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緣來是它!

這是怎麽回事?

陳瓊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有那麽一瞬間,她誤以為自己是被關在了一間厚厚的房間裏,房間裏什麽都沒有,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沒有距離,甚至,沒有存在感。

然而,這個奇怪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自己腦海是再次出現了司空見慣的石坑裏的情景。

見鬼,這是怎麽了,難道是這段時間接受喪屍的思維過多,給自己帶來後遺症了?

陳瓊正在驚疑不定,對麵的守衛卻不知道就在刹那間陳瓊如同在生死間打了回轉,他正在哈哈大笑――剛才,那守衛對著陳瓊說到了王德承和蔡春雷的趣事,因為大夥兒越來越覺得兩人有“基”情――看到陳瓊臉色有些不舒服,這守衛才醒悟過來,自己一時口快,卻在王路隊長的女兒麵前,說這種少兒不宜的事情,頓時有些悻悻的。

幸好,陳瓊很快就告辭了,這才免去了兩人間的尷尬。

陳瓊匆匆出了石窟,找了個僻靜背人之處,使勁回憶著自己的記憶,最後欣慰的發現,自己並沒有遺忘任何東西,連昨兒晚上,王比安不小心從床鋪上摔下來都還記得。

陳瓊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但同時,她也越發好奇――自己剛才“看”到的,到底是什麽?

俗話說得好,好奇心害死貓,其實,好奇心也會害死女人和孩子。而陳瓊,既是女人又是孩子,所以,在好奇心地吸引下,她比以往更頻繁的靠近了石坑。

這怪不得陳瓊,在她看來,自己是最安全不過的,兩隻禁閉在深深石坑裏的喪屍,又怎麽可能傷害到自己。

更重要的是,功夫不負有心人。自己果然又多次接收到了那古怪的思維。

陳瓊確信,那股思維,並不是來自石坑裏的大肚婆和殘疾喪屍的任何一個。

兩隻喪屍的思維現在陳瓊是再熟悉不過了,大肚婆因為能行動,所以“看”到的視野要廣得多,而且不時在移動中,有時還能“看”到帳篷裏的情景,而隨之而來的情緒。就是饑餓饑餓饑餓――說起來,媽媽陳薇帶來的食物絕大多數都被這隻大肚婆吃了,可它依然無時無刻餓得要命。

相比之下,那隻殘疾喪屍的視野就窄多了,誰讓這廝根本動彈不得呢,而它的情緒稍微複雜一點。除了饑餓外,還有嗜血和憤怒,這兩種情感,在陳薇來送食物時,就特別強烈。雖然陳瓊知道。喪屍以人類為食,殘疾喪屍看到陳薇時有這種反應實屬正常,可她還是忍不住不快,階下之囚,也居然這樣猖狂。也許,自己應該勸爸爸把這兩隻喪屍給殺了。

自然。這隻是陳瓊想想而已,在自己的異能得到完美開發前,她並不想讓家裏人知道,要不然,爸爸媽媽肯定會阻止自己。

但那第三股思維,卻與前兩者完全不同。

每次,當陳瓊“看”到對方“看”到的景色時,永遠是一片虛無。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存在,如果非要比喻,就像一台電視機的信號突然斷了,然後,屏幕上是一片雪花――不對,不對,甚至連雪花都沒有。

這裏不存在一切,沒有黑,沒有白,沒有聲音,沒有感覺,什麽都沒有。

不知為什麽,雖然“看”不到任何東西,可陳瓊,卻很喜歡這種“感受”。

沒錯,她很喜歡這種感受,每當“看”到第三股思維時,陳瓊就覺得自己的心靈一片寧靜,有時候,她甚至沉迷在這種感覺中,要不是第三股思維往往來得快也去得快,陳瓊的失態甚至會被守衛給發現。

這一天中午,後山突然一陣喧嘩,不一會兒,王比安、盧鍇、林久、黃冬華等一群孩子打了大勝仗一樣大呼小叫而來,王比安手裏,高高舉著一隻斷了腿滴著血正在拚命掙紮的兔子。

一隻野兔子。

孩子們得意地嚷嚷著:“是用獸夾打住的,是我們用獸夾打住的。”

