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有鬼,有內鬼
徐薇薇也知道自己一時說錯了話,歎了口氣:“算我混說,隻求老天保佑,讓王隊長挺過這一關。唉,咱們誰也不想回到過去的日子了。”
張麗梅縮回手,似乎有點寒冷的抱了抱肩,雖然自己嗬斥了徐薇薇,可她自己心裏,也一樣有著不可示人的擔憂。
她悄悄兒打量著封海齊的背影,這次屍潮來襲,封海齊在王路受傷的情況下,帶著武裝部的人幹得很漂亮,但問題是,幹得太漂亮了。
為了頂住屍潮的進攻,武裝部的全體人員全力以赴,舍生忘死,前赴後繼,每個人的身上都湧現出身為人的光輝。
問題是,張麗梅卻知道,這不靠譜,這太離譜了。
武裝部中許多人是原市區營地而來的,王德承、蔡春雷,這些家夥,張麗梅可知道他們的本性是什麽――他們以前可沒少幹過從老人孩子嘴裏搶食的舉動。
這很正常,不這樣做,就無法在生化末世裏活下去。
可現在,在崖山,麵對著屍潮,這些家夥卻像轉了性一樣,個個成了高尚的紳士了?
那可真他媽的見鬼了。
狗改不了吃屎。
如果狗不吃屎,那肯定是有人拿棒子在旁邊站著,想吃就得挨打。
武裝部的小夥子之所以能奮不顧身頂在對抗屍潮的一線,除了因為想保衛自己逐漸有了歸屬感的新家園崖山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有封海齊、周春雨、關新等人頂在最前線。
在他們這些真正本性善良的好人的背影後,沒有人敢當縮頭烏龜。
但是,如果一旦出現了傷亡,這些家夥還能不能頂得住,這可就不好說了。
拋棄弱小,撒腿就跑,可是生化末世裏見慣了的場麵。
被視為幹城的武裝部一旦崩潰,崖山的老人孩子女人。隻不過是喪屍們嘴裏的一盤菜而已。
除了王路,從來沒有人在這末世將老人孩子女人當成不可缺少的財富,強力者才是財富,餘者。都是累贅,被拋棄被傷害被犧牲的,永遠是他們。
張麗梅懂得徐薇薇離去時最後說的“不想回到過去的日子”指的是什麽,是那弱肉強食的日子。
張麗梅扭頭看著衛生院的方向,喃喃自語:“老天保佑好人,這年頭,真正的好人已經不多了。”
高壓電網外。汽油燃起的大火正在漸漸熄滅,地上橫七豎八堆積著燒死的喪屍,空氣中飄散著人肉燒焦特有的臭味,大家紛紛找來毛巾口罩,捂住口鼻。
封海齊招手叫來沈慕古:“將街口的這座房子清理一下,讓大夥兒分一下班,輪班在房子裏休息。”
他又叫過盧鍇:“盧鍇,用一下你的異能。讓大家清理房子時輕鬆點。”
這是封海齊第一次主動讓盧鍇用異能,盧鍇興衝衝的跟著沈慕古、王德承等人去了,林久也忙跟上。
周春雨一屁股坐倒在街壘後。脫下頭盔扔到一邊:“接下來怎麽辦?”
封海齊抱著胳膊道:“見招拆招,兵來將擋。”
周春雨咧咧嘴:“人家喪屍這可是暴兵流,有的是不值錢的小兵,我們這兒的人命可就金貴了,哪怕是傷上一個,就會軍心不穩啊。”
封海齊和周春雨都是人精,又是紀律部隊出來的,哪裏看不出崖山隊伍的隱患,如果給封海齊半年時間,他完全有把握將武裝部的小夥子們整治得如臂使指。可現在前後也就一個月的時間,能拉著大夥兒在屍潮中殺進殺出,已經是了不得的成就了。一旦出現傷亡,剛剛建立起來的信心,團結,紀律。全都會垮掉。
封海齊沉思著:“其實最好的辦法,莫過於主動進入屍潮中,將指揮的智屍幹掉,蛇無頭不行,沒了智屍的指揮,喪屍隻不過是群白癡,它們會繞過高壓電網,往四下的田野和山區走去,而不是在這裏和我們死磕。”
周春雨苦笑道:“這個辦法,王哥沒受傷時還能試試,可就封所你和我兩個人,我們就是全身是鐵,也殺不了幾隻智屍啊。剛才一把火燒死幾隻智屍,已經是我們走了狗屎運了,智屍如今肯定躲藏得更隱秘了,輕易哪裏找得到。”
封海齊居然難得地歎了口氣:“沈慕古如果能感應到智屍就好了,這倒也奇了,他能感應喪屍,卻不能感應智屍,這樣久下來,也沒說有個進步的時候。”
周春雨吃驚地半張著嘴:“封所,你、你不是一向不提倡用異能的嘛。”
封海齊聳聳肩:“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我隻是希望大家不要過於依賴異能,但如果異能好用,為什麽不用?”
