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君臨天下--的感覺

王路手拄砍刀,昂然而立,心裏卻震驚無比,這、這是獻祭!這女喪屍正將水庫喪屍部落最神聖之物--火,獻祭給自己。

這是代表最徹底的臣服。

煤炭的火苗在女喪屍的手裏躍動著,發出炙燒皮肉的嗞嗞聲,以及脂肪燃燒特有的焦臭味,王路這才發現,那女喪屍的一雙手上,到處是燒炙的痕跡--皮膚大塊大塊脫落,有幾根手指已經焦炭化,甚至能看到發黑的骨關節,這也就是喪屍有著強悍的肉體,如果是換了個活人,光這雙手上的發炎病變敗血症,就能要了小命。

這是女喪屍為了守護火源塔做出的犧牲,王路似乎透過這雙手看到,女喪屍沒日沒夜照看著火源塔裏的長明火,稍有風吹雨打就用自己的身體護翼著長明火,用笨拙地雙手翻動著火堆,以企讓長明火燃燒得更明亮更旺盛。

如果說這長明火是水庫喪屍部落的聖物,那女喪屍,就是祭司,守護聖物的祭司。

王路盯著那女喪屍祭司手心上的搖曳的火苗,似乎看到在數十萬年以前,在山明山脈的一處山洞裏,一個女性原始人正在以女人特有的細心照看著火堆,在部落裏,隻有最聰明的女人才能照看火堆,讓它長燃不滅,失去了這火,就意味家族、部落吃不到熟食,防禦不了夜間的野獸,抵擋不住冬季的嚴寒,滅絕隻在旦夕之間,當有外敵來犯時,這個女性原始人將用她的生命來守護這火。而正是這火,幫助人類在進化的道路上大步前進,掌握火,就是掌握了文明。掌握了未來。

王路長歎一聲,喪屍的進化是必然的是,既然智屍會進化覺醒,喪屍憑什麽不會?也許它們的進化途徑不同,覺醒的速度也大不相同,但喪屍的總體進化,是個不可逆轉的過程。自己並不是不了解這一點,隻是長久以來不願麵對正視而已。

智屍的進化的後果雖然讓王路揪心,但智屍的數量有限。它們就算想和人類幸存者過不去,還得借助喪屍的力量,但是喪屍不一樣,它們的數量太龐大了,光這塊大陸上。就有10多億啊。

當喪屍覺醒時,人類,將徹底失去未來。

然而,當王路想著這一切時,心中並沒有多少恐慌,相反,他隱隱有種激動。

人類沒有了未來。但王路,卻擁有了希望。

此時此刻,那女喪屍祭司向他獻上了聖火,就意味著將喪屍的未來獻到了他的手裏。

喪屍的未來。就是王路的未來。

當啷,王路手裏的砍刀掉落到了地上。他伸出了手,緩緩地,緩緩地。向女喪屍祭司手裏的持續的頑強的燃燒著的火苗靠近。

終於,王路毫無防護的手指觸及了那燃燒著的煤炭。炙熱的煤炭立刻燙破了他的手指,甚至發出吱吱的燒灼聲,然而王路不為所動,甚至連眉頭都沒有輕皺一下。他取過女喪屍祭司手裏的火,高高地舉起。

火苗很小,在他的手上搖曳不定,然而,它又是如此明亮,如一點星光,宇宙中的超新星之光,穿越億萬光年,將那一點星光照耀在王路身上,以及匍匐在他腳下的喪屍身上。

馮臻臻一直注視著王路的一舉一動,當王路高舉起那燃燒著的火苗時,她感受到了一股龐大無匹的腦電波,腦電波橫掃之處,無數的喪屍紛紛匍匐在地,那腦電波根本不受所謂的百米範圍的局限,如水波一樣擴散開去,巨大無匹的水庫底部的無窮無盡的喪屍,都跪了下來,向王路,向聖火,表示徹底的臣服。

就連那女喪屍祭司,也伏倒在階梯上。

又是“他”嗎?