原來,自打王路、陳瓊在崗樓上遇到迷路的家豬後,孩子們就把解饞的目光打到了後山的小動物身上。

說實話,後山的小動物並不少見,鳥是不用說了,飛來飛去就在你頭上拉屎,鬆鼠也很常見,武裝部的小夥子還多次見過兔子。

所以,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嚐到新鮮肉味的孩子們,就翻出了獸夾布置在後山,還挖了不少陷坑,想抓些小獸解解饞。

這天,還真被他們夾住了一隻倒黴的兔子。

野兔子並不大,30多號人,每人還分不到一口,但大夥兒還是很高興,有一隻就有兩隻,孩子們胡亂布置的獸夾都能有收獲,看來打野味並不難,已經有人商量著是不是在林子裏張網抓些鳥兒了。

這天中午,陳薇燉了一鍋兔肉湯給大夥兒分食,肉剁得很碎,但好歹每人能分到一碗,也算是嚐個鮮肉味兒。

吃了中飯,陳瓊照例向石窟走去,走到半道,卻見陳薇拎著個塑料袋子匆匆從龍王廟裏走了過來。

瓊瓊擔心陳薇看到自己往石窟走又要盤問,連忙躲到了一邊的林子裏,等陳薇過去,才悄悄兒跟了上去。

陳薇進了石窟沒多久,就又出來了,手裏的塑料袋已經空了。陳瓊知道,這是媽媽給石坑裏的兩隻喪屍送食呢。

陳瓊等陳薇的身影消失後,才向石坑走去。她加快了腳步,每次喪屍進食時,是它們情緒最複雜的時候,也是陳瓊鍛煉自己掌控異能的最好時機,她並不想錯過。

石坑越來越近,站崗的守衛正端著一碗湯稀溜溜的喝著。看到陳瓊過來,熱情地道:“陳瓊,吃了沒?今天這兔肉湯可真不錯,我以前最喜歡吃川味的幹煸兔肉,那個辣啊,可爽了……”

陳瓊一邊應和著守衛的話,一邊已經接收到了石坑裏兩隻喪屍的思維投射影像。

兩隻喪屍正在吃飯――隻不過,它們今天吃的不是平常的米飯饅頭,而是一團髒兮兮的東西。

喪屍看起來對今天的夥食非常滿意,不。何止是滿意,簡直是興奮,陳瓊感應到它們的嗜血感如潮水一樣一波波的襲來,難受得她差點呻吟出聲。陳瓊咬著牙,死死忍著――如果連這都頂不住,自己的異能還有什麽用?!

那隻坐在輪椅上的殘疾喪屍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盡管陳瓊能感受到它腦海中的貪婪,可它還是把食物讓給了那隻大肚婆喪屍。

陳瓊“看”到。那隻大肚婆喪屍倒也不客氣,抓起一根有點像長麵條一樣的食物塞到嘴裏――陳瓊猛地捂住了嘴,差點嘔吐出來,她知道媽媽陳薇今天送來的是什麽食物了――是那隻兔子的內髒。

崖山眾人今天改善了一下口味,而這兩隻喪屍也沾了光,雖然兔子的大多數內髒如心肝肺什麽的。能吃的都被陳薇細細處理了煮到了大鍋湯裏,可還是留下了部分腸胃等不能吃的髒器,於是“賞”給了奚加朝一家。這還是王路特意吩咐的――王路可是當麵承諾過,會回報奚加朝的“救命之恩”的。

守衛突然間看到陳瓊一幅身體不適的樣子,吃了驚:“怎麽了?”

