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自投羅網

顧瑋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也真是想岔了,哪有這樣的好運氣,心裏想著王路,王路就自動送上門來了。不過,如果能抓住這個獨自上山的崖山下屬倒也好,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撬開他的嘴,管倉庫的老頭子也可以少受點罪。

顧瑋打定主意後,通過對講機輕聲下令:“放他上來,捉活的。”

哨兵回以有節奏的敲打聲,示意收到命令。

過了不一會兒,對講機急促地響了起來:“那人朝著倉庫方向來了。”

顧瑋臉上浮起一陣笑意,這來人倒也有趣,還真是自己送上門來。她忙道:“不要驚動他,我們在倉庫伏擊他。”

說著,顧瑋揮手示意戰士們在倉庫裏隱蔽起來,同時命令其中一位戰士在倉庫老頭子嘴裏塞了塊破布,以免得他出聲驚動了外來者。

戰士們並不緊張,來者隻有一人,且沒有自動武器,麵對一群特種戰士,還不是手到擒來。

王路自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的目標,他在山道上大步前行,遠遠地就高聲嚷道:“老俞頭,老俞頭,你貓在倉庫裏幹啥呢?前陣兒我讓你統計農資數據弄完了沒有?”

老俞頭在倉庫裏聽到王路的聲音,眼睛猛地就睜圓了--這些外來的武裝分子把自己生擒後,千方百計詢問王路的下落。自己原以為,王路住在鄞江民宅裏,輕易不太上山,隻要自己咬緊牙關不說,這群武裝分子肯定找不到王路。就算他們要對老頭子我下毒手,自己到崖山這段歲月都算是從閻王爺手指縫裏漏出來的,這條命,已經算是多賺了,死了就死了。這些武裝分子在崖山呆得時間越長,暴露的風險也就越大。封海齊和周春雨他們可不是吃素的,等食堂吃晚飯他們看不到自己的身影時,就該這些外來的王八蛋倒黴了。

然而,萬萬沒想到,居然這樣巧,王路早不早晚不晚,居然在這時上山尋自己來了。

老俞頭知道,崖山沒了王路。再不成崖山!

他猛一咬牙,一頭向看管自己的戰士撞去,這一撞他是豁出了老命,正好撞在戰士的鼻子上。哢的一聲輕響,鼻骨斷了!

那戰士萬沒想到,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居然能爆發出這樣大的力量,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一個後仰,咣地摔倒在地。

顧瑋和戰士們聽到倉庫角落裏的動靜,齊齊轉過頭來,看到這一幕,無不大驚。立刻有幾支槍口對準了老俞頭,然而老俞頭卻視瞄準自己的黑洞洞的槍口如無物,一把扯下自己嘴裏的破布,用盡全身力氣大吼:“王路,快跑!”

顧瑋和戰士們原本以為這老頭子拚死一擊是想逃跑,可沒想到,他冒險以生命為代價的一擊。隻是為了向外麵的來人警告,而外麵的來人,居然真的就是王路!

顧瑋又驚又喜,驚的是老頭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掙脫發出了警報,喜的是,來者還真是王路。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顧瑋毫不停頓,飛一樣的撲向了大門。

她咣一腳踢開木門。一眼就看到,離自己10來米開外,一個男子正轉身想跑。說時遲,那是快,顧瑋一把拔出了自己腰間的槍,略一瞄準。撲一聲輕響,子彈激射而出。

顧瑋手裏的,並不是常見的軍用或警用手槍,而是一把BBQ—901型麻醉槍,從槍口裏飛出來的,是一枚飛鏢型子彈,金屬尾翼如一朵盛開的鮮花旋轉著,在動力室內的低壓火藥燃氣推動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王路飛去。