馮臻臻沒想到,王路體內的“他”再次出來了,然而,令她奇怪的是,這一次,王路的眼神並沒有以往失控時慣有的狂暴,不,等等,這不是“他”,這依然是王路自己,他的神智,還是如原來的那樣清明。

但王路還是變了,他,已經脫胎換骨,他不再隱藏自己的力量,不再遲疑自己的身份,因為--王路高舉火種,向水庫部落的全體喪屍,向女喪屍祭司,向馮臻臻露齒一笑,他說--“我喜歡這感覺。”

這君臨天下的感覺。

是的,是的,這才是我想要的。就像掌握這火種一樣,掌握天下,掌握未來,掌握命運。

舊世界一去不複返,所有執著於舊世界的,都將被生化病毒掃進曆史的垃圾堆,成為無足輕重的塵埃,隻有遵從生化病毒的指引,釋放生化病毒給予的力量,才能創造新的世界。

這就是王路的蛻變。

這一蛻變的過程,並不在一日之間,正如蝴蝶化繭一樣,自從王路因為二度生化病毒而變異以來,何去何從的問題一直在折磨著他,當確認自己的身體在不斷的異變時,王路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己麵臨的問題是不容回避的,但他那時一直在人與智屍身份認同之間而掙紮,身為人的舊有的一切,變身為智屍的不確定的未來,讓他搖擺不定。

這次因為入侵者的突襲,王路和馮臻臻流落在外,身體再一次發生了變異,他雖然不知道這變異是與馮臻臻從腦電波到肉體的**有關,但卻確知,自己的身體與生化病毒又有了更完美的融合,其後,在小路下村與眾智屍的交流,給了王路人全新的以智屍的身份生活的體驗,而現在,在水庫喪屍部落,王路親眼見證了喪屍未來的進化之路。

在這一刻,王路終於放下了包袱,放下了身為舊人類的包袱,生化病毒已經指導了我們的未來,而這未來,終將掌握在我--王路的手裏!

馮臻臻是現場唯一一個在王路腦電波的威壓下依然保持著站立的人,她看著昂然挺立的王路,思緒萬千,這就是我的男人啊。這就是我獻出了靈魂與身體愛著的良人。馮臻臻微微閉上了眼睛,陪伴這樣一個男人的,不應該是“馮臻臻”,隻有“孫美萍”才適合他,適合他的勃勃野心。

不,不對,其實“孫美萍”也並不適合如今的王路,隻有另一個“馮臻臻”,一個智屍身份的馮臻臻。才能站在王路身邊,接受這無數喪屍的膜拜。

馮臻臻情不自禁向前一步,張了張嘴,想向王路**自己真實的身份,就在這時。卻見王路胳膊一揚,將手裏的煤炭扔進了火源塔裏,然後拍了拍手,衝著馮臻臻一笑:“剛才沒嚇著你吧?”

馮臻臻怔在當場,半晌才眨了眨眼,這、這是怎麽回事?就在一瞬間,王路似乎從一個勢吞天下如虎的強大智屍。變回了平庸的小男人。

王路卻根本沒有一點自覺,扔下女喪屍祭司,快步跑回馮臻臻身邊,歉意地道:“對不住。剛才一時走了神,居然把你扔在了一邊,幸好那些喪屍沒有傷害到你。”

馮臻臻差點暴走,走神--你剛才那樣子隻是走神嗎?但她麵上卻不動聲色。反而從身上取出一條幹淨的手帕,拉過王路剛才捏著燃燒著的煤炭的手。將燒傷的手指細細包了起來,一邊柔聲道:“你剛才在做什麽?那些喪屍怎麽都跪下了。”

王路笑了笑:“沒什麽,隻不過覺得這些喪屍蠻好玩的。”

馮臻臻心中氣不打一處來,恨不能咬王路一口,好玩?剛才你那樣子僅僅是因為好玩嗎?你,你把那個強大的智屍王

路還給我!我要他做我的男人!