陳瓊勉強抬頭笑了笑:“中午飯吃得太多了。胃有點難受。”

守衛忙把陳瓊扶到旁邊的一個椅子上坐下,又張羅著倒了杯熱水來:“是因為難得吃到新鮮肉,所以多吃了兩碗飯吧?沒事兒沒事兒,今天像你這樣吃撐了的人不少呢。來,喝點熱水就好了。”

陳瓊輕聲道了謝,小口喝著茶――她的手腳都有些顫抖。那隻大肚婆在吃內髒時,各種負麵情緒激烈的就象12級台風刮過的海麵,陳瓊如果不是坐在椅子上,肯定會失控的癱倒在地。

堅持住!堅持住!陳瓊咬著牙,我不能做一個廢人,不能永遠讓爸爸媽媽姐姐哥哥保護我,對,就是這樣。我要成為對爸爸媽媽有用的人。異能,控製住民能,控製住自己,你能行的!

陳瓊顫抖著手,摸出了一個巧克力球,幾下扯掉包裝,塞到了嘴裏。

陳瓊“看”到,那大肚婆喪屍幾口就將內髒全都吃了――一隻兔子的內髒本就沒多少。它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沾著血跡的手指,不滿地吼叫著――陳瓊“聽”不到聲音,但看對方的嘴形就能分辨得出來。而那隻殘疾喪屍,也正張嘴對大肚婆喪屍說著什麽。

陳瓊一驚,那殘疾喪屍是在說話,它的嘴有節奏有條理的一動一動,它並不是在無意義的吼叫。雖然陳瓊早就已經猜到那個殘疾是隻智屍,而且是智商覺醒程度很高的智屍,但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它說話。

陳瓊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自己該學學辨認唇語,這樣的話,就能知道智屍在說什麽了。

就在這時,陳瓊腦海中的影像一變――第三股思維再次*?出現了。

依然是一片虛無,讓陳瓊沉迷的虛無。

陳瓊輕輕籲了口氣,太好了,這第三股思維來得太及時了,大肚婆喪屍顯然不滿足那麽一點點形同垃圾的內髒,它在進食後,情緒變得更為狂躁,陳瓊已經快頂不住了,腦袋一陣陣發暈。

陳瓊閉上了眼,讓自己的腦海也進入一種空虛的狀態,什麽也不想,任自己伴著那第三種思維的虛無,漫無邊際的“飄”著。

然後,它,將陳瓊徹底吞沒了。

陳瓊,已經不是陳瓊,它,也已經不是它,它是陳瓊,陳瓊是它。

陳瓊-它,在一片虛無中飄**,陳瓊-它想醒來,卻無從清醒,陳瓊-它想破開那虛空,卻又無處著手。陳瓊-它是平靜的,又是**的,生命的原始的**。

陳瓊-它已經睡了很久很久了,久得已經讓陳瓊-它忘記了歲月。忘記一切,陳瓊-它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要誕生!

是的,誕生!

破碎那虛空,迎接那光明。

就在這時,一股陳瓊熟悉的厭惡的貪婪嗜血的情緒猛地侵入進來,然後,陳瓊就被一股濃濃的血海所吞沒,她的嘴裏、胃裏、五髒六腑裏。全是血腥的味道。

然後,陳瓊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又要失憶了嗎?忘記了王路爸爸,陳薇媽媽,謝玲姐姐,還有,明明比我小幾天卻非要我喊他哥哥的王比安?”這是陳瓊腦海中閃過的最後的念頭。

咣當,耳朵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

陳瓊就像是被人猛然間從一口深井裏拎出來一樣,一眨眼。再一次看到了光明,聽到了從石窟平台傳來的麻將洗牌的嘩嘩聲,一隻玻璃茶杯在自己腳下摔得粉碎,身邊的守衛哎呀了一聲:“是不是茶水太燙了,小心腳下踩到碎片。”

陳瓊眨了眨眼,她發現自己依然坐在石坑旁守衛的椅子上。手裏的茶杯掉到了地上,守衛正張羅著尋掃帚清理,平台上,傳來王比安的大呼小叫――他又自摸胡了一把牌,盧鍇嚷嚷著讓輸牌的林久下場自己來代替。

自己剛才以為沉迷在第三股思緒裏很長時間。可事實上,隻是一瞬間。

陳瓊飛快地默想著,試圖搞清楚自己在剛才那波突如其來的衝擊中,有沒有掉失記憶,就在這裏,腦海中又被強行擠入了一個畫麵――石坑中。那個大肚婆喪屍一邊抱著大肚子,一邊在舔著嘴角吃內髒時殘留的一點渣子。

陳瓊厭惡地甩了甩頭――然後,她就呆愣住了。她猛地站了起來,喃喃自語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它是誰,它是誰!”