聽到老俞頭的警報,還沒搞清狀況,幾乎是下意識轉身就跑的王路,撲哧一聲,飛鏢彈頭正中肩頭,當彈頭命中王路,針刺入肉體時,彈體受阻停止運動,彈體後部的發火管中的擊針擊發,點燃起爆藥和注射火藥,在彈體後腔形成了高壓氣體,推動注射膠塞,壓迫藥囊針孔破裂,0.8毫升的麻醉藥瞬間從針孔高速注入王路體內,隻花了0.01秒就完成了注射。

然而,王路並沒有停步,依然在往前跑,不過顧瑋並沒有著急,她揮手阻止了其他戰士們的追擊,在心裏默默計時,“1秒,2秒,3秒……”當她數到14秒時,正在山道上狂奔的王路一眼看到前方的路口,冒出了一個全幅武裝的士兵--正是尾隨著他的二小隊哨兵--王路眨了眨眼,身體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顧瑋鬆了口氣,那麻醉藥,是她親手配的,比BBQ—901型麻醉槍原本標配的麻醉彈中的國產A型麻醉藥效果要好得多,起效快,沒後遺症,一般10秒內目標物就會失去行動能力,這個王路能掙紮著跑出14秒才摔倒,已經讓她有些意外了。隻不過,這完全是無謂的掙紮--14秒隻不過跑出百來米遠而已,不要說前方有哨兵堵截,就算沒有哨兵,王路一樣逃不脫戰士們的手心。

顧瑋和戰士們跑到昏迷倒地的王路身邊,顧瑋翻轉他的身體仔細瞧了瞧,還真不是胖子,唉,情報室的資料再一次滯後了。這時,有兩個戰士將老俞頭架了過來,老俞頭臉上挨了好幾下重的,烏青高高腫起,鼻血長流。顧瑋瞟了一眼兩個戰士,其中一個就是挨了老俞頭拚死一撞的那個,知道他是被老俞頭冒死警告差點壞了此次行動給激怒了,這才下了重手。

顧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老人家,這是不是你們崖山的首領王路?”她指了指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王路道。

老俞頭怒瞪著顧瑋緊閉著嘴。

顧瑋歎了口氣:“老人家請相信我們,我們並不想傷害你,要不然,你早就沒命了。王路他現在隻是在麻醉劑作用下昏迷了,也沒有性命之憂,你最好還是告訴我們實話,要不然,我的戰友們和崖山鬧起衝突來,對雙方都不好。”

老俞頭這時也發現了王路肩上的飛鏢形子彈。怔了怔,他生活經驗豐富,自然認出這是非致命性的麻醉彈,這隊武裝人員一連串的作為,的確不像是要王路的命,他哼了一聲道:“你最好不要傷著王隊長,我警告你,我們崖山可也不是吃素的。隻要讓我們查清你們是哪來的,絕對不死不休!”

顧瑋大喜,知道老俞頭這是默認了,她忙衝戰士們道:“立刻準備手術。”

戰士們對接下來的流程極為熟悉。當下按部就班,一一操作起來,有人將王路側著在一塊平地上躺下,在身下還鋪了塊無菌布,又有人將王路擺了個屈腿彎腰抱頭的姿勢,猶如一個在子宮內的胎兒一樣,同時還解開他的皮帶,鬆脫褲子,撩起後背的衣服。

戴上了乳膠手套的顧瑋。半蹲在王路身後,伸出手指,在他光裸的背上摸索了一下,在腰椎第三、四節中間停了下來,她打開身邊的藥箱,取出藥棉,在王路背上擦了擦。然後取過一枚又長又粗的針頭,在腰椎確定好的位置,一下子刺了進去。

長針在王路背部越刺越深,顧瑋知道,穿刺針正在依次通過皮膚、皮下組織、棘上韌帶、棘突間的棘間韌帶、黃韌帶、硬膜外隙,進入蛛網膜下腔,突然顧瑋覺得手上一鬆,針頭傳來一種突破感。她知道,這是穿刺針通過黃韌帶了。