王路卻沒察覺馮臻臻的異樣,他對馮臻臻道:“走吧,這水庫裏的喪屍也就這些花頭,它們的進化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你看也看過了,咱們走吧。”他將視線投向遠方:“看路牌,我們已經在餘姚梁弄這一帶了,如果連夜開車到了明天中午就能回到崖山了,也不知道陳薇……”他瞟了眼馮臻臻,生生頓住了口。

馮臻臻低眉垂眼,心卻如刀割,王路他依然心心念念著他的家人,妻子、兒子、情人……難道我付出了那麽多,依然留不住你在我身邊嗎?你就這樣心急如焚想回到崖山?連那剛剛覺醒的強大的智屍身份也不能改變你的心意?

要什麽,才能讓愛人你和我永遠在一起?

要什麽,才能讓愛人你毅然拋棄舊有的一切,和我一起開創新的生活?

馮臻臻點了點頭:“好,我們回去吧。”

王路剛要邁步,卻又頓住了腳,“等等。”他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砍刀,上前幾步,“起來吧。”他對女喪屍祭司道。

女喪屍祭司乖乖爬起了身,王路伸出手,倒過砍刀,將刀柄塞到了女喪屍祭司的手裏:“記住了,不要用手去撥火了。”然後他轉過身,拉著馮臻臻揚長而去。

不一會兒,突突突的發動機聲從喪屍群中傳來,摩托車載著王路和馮臻臻從紛紛避開的喪屍中疾駛而去。

女喪屍祭司看著摩托車遠去,消失在盤旋在水庫四周的山道上,看了看熊熊燃燒的火源塔,又看了看手裏的砍刀,它突然將砍刀高高揚起,嗬嗬地吼叫著,底下的武裝喪屍也應和地狂吼著--那強大的令它們無條件服從的存在,留給了它們又一件聖物,一件不亞於火的聖物。

火,是防護,而刀,則是開拓。

喪屍會使用武器--好吧,這“使用”兩字得打上個大大的引號,基本上武裝喪屍手裏碰到什麽就會將它拿來當武器使用,最常見的是菜刀,誰讓這玩意兒是家庭最見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接下來是掃帚、拖把,擀麵杖也甚得喪屍們青睞,螺絲刀、鈑手也是相當不錯的選擇,然而這零零總總的武器,在喪屍手裏拿著,怎麽看怎麽別扭。因為喪屍們握持的方法完全不對頭,有握著掃帚頭,拿柄來輪的,也有拎著菜刀拿刀背剁的,王路以前就遇過武裝喪屍拿斧頭背猛砍自己。

王路以前曾在網上看過一段視頻,幾個黑叔叔將一把ak塞到了一隻猩猩手裏,沒想到保險沒關,那猩猩扣著扳機就打了個連發,黑叔叔們驚得四下亂竄。自然,這猩猩的胡亂四射連根毛都沒打下來。

基本上,喪屍手裏拿的武器和那隻猩猩的使用方式差不多。隻有在極偶然的情況下,才有個把喪屍瞎貓碰著死耗子正確地使用手裏的武器。正確的使用工具看起來很不起眼,其實卻凝聚著人類的進化史,不斷的犯錯以及積累,才讓現代人知道怎樣正確地使用一把螺絲刀。

而王路,將一把砍刀以正確的方式塞到了女喪屍祭司的手裏,刀柄。握在手中,刀鋒,自然朝後,刀尖垂直向地,隻要女祭司一揮舞。這把刀,必然見血,傷人!

一隻懂得建火源塔保護長明火的女喪屍,在學會正確地使用刀後,天知道會給這十萬計數的水庫喪屍部落,帶來怎樣的變化。

王路臨去時留下一把刀,這僅僅是因為他迂腐地可憐女喪屍祭司撥火受的傷。還是故意為之,誰也不知道。

但刀就是刀,終有一天,它會發揮它自製造者創造誕生以來的使命--征服和殺戮。

崖山。鄞江鎮圍牆內,學校的孩子們在王比安的帶領下,正在檢查裝備--這是一次外出巡邏實習。

崖山學校傳授孩子們現代知識但也同樣注重生存能力的訓練,這樣的外出實習會定期舉行。

對孩子們來說。這可比悶在教室裏做習題要爽多了,這裏的孩子們沒有一個是孬種。都有在野外與喪屍周旋的經曆,親手殺過喪屍的,更不在少數。所以在隊列中,孩子們的神情期待更多於緊張,象盧鍇等人更是躍躍欲試,互相打賭著誰殺的喪屍最多。