這天晚上,陳瓊似乎有點不舒服。吃了飯後,早早就上床睡了,陳薇特意摸了摸她的額頭,卻也沒有什麽發燒的痕跡,問問王比安妹妹為什麽有這異常,王比安一個下午泡在麻將桌旁,支支吾吾哪裏說得清,少不得又挨陳薇一通埋怨。

因為陳瓊睡得早,王路無奈,也隻得拉著陳薇和謝玲早早睡了,關了燈,臥室裏很快安靜下來。

陳瓊睡在上鋪,頭縮在被窩裏,卻毫無睡意。

她離開石窟後,就跑回了臥室,從枕頭下取出了一本日記本,對照著日記本上記的內容,細細察看自己的記憶可有丟失之處。

結果發現,這一次思緒的衝擊,果然讓自己失去了部分記憶。

比如說,自己不知道為什麽身上帶著一袋子巧克力,翻看了日記才發現,那巧克力是哥哥王比安給自己的,而自己拿它來對抗喪屍的負麵情緒影響。

還有,自己也想不起來為什麽哥哥王比安會在石窟裏打麻將,從日記才知道,原來自己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以借此掩護自己鍛煉異能的行蹤。

而其他的記憶,都還在。

陳瓊發現,凡是自己感覺甜蜜的記憶,全都清清楚楚記著,她甚至還能回想起,那天舉行領養儀式後,媽媽陳薇在臥室裏給自己換新內衣時,她的溫暖的手觸過自己纖細的肩膀時的感覺。

這些讓自己溫暖的記憶,都還存在,忘卻的,隻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或者,是自己內疚本就想遺忘的事――比如說,引誘哥哥王比安打麻將。

看樣子,錢正昂醫生和陳薇媽媽說得對,如果自己有了印象深刻的美好記憶,喪屍,是不可能輕易奪走它們的。

但現在,躲在被窩裏的陳瓊,很快就將失憶的事給放下了,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關注――她終於弄清楚了,那第三股思維來自哪裏。

那第三股思維,來自大肚婆喪屍的肚子,來自那個還未出生的喪屍胎兒!

這就是為什麽那第三股思緒非常微弱,陳瓊很偶然才能感受到。

這就是為什麽,它傳遞過來的消息一直是一片“虛無”――對一個在懷中的胎兒來說,它就像是在一個還在混沌狀態的宇宙裏,所以,一切都是虛無。

這就是為什麽,陳瓊會沉迷在第三股思緒的原因,因為那是每個人都經曆過的最原始的狀態,它就是初,一切的初始,它就是源,生命的源泉。

而最後那貪婪凶厲的血海,陳瓊也知道了它的來曆。

那血,正是大肚婆喪屍吃了內髒後,通過臍帶,輸送到了腹中胎兒的身體裏。

母親,與孩子,血脈相連,身心相連,懷孕的女人都知道,如果自己情緒不好,也一樣會影響到孩子,至於自己吃什麽孩子補什麽,更是人所皆知的常識了。

平時大肚婆喪屍吃些素食倒還沒有大的影響,可這血食一入肚,深深勾起了喪屍最原始的欲望,然後通過臍帶,影響到了原本是虛無狀態的喪屍胎兒。

真是可惜啊。

陳瓊心裏居然不是厭惡,而是痛惜,深深的痛惜。

那胎兒,原來讓自己感應到的是多少美好的“虛無”啊,胎兒就是胎兒,無論是人類的,還是喪屍的,它們的思維,是一片純淨。

所有的美好和罪惡,都是他們――它們,出生後,才擁有的吧。

關於人性本惡,還是人性本善,哲學家們已經爭論了數千年,其實,人性本無所謂善與惡,而是像那個喪屍胎兒一樣,它的本質是喪屍,可它的本性,卻是一片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