顧瑋立刻住了手,稍稍將針芯拔出了一點,看到針孔裏有**流出,她鬆了口氣,知道這就是自己需要的腦脊液了。顧瑋從藥箱裏取出了樣本采集瓶。湊到穿刺針孔,讓腦脊液自然流出來。顧瑋很耐心地等著腦脊液裝滿瓶子--這玩意兒可不能抽吸,任何一點負壓都對會對王路造成傷害。

樣本采集瓶終於裝滿了,顧瑋的臉上綻出了笑意,又一次行動完美成功了,她插入針芯,拔出穿刺針,扭頭對老俞頭道:“老人家,你看,我早說了,不會傷害……”

就在這時,奇變突生--一動不動躺在無菌布上的王路突然動了,他腰一扭,從地上坐起,劈手奪過顧瑋手裏的穿刺針,手一揚,就向她太陽穴凶狠地紮了下去!

原來,王路根本沒有昏迷!

確切地說,是王路並沒有完全昏迷,他在被麻醉飛鏢擊中後,身體的異能在第一時間起效了,然而,王路的異能畢竟隻是異能,隻是讓王路部分形同喪屍,失去感覺而已,並不能讓他的身體完全像喪屍那樣,百毒不侵。

麻醉藥,對王路多少造成了不良影響,他跑得越來越慢,等看到前方又冒出一個武裝人員時,王路知道無路可退,幹脆裝昏迷,以尋機逃跑。

卻沒想到,這裝昏迷,卻弄成了半真半假,異能無法完全保護王路,王路的意識一直在模模糊糊之中,不要說沒聽到顧瑋和老俞頭之間的對話,就連顧瑋對自己做的腰椎穿刺術,也是一無所知。直到顧瑋收集完腦脊液,拔出穿刺針時,瞬間的痛疼才讓王路的異能再次自動生效,讓他從半睡半醒中徹底清醒過來。

當王路清醒時,正是二小隊所有成員最放鬆時,任務已經完成了,根據以往的經驗,目標物在麻醉劑的影響下還有10多分鍾才能清醒,這段時間,足夠大夥兒順利脫身的了。幾個戰士開始收拾器具,槍都背在了肩上,還有幾個戰士正向倉庫走去--采風行動曠日持久,隨船所帶的物資並不充沛,眼見著倉庫裏有不少好東西,戰士們準備順手牽羊反手牽牛帶點物資回船上,就連控製老俞頭的兩個戰士也放鬆下來。

王路就是在這一刻清醒的,他並不知道為什麽這些武裝入侵分子居然這樣警備鬆懈,但他知道,脫身,就在這一刻--隻要除掉蹲在身邊看守自己的家夥,自己就能逃跑了。

當顧瑋轉身和老俞頭說話時,王路,反擊!

顧瑋和王路挨得太近了,由於對自製麻醉劑的信任,她此時全身放鬆,當王路奪過她手裏的穿刺針,向自己的太陽穴捅下去時,顧瑋除了瞪大自己的眼睛,連一絲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王路咬緊牙關。雙眼怒睜,揮臂猛紮,當針頭觸到顧瑋的皮膚時,他才發現,半蹲在地上和自己麵對麵的,居然是個女人,很漂亮的女人。在那一刹那,王路的手偏了偏。然後,撲一下,穿刺針深深紮入了顧瑋的頭部。

顧瑋軟軟向地上倒下去時,王路從地上一躍而起。拎著來不及係皮帶的褲子,向後山撒腿狂奔,戰士們終於反應過來,那名挨過老俞頭頭錘的戰士雙眼血紅地大吼一聲:“顧上尉!”抬起槍口,衝著王路的背影就是一槍。

不愧是家園的精英戰士,這一槍雖然擊發匆促,精度卻絲毫不減,準準地擊中王路的後心,王路雙臂向後一揚。在子彈的衝擊力下,重重前撲,摔倒在地。無論是誰,挨了這一槍,絕對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戰士們紛紛向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顧瑋撲去,他們都快急瘋了,沒人敢想像。顧瑋死亡的消息傳回家園的話,會對司令員造成多大的打擊!

