依然一步不拉地緊追著,就好像身上架著的不是柴刀,而是根小牙簽。

回頭,也是找死。

王路正想著是不是跑到越野車前,鑽進車廂裏抵擋喪屍一陣――雖然車玻璃都碎了,但好歹還有車門在不是。擋得一刻是一刻。

突然眼角看到一樣東西。

街邊的角落裏,有一個水泥堆,水泥堆旁,有輛雙輪手推車。

那是輛建築工地上最常見的手推車。

似乎是有店家正在裝修施工,運了泥沙來,就在街麵上借塊地攪拌水泥。

這要是在市區,早就有城管來開罰單了。

農村小鎮,卻沒這樣多規矩。

王路靈光一閃,加緊腳步一陣猛跑,跑到手推車前,一轉身,握住小車的兩隻手柄,腳一蹬,推動小車,向身後緊追不舍的喪屍撞去。

鄞江鎮建在一個坡地上,有著東高西低的坡度,連帶著穿鎮而過的水泥路,也一頭高一頭低,雖然坡度不大,但如果在路麵上放個可樂罐,卻能借著坡度自己滾動,如果前方沒有障礙,方向又能保持住,沒準能從鎮頭一路滾到鎮尾。

借助這個坡度,沉重的手推車在王路手裏越推越快,積累了足夠的動能――這在傳統評書裏有個名堂,號稱“鐵滑車”。嶽飛嶽爺爺手下神力第一的高寵,借手中碗口粗的鐵槍,也不過連挑11輛鐵滑車,今日且看喪屍赤手肉搏鐵滑車。

喪屍並不知道避讓,於是,裝滿了一車已經凝固的水泥的小推車,結結實實,一頭撞在了喪屍的腰上。

這車水泥,少說也有二百斤,王路推動起來已經花了不少力氣,又借助水泥路的坡度,撞在身上稱得上是“結結棍棍”,感謝偉大的物理,感謝功與能的轉換――喪屍被這一撞撞得向後一仰,咚一聲,後腦著地,倒在地上。

王路當然不會天真地指望這一撞一摔,能弄死喪屍,這又不是南京徐老太,被人扶一下也能斷幾根肋骨。

所以王路順勢兩隻胳膊上下一叫勁,咣一聲,把推車側翻在地,正好壓住了喪屍的下半身。

喪屍的行動一下子變得遲緩了,剛才仰後摔倒時,擱在鎖骨上的砍柴刀撞到了地麵,刀刃向脖子裏又砍進了幾分,現在,喪屍的脖子隻有一多半還連著頭。

就算強悍如喪屍的不死之身,這頭半斷不斷的,也會影響行動。

隻見喪屍徒勞地試圖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手推車,卻總是因為半斷的頭失去平衡。

王路沒有遲疑,返身跑過水泥堆旁,撿起了一柄半圓鏟,跑回喪屍身邊,側過半圓鏟比了比,高高掄起來,向喪屍剩下的半邊脖子砍了下去。

哢嚓一聲,半圓鏟堪稱鋒利的邊口利落地斬下了喪屍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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