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不讓幫忙就是不給麵子

王路扭頭對封海齊道:“強蛟半島這場戰爭有些不同尋常,具體情況讓周建平和你說說。”

當下,周建平囉囉嗦嗦將山民和漁民這場古怪的戰爭七顛八倒解說了一翻,旁邊幾個首領也夾七纏八插著話,等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講明白前因後果,旁邊茅麗和唐慧早已經將那個倒黴的斷了腿的老馬給上好了夾板,戰場上沒有x光機,無法精確判斷骨頭有沒有完美接上,這腿就算是今後長好了,行動也多少有些不便。

但老馬已經忍著滿頭的汗連聲稱謝了,想那山上定居點雖然有醫生,可都是赤腳醫生的水平,哪會治斷腿這樣的重傷。那老馬卻不知道,兩位美麗的女醫生中,唐慧這個獸醫沒少給大牲口看在田溝裏不小心拗斷的腿骨,不會說話的牲口可比人難伺候多了。

封海齊麵帶笑容地聽著山民們亂糟糟的你一言我一語,心裏麵早已經下了一個定論--膽小鬼。

膽小鬼,這是一群活脫脫的膽小鬼,因為在末世裏從喪屍智屍手裏掙紮出了生命,於是對生命就更珍惜,更不舍得死。

什麽沾親帶故啊,什麽手下留手啊,都是屁話。其實就是借著這一層親朋關係,指望半島裏的幸存者不要下死手。

周建平們有槍,半島的漁民們也肯定有槍,真要是以命相搏,早就殺得血流如海了,可因為膽小,誰都不敢用槍。因為不管誰先開了槍,對方還擊的子彈也同樣會要了他的命。

這樣爭鬥的場景,在以前農村爭地爭水爭電時很常見,雙方隔著池塘或田埂,揮舞著鋤頭、釘鈀謾罵著,推搡著,但絕不會下死手。

不得不說,這樣膽小愚蠢的方法,在農村是司空見慣的,千百年來。農民就是這樣爭吵打鬥。很少會真的鬧出人命,半島的那幫子漁民,也是同樣的心思。

周建平等山民是膽小鬼,半島上的漁民同樣好不到哪裏去。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有退路。隻要上了船。那就是海闊任魚躍了,甬港周邊有的是海島,到哪裏不能討生活。何必為了強蛟半島就拚死拚活,如今的爭鬥,隻是不甘心就這樣輕易放棄而已。但是如果“誓死保衛”、“一寸山河一寸血”雲雲,還是免了吧。

隻不過,形勢比人強,封海齊到強蛟半島上的所見所聞,以及周建平等人的吞吞吐吐,已經讓他看出,這幫子膽小鬼已經不耐煩了,糧食危機的陰影日益臨近,而在長城上搏鬥的青壯火氣也越來越大,他們正在找一個機會,找一個下殺手的機會!

當然,前提是自己要安全,要能保命!

廳堂裏終於安靜了下來,周建平將所有情況都和盤端出,他倒是極有誠意,連自家所剩糧食不多,半島裏的漁民糧庫被毀等關健消息,也毫不隱瞞。

一屋子的人,都巴巴盯著封海齊,封海齊並不是神仙,光看對方的眼睛就能辨認出什麽“真誠中含著一絲疑慮”,“坦然的直視著有著不可察覺的陰影”,那都是小說家言,誰要是能看出這樣的細微心理變動,那他絕對是--瘋子。但封海齊不用看眼神就知道,這廳堂裏的一夥子山民,必定各抱各的心思,在攻打半島這件事上,絕對不是一條心的。

強蛟半島是個好地方,但是裏麵的田地、魚塘、海塗細分下來也有三六九等,如果半島真被攻打下來了,誰能保證自己這一夥人就能占到好田好地?這時候留個三分力,以後分果子時,才能多撈點好處。

現在王路帶著崖山人強勢橫插一手,看似給他們送來了急需的幫助,但是這天上從來沒有白掉餡餅的美事,有付出總需要回報,王路給予的幫助越多,事後撈取的好處也不會少。更糟糕的是,山民中勢力最強大的周建平一夥又和王路是老同學,如果王路事後和周建平聯手,那強蛟半島畢竟是何人之天下,可實在不好說了。

封海齊知道,這一場戰爭,如果不安撫好這些大大小小首腦心裏的小九九,絕不可能獲勝。

終於,封海齊咳嗽了一聲:“在我看來,要打這場戰爭很簡單。我剛才來時,已經暗中觀察過長城的防守了,對方也就400來人,分守在幾公裏的長城上,隻能擇要點進行防守。當然,原本你們的人數也並不寬餘,雖然比半島上的漁民多了點,但考慮到是仰攻,人數比差不多要在2:1,甚至3:1,才略有優勢,這才導致相持不下。但現在不同了,半島的漁民沒想到我們來了,有我們這種生力軍,隻要一個突襲,攻破長城一段,然後沿著突破點投入精幹但強有力的預備隊,就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在沿長城線的其他防守部隊還沒反應過來前,直達他們的老巢碼頭,碼頭一被攻克,半島上所有人的抵抗意誌,就會全部瓦解。”