這時,旁邊的樓房裏正巧傳來盧鍇大呼小叫地吼“滾”聲,以及王德承、林久等人大呼小叫砍殺喪屍的聲音,這種狹窄的室內,盧鍇的“滾蛋神功”大有用武之地,就算是喪屍躲了起來,他一聲“滾”,喪屍就會主動從躲藏處爬出來,努力離盧鍇遠遠的,林久在私下裏不無刻薄地形容,那些喪屍離去的背影就像被負心漢拋棄後的怨婦。
房子很快清理幹淨了,封海齊命令武裝部以及堅持在鄞江鎮的老人孩子女人們,分班到房子內睡覺喝水進食。
崖山眾正在有條不紊地備戰,以候智屍喪屍的下一輪進攻,這時,謝玲騎著一輛電動車匆匆趕來了。
“王路的手術一切順利。”這是謝玲跳下車後的第一句話。
現場所有人都爆出了一陣刻意壓低的歡呼聲,封海齊和周春雨分開眾人迎上謝玲:“王路的具體情況怎麽樣?”
謝玲簡單地道:“斷了幾根骨頭,打了鋼釘,肺部的傷引起了氣胸,已經做了胸腔引流。錢醫生說,不會有生命危險。老封,我哥說,讓大家上山。”
封海齊一愣:“上山?是上崖山嗎?”
謝玲道:“哥手術後短暫清醒了片刻,就跟我們說了‘上山’兩字,然後又昏迷了。”
封海齊皺著眉道:“上崖山我可以理解。如果我們真的頂不住,肯定是要上山的,我讓你們在崖山上建立第二道防線,也是出於同樣的考慮。但是。現在就輕易放棄鄞江鎮的防線,是不是太急了點。”
旁邊眾人也竊竊私語:“是啊,我們已經頂住了屍潮的進攻,現在就退回崖山,那前麵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再說了,鄞江鎮到了屍潮手裏,還不知道會被它們怎麽糟蹋。聽說上次屍潮,鎮子上好大一片房子就被燒毀了。這鄞江鎮可是我們的家,就這樣放棄了可不太可惜了?”
周春雨也道:“謝玲,王哥他在手術中所以不知道我們在前線對抗屍潮的情形,現在的情勢還遠遠不到危急到需要我們撤退的時候,我們還是很有信心頂住這次屍潮的進攻的。”周春雨其實還有個理由沒說出口――梨頭至今全無蹤影,如果大家都退回崖山上了,找到她的蹤跡就更難了。
謝玲為難地道:“哥就清醒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就說了‘上山’兩字,他倒真不知道鎮口防線的具體情形。”
封海齊道:“陳薇老師怎麽說?”