王比安正在幫幾個年紀小的孩子穿盔甲--崖山的盔甲曆經多次改進,已經不再是早期的鋁片夾層式的了,在機械部修複了一家塑料加工廠後,李波很快利用幾台注塑機,參照武裝部的幾套軍用防暴服,開發出了塑料版的防護衣,用注塑機製造出來的防護衣其實就是一片片塑料--材質就是飲用水桶的pc料,這玩意兒輕便,喪屍的一口爛牙根本咬不透。民政部的大媽們又用編織帶將一片片盔甲穿了起來,在戰鬥時能極方便的穿上。

王比安一邊幫一個孩子係胸甲的扣帶,一邊道:“滾蛋機的電池換過沒有?今天要在外麵呆一整天,電池用光了可沒地方換。”

孩子們紛紛點著頭:“王比安你放心吧,昨兒晚上就都檢查過了,你看,我把斧子都磨了一遍。”

這時,有孩子問道:“王比安,啥時候給我們也配槍啊,用斧頭哪有用槍過癮。”

王比安還沒說話,盧鍇在旁邊嘲弄地道:“刺刀是好漢,子彈是笨蛋,對上喪屍,槍有個屁用,子彈打光了,槍就是燒火棍,用你的斧頭才能保命,怎麽,你沒膽子和喪屍麵對麵砍殺?噢,媽媽我怕,喪屍的牙齒在啃我的盔甲,它的腐爛的手指咯吱咯吱撓著我的胸口,我都怕得要尿尿了。”盧鍇逼著嗓子,裝出一幅膽小鬼哭哭啼啼的樣子,引得四周的孩子們一陣哄笑。

被嘲弄的孩子滿臉通紅,爭辯道:“老子、老子才不怕呢,老子殺過好幾隻喪屍,那些白癡,用石頭就能砸死。”

盧鍇拍了拍孩子的肩膀:“這就對了,咱們崖山的孩子,沒一個是膽小鬼,你想想,用斧頭砍喪屍多過癮啊,哢嚓的劈砍聲,斧刃剁入肌肉和骨頭的手感,喪屍的黑色屍液濺在你的手上和臉上--要多爽有多爽。”

當然,雖然孩子們不怕殺喪屍,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像盧鍇那樣將殺喪屍視為享受的,聽著盧鍇將惡心的殺喪屍過程描繪得那樣活靈活顯,旁邊的鄭佳彥皺了皺眉,稍稍走開了幾步,輕聲叮囑著同隊的女生們檢查一下帶的飲水和食物。

在崖山,即使女孩子也要殺喪屍的,除了關文靜那樣因為年齡太小還不能參加外,所有的女生都要參加野外實習,但女生多少會得到優待,男孩子們會把女生保護在最中央,而女生則多攜帶飲水和食物等後勤物資,以幫助在殺喪屍第一線的男生減輕負重。

其實這是幸存者野外活動的不成文的慣例,幸存者團體露營時,都是強壯的男子在外側警戒,而女人和孩子帶著物資在中間,而老人--通常老人散落在最外圍,這樣當他們被喪屍啃咬時,發出的慘叫聲能起到警報的作用。

這時,王德承和沈慕古帶著一隊武裝部隊員匆匆趕了過來,王德承遠遠嚷道:“王比安,等急了吧?這次野外實習,由我和老沈給你們押陣。”

王比安一怔:“原來不是安排的王伯民叔叔帶隊的嗎?”

沈慕古臉上有點尷尬,吱吱唔唔道:“王伯民啊,他,那個有點別的事,他身子有些不舒服,今天沒來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