山民們互相打量著,半晌,小吳道:“你們才隻有10來個人,那些漁民可不是好對付的,他們長年在海上討生活,力氣可大著呢。如果你們不能快速突破,碼頭上收到風聲後,開了船就能跑的。”

封海齊昂然一笑:“我們人少,但我們有槍!盧鍇,讓各位叔叔伯伯看看你的槍法。”

一向愛顯擺的盧鍇大喜,高聲應了聲“是”,當場站起身,槍上肩,衝著窗外,略一瞄準,乒就是一槍。

廳堂內的眾人正在疑惑盧鍇這一槍不知打到了哪裏,外麵一陣喧嘩聲,片刻後,有個小頭目匆匆跑進來,看了一眼抱著槍口還在冒著一縷硝煙的八一杠而笑的盧鍇,湊到周建平耳朵邊剛要說什麽。周建平瞪了他一眼:“有話大聲說,這樣子做什麽?”

小頭目忙大聲道:“周大哥,剛才外麵一個哨兵嘴上叨著的煙被子彈打飛了,不過好還好,他人沒有受傷。”

廳堂內頓時一陣大嘩,周建平一舉手:“那個哨兵離這兒多遠?”

“100來米吧。”小頭目又看了盧鍇一眼。

周建平半張著嘴,看看王路又看看盧鍇,黑暗中,沒有輔助燈光照明,百米外的煙頭。一槍擊落。還不傷人,用的還是普通的沒帶瞄準鏡的八一杠,這簡直比抗日神劇裏的狙擊手還牛了。

末世,有槍的人不在少數。就是在山民手裏。也有幾杆槍。甚至是軍用槍支。但是,有槍並不代表你就是好槍手,槍法是靠無數的子彈練出來的。但如今子彈金貴,誰舍得敞開來練槍法?盧鍇,隻是崖山車隊中的一個孩子,卻居然有如此高明的槍法,其他人的實力那就更不用說了,這10來個人就是一隊凶神啊。周建平似乎已經能看到,他們衝上長城一槍一洞,將半島的漁民們紛紛爆頭,所向披靡。

周建平卻不知道,自己其實高估了崖山眾人的實力,盧鍇的高明槍法,也就是從隔離室裏出來後,才展現出來的。這小子一向愛顯擺自己的異能,覺得用槍不夠拉風,但從隔離室出來後,偶然用了一次槍,卻發現自己指哪兒打哪兒,比部隊裏的神槍手也不差。要不然,封海齊也不會將少量的八一杠配給他了,要不然,在高速公路上遇襲時,盧鍇隨手一槍也不會重傷對方的異能者了。

周建平尷尬地幹笑了笑:“好槍法,厲害,真是太厲害了,隻是……”他吞吞吐吐地道:“那幫子漁民也是有槍的,聽到槍聲,他們肯定會還擊……”

封海齊盯著他斷然道:“沒關係,我們的隊員都是經久鍛煉,我指揮起來如臂使指,而對方隻是一盤散沙,隻要我們以快打快,多打死他們一些人,他們就會害怕了。”他輕笑了笑:“其實在戰場上,你不可能殺光所有的敵人,更多的對手是因為害怕才落敗的,我們殺得越快越恨,對方就會越害怕,他們持槍的手會發抖,他們腿會發軟,同伴的腦漿濺到自己臉上時,他們就會一心想著逃命。他們畢竟不是喪屍,做不到心底無情無欲,絕不會死拚到底。”

封海齊說得很慢很平和,但廳堂裏的山民們個個覺得身上發冷,他們相信,封海齊絕對說得出做得到。

“不行。絕對不行!”旁邊斷腿的老馬掙紮著道:“半島上再怎麽說也是我們的親戚,這、這……反正我是下不了手的。”

封海齊在旁邊插話道:“沒關係,你們隻要像平時一樣和他們進行低烈度的打鬥,幹擾他們的判斷,拖住他們的人手,由我們來殺人好了。”

山民們麵麵相覷--由崖山的人來殺人?不說被殺的都是自己家的親戚,這強蛟半島打下來後,卻是算誰的?崖山的人這樣強悍,難道他們會心平氣和將拚死奮戰打下來的半島拱手相讓?

小吳幹咳了幾聲:“那個,我覺得吧……殺人這個還是算了,鄉裏鄉親的,咱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對、對、對。”旁邊的眾人附和道:“大家都是末世裏的幸存者,殺來殺去的,最後便宜的是喪屍,咱們總不能比喪屍還不如,一個勁兒自相殘殺吧?”