就在這時,令戰士們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眾人都認為必死疑的王路居然再一次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向前跑去,有戰士脫口而出:“該死,他穿著防彈衣!”但立刻知道自己猜錯了,因為剛才顧瑋給王路做穿刺術時。所有人都眼睜睜看到王路穿的是再普通不過的衣服。

“他是智屍!”有反應快的戰士再一次抬起了槍口,這時,跑出沒幾步的王路再一次重重摔倒在地上,看起來,那枚子彈對他的傷害還是很大的,這樣說來。王路並不是智屍,如果是智屍,這子彈就算穿心而過,也對他毫無妨礙。

但戰士們根本沒興趣搞清楚王路為什麽中了致命一槍還能行動,他們隻想殺了他--殺害顧瑋上尉的凶手,必須死。哪怕這個王路是生化病毒疫苗的唯一的希望,也必須死!

撲撲撲,幾串子彈從多名戰士槍口噴出,打得王路身邊的山道碎石飛濺,反應最快的三名戰士猛撲了上去--王路已經無處可逃。

就在這時,山道旁的林子裏猛地撲出一個人影,向地上的王路撲去,那個纖細的身影,不是馮臻臻又是哪個?

卻原來,馮臻臻癡癡地隨著王路上了崖山,心裏卻一片紐結,不敢離王路太近,時不時因為怕被王路無意中回頭發現,還躲到了道邊的隱蔽處,所以,二小隊的哨兵發現了王路,卻沒注意到拉在後麵的馮臻臻。

馮臻臻追隨著王路的氣味一路行來時,已經發現崖山上不正常--這裏有陌生人的氣味!喪屍和智屍對氣味如野獸一樣敏銳,對馮臻臻來說,嗅一個人的氣味也能做到“過目不忘”,但現在崖山上的陌生氣味,絕不是她熟悉的人--難道又有新夥伴上山了?

馮臻臻有些遲疑,她想轉身下山--自己暗地跟蹤王路的事要被別人看到,可真正是無地自容了。

就在馮臻臻遲疑之間,她突然接收到了一股熟悉的腦電波--是王路,是王路智屍化時的腦電波,這、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馮臻臻和王路相處得久了,早就知道,非危急情況,王路輕易是不會智屍化的!

王路有危險!

救王路!

馮臻臻幾乎不用思考,就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但她並沒有立刻衝上去。

馮臻臻知道,如果王路智屍化依然對抗不了敵人的話,自己冒冒然衝上去,也同樣討不了好。

這周邊連一隻喪屍都沒有,身為智屍最大的依仗不在身邊,和敵人硬碰硬,自己並不比一個普通女孩子強多少。

馮臻臻立刻閃身入林子,悄悄向前摸去,依靠敏銳的聽覺和嗅覺,向王路和不知名的敵人接近。

令馮臻臻不解的是,王路的腦電波時而有時而無,這可真是,太奇怪了,那些陌生的敵人,他們到底在對王路做什麽?

自己離王路和敵人所在的位置已經很近了,如果再往前,就要冒被敵人發現的風險了。

怎麽辦?如果不顧一切的出擊,不但救不出王路,連自己也要失陷在敵人手裏。

也許,自己會死。

為王路而死。值不值得?

馮臻臻頓住了身影。

這個問題,就象王路愛不愛自己一樣,是個無解的難題。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馮臻臻想的並不是自己能不能對抗數量眾多的敵人,而是,如果是自己受襲擊,王路,會不會來救自己?

不顧生死的來救自己?

這個問題,同樣無從回答。

因為就在這時,王路的腦電波突然再度變得清晰起來,然後,馮臻臻就看到王路拎著褲子跌跌撞撞跑了過來,被槍擊中,摔倒,再次起身,再次摔倒。

馮臻臻知道,自己剛才的那些疑問,根本不需要答案,因為她的身體,已經毫不遲疑地撲了出去,撲向在地上掙紮欲起的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