謝玲黯然歎了口氣:“姐陪著王比安和王路,哪裏還有多餘的心思管別的。總算是王比安除了皮肉傷沒有大礙,如今也能清醒著和她說說話,要不然,姐早就垮了。”
封海齊眉頭深鎖,著實為難起來,從最保險的角度講,當然是全體撤到崖山上最安全,屍潮總是要過去的,在崖山上熬一段時間並不是不可行,大不了吃喝住宿條件差一點就是了。但如今崖山上物資不是一般的充足,接受第一次屍潮的教訓,幾個石窟裏囤積著大量的物資。不會象上次,鬧到陳薇為了省口食人都餓倒了。
但是,封海齊卻知道,事情並不是這樣簡單的。
這一撤退。退走的並不僅僅是人,還有人心。
現在大家和屍潮對抗,雖然又累又緊張,但心氣兒卻很高。幸存者不可能永遠躲著喪屍,隻有戰鬥,戰鬥,才是求生之道。
如果自己帶著大家現在就退了,貌似安全了,可大家潛意識就埋下了畏懼屍潮的種子,今後屍潮來一次,大家就要躲一次,退一次,這何時是個頭啊。
崖山的規模今後隻會越來越大,家業也會越來越雄厚,可今天如果不戰而退,棄了鄞江鎮,今後,也要把更大的地盤扔給屍潮嗎?王路賺點家業不容易啊,為了這個鄞江鎮,他可是差點連命都搭上。不戰而退,不甘心啊。
封海齊看看周春雨,看看裘韋琴、李波,看看沈慕古、王德承、盧鍇,突然問道:“大家怎麽說?”
周春雨咬了咬牙:“我不管別人怎麽說,就這樣退了,我不服氣,依托著這高壓電網,我們還能殺不少喪屍,這世上多死一隻喪屍,我們就多安全一分,如果運氣好能殺幾隻智屍,那可就賺大發了。”
封海齊又看向裘韋琴,裘韋琴清了清嗓子道:“封部長,各處高壓電網都運轉正常,變壓器也沒問題,備件也充足,至於電――你知道,我們可從來不愁這個,要多少有多少。”
李波握著徐薇薇的手揚聲道:“倉庫裏的汽油還有不少,足夠再放剛才那樣的幾把大火。幾輛汽車的狀況也很好,隨時能出動,就算有個萬一要撤退,從這兒到崖山,也不過分分鍾的事情。”
封海齊的視線又一一掃過盧鍇、沈慕古、王德承、蔡春雷等人,有人臉上是滿不在乎,有人是興奮激昂,也有人臉帶豫色,但他出乎意料地沒有看到懼色,連在張麗梅、老俞頭、黃冬華臉上,也沒有驚慌失措的神情。
封海齊重重握了一下拳:“好,那我們就在這鎮口和屍潮好好玩玩!”
雖然決定了不立刻撤回崖山,但封海齊還是做出了相應的布置,他喚過謝玲,低聲對她道:“你回衛生院後,立刻安排衛生院的人上崖山,衛生院並不是個防守的好地方。對了,讓錢醫生帶些醫療器械上山。”
謝玲點點頭道:“我明白,隻是崖山的地勢你了解,前山的防守不成問題。但後山的高壓電網被哥阻止後,就一直沒完成。如果全體人員上山的話,後山的防守還是個大問題。”
封海齊想了想,招手叫過裘韋琴。開門見山道:“崖山後山的高壓電網搭建有什麽好辦法?”
裘韋琴道:“當時王隊長雖然讓我們重點建設鄞江鎮上的電網,但我還是在山上留了些設備,以備今後建設後山的電網,隻是現在施工時間太緊了點,可以挑幾個重要的路口設置高壓電網。”
封海齊道:“足夠了,後山的地形不足以讓智屍指揮大規模進攻,能爬上來的喪屍數量不會太多。就算是有漏網之魚,我們人多也不懼。”
裘韋琴忙道:“我這就帶人回崖山,人手不需要太多,就林久跟著我就行了。”
謝玲道:“送哥回龍王廟後,我和錢醫生、鄭佳彥也會來幫忙的。”
謝玲走之前,悄悄打量了一眼站在街壘上癡癡凝望著黑壓壓屍潮的周春雨,低聲問封海齊:“梨頭,還是沒有消息嗎?”
封海齊沉著臉點了點頭。謝玲歎了口氣:“等哥清醒了,我會第一時間問他梨頭的下落的。”
封海齊道:“謝丫頭,崖山上就靠你撐著了。記住,雖然現在暫時沒有喪屍上山,但崖山的危險性並不比我們這鎮口前線低多少,我總覺得這次原木一號出逃實在是太蹊蹺。好像有什麽人在搗鬼!”
謝玲大驚:“老封!你是說我們的人中間有內鬼!”
封海齊皺著眉:“我不是說崖山裏有內鬼,隻是有些事太巧了點,你想想,那隻看守智屍,一直很聽王路的話,這次怎麽失控了?原木一號為什麽早不逃晚不逃,偏偏在智屍失控時逃了?逃就逃吧。他不往鎮外逃,卻偏偏上了崖山?是誰告訴他你們一家住在崖山的?還有,兩隻喪屍狗為什麽在陌生人入侵時沒反映?”
謝玲渾身汗毛倒豎,一把握住封海齊的手,死死抓住:“老封,這個家夥是誰?到底是誰?你一定知道對不對?一定知道!我、我們大家沒人想到這一點。隻有你想到了!你一定知道內鬼是誰!快告訴我,我這就去殺了他!”
封海齊苦笑:“我也隻是心中懷疑,要不然,哪裏輪得到你動手,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謝玲急道:“那怎麽成!這樣的內鬼躲在我們中間,崖山哪裏來太平的時候,真是連睡覺都睡不著了。老封,一定要把他揪出來!”
封海齊死死拉著謝玲:“噓,別急別急,千萬不能著急,敵暗我明,你著急,隻會自亂陣腳。謝玲,現在屍潮當前,我們不可能大張旗鼓來找這個內鬼,那隻會自亂陣腳,搞得人心惶惶。不用屍潮進攻,我們自己就垮了。”
謝玲哪裏冷靜得下來,王路和王比安可是差點死在這內鬼手裏,她紅著眼怒道:“什麽叫不能著急,難道我們還要坐等著那內鬼再來害人不成!”
封海齊道:“我估計,短時間內,這內鬼不會再搗亂了。”
謝玲覺得封海齊簡直是瘋了,憑什麽這樣自信地認為內鬼不會再害人了?
封海齊看出了謝玲的憤怒和疑惑,他低聲道:“那內鬼害人,不外是想爭權奪利,謀取我崖山。可現在正是屍潮洶湧時,他要再害人,弄亂了崖山,屍潮衝進來,可是六親不認的。這個時候,屍潮是所有崖山人的敵人,對內鬼來說也不例外,隻有等屍潮過後,他才有機會再次搗鬼。”
謝玲氣結,這封海齊,居然將內鬼不害人寄托在屍潮的威脅上,這、這真是老糊塗了!
封海齊年老成精,哪裏看不出謝玲的心思,他握住謝玲的肩膀,直視著謝玲的眼睛道:“謝丫頭,你真心愛著王路,如果想跟他過一輩子,就一定要聽我的!”
謝玲和王路的關係,崖山的人個個門兒清,但象封海齊這樣當麵揭開,卻是頭一遭。
謝玲覺得自己的臉紅得滾燙,她啞著嗓子道:“老封你、你到底想說什麽?”
封海齊道:“謝玲,你是個聰明人,隻是愛情蒙了你的心智,讓你一心隻想複仇。可你現在要是冒然行動,逼得那內鬼鋌而走險,他孤注一擲,到時候不僅害了我們崖山全體,還害了陳薇、王比安,和王路。”
“你現在根本不知道內鬼是誰,可內鬼卻一直在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一旦我們清查內鬼,那內鬼早就在我們查到他頭上前,就能很輕易殺了正在昏迷中的王路。”
謝玲覺得全身無力,她顫抖著身子絞著手道:“難道我們就任由那個內鬼逍遙不成?”
封海齊道:“我覺得,那內鬼並不願意親自動手,也許,他覺得僅憑自己的武力不足以奪權,所以,他要假借原木一號之手禍亂崖山,好讓他亂中得利。這說明隻要不逼他到牆角,他並不會使用武力。我也正是因為這才認定,王路現在還是安全的。”
謝玲擦了擦眼角的淚,挺直身:“好,老封,我相信你,放心,我不會聲張的,連姐也不會告訴,但老封你一定要保證王路的安全。還有――”她咯吱咬著牙:“等屍潮過去後,一定要把內鬼挖出來,老娘要把他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