王路在心中搖了搖頭,他知道封海齊這是在戲弄山民們,故意用誇張的言辭,激烈的手段來嚇唬他們,用當地的土話,就是“攪腦子”。封海齊唱完了紅臉,該自己唱白臉了。

王路長長歎了口氣:“是啊,我們幸存者的數量已經夠少的了,再自相殘殺,實在是不應該,我想各位心裏一定也是這樣想,這才在和漁民們的打鬥中手下留情,並不僅僅是為著親朋好友的關係。”

周建平、小吳連帶著老馬,都是連連點頭,“王隊長,你有啥好辦法,倒是說來聽聽。”

王路想了想道:“我們崖山這次出遠門,其實是想做生意來著,這做生意嘛,自然應該和氣生財,並不適合做打打殺殺的事。咱們是商隊,又不是玄幻小說裏的傭兵。但是,各位的忙我自然是要幫的,不說周建平是我的老同學,就看著強蛟半島上的漁民獨霸著這樣一塊豐饒的土地,不允許別的幸存者入住,我心裏就不服氣。這末世,理該大家同舟共濟,共抗喪屍智屍,那些漁民們實在是太自私自利了!”

“王隊長說得好!真說到我們心裏去了!”“就是。那些打漁的太自私了。目光又短淺,除了一身蠻力,就沒別的花頭了,連團結才有力量這樣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王路站起來拍著胸脯道:“兄弟我幫不上什麽別的忙。隻不過隨行的車隊中有不少各位用得上的好東西。”他扭頭道:“王比安、盧鍇、王伯民。去。把我們的貨品帶些來,讓各位叔叔伯伯看看。”

不一會兒,精米、醃菜、雞鴨、自製槍彈、防彈衣。都捧了上來,放在正中央的桌子上,讓各位首領細看。

王路笑著道:“這打仗,打的就是後勤,打的就是錢糧,我這裏有大批的米,足夠大家吃好長一段時間,聽說半島裏的糧庫已經毀了,那些漁民就算短時間內能捕撈海鮮填肚子,可時間一長也撐不下去的,人總是要吃米飯的。到時候,各位的手下吃得飽飽的,力氣足足的,還怕打不過一幫子餓得手足無力的人?再有……”王路抖開了一件防彈衣:“這可是正宗軍用防彈衣,穿在身上,連八一杠近距離射擊都打不穿,有這衣服防身,你們就不需要擔心自己的手下會受重傷,這就像遊戲裏開了上帝模式一樣,成群結隊的穿著防彈衣的戰士們衝上去,那小小的長城,哪裏還有不被攻克的道理?”

周建平等人眼睛閃閃發亮,周建平接過王路手裏的防彈衣,摸了又摸,又試著用手裏的一把尖刀刺了兩下,嘴裏啜啜道:“好東西,真是好東西。”他已經想像到,一隊隊穿著這樣防彈衣的手下突然衝上了長城,而防守的漁民們習慣性地用冷兵器來阻敵,而自己的手下卻個個刀槍不入,就算漁民們想起來用火藥槍或自動武器,山民們卻已經突破到了他們身邊,以多打少,任你什麽雄關,也是一鼓可下。

周建平咽了口唾沫,他的嘴裏有些發幹,好不容易冷靜了一點,轉過身對王路道:“王路老同學,咱們倆可是上下鋪睡了4年的關係,你盡管開口,給我們提供這些物資,你們需要什麽樣的代價?”

因為看到了充足的物資,正在喧嘩的廳堂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大家這才意識到,這些東西雖好,卻不是自己家的,而是王路所有。王路不是善財童子,沒事幹末世裏亂逛到處施舍好東西,用了崖山的物資,必定需要付出代價,這是1加1等於2這樣簡單明了的事實--當然,並不是沒有人想過,幹脆把這些物資硬搶過來,但看看盧鍇等人緊握的鋼槍,再想想傳說中崖山基地聯盟的強悍,立刻主動打消了這個念頭。別的不說,崖山的異能者居然能驅使喪屍拉車,就不是這裏大大小小首領能做到的,他們雖然有異能,但最多也隻是護著自己不在喪屍群裏受傷害而已。哪裏敢把喪屍當免費的奴隸使用。

王路笑道:“周建平啊,你也太見外了,咱們兄弟什麽關係,不就用點物資嘛,盡管用盡管用。強蛟半島這樣的好地方,不打下來占在手裏,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周建平滿臉漲紅,一個勁道:“不行不行,我怎麽能沾你便宜呢?你既然做的是商隊生意,我們便沒有白吃白拿的道理,老同學我是這樣不地道的人嗎?你盡管發話,要什麽東西來換,我砸鍋賣鐵也給你整來。”旁邊其他首領們也紛紛附和,他們也不是蠢人,王路的便宜是這樣好沾的?不如醜話說在前頭,看自己能承擔怎樣的代價。

雙方一翻你推我讓,客氣得不得了,王路非要無償提供資源,周建平絕對不讓王路吃虧,當真是人人情深意切,到最後王路拍著桌子怒吼:“你心裏到底有沒有同學情份,不讓我幫忙就是不給我麵子!”周建平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以極微不足道的物資,回報王路提供的物資。

的確是很微不足道,商隊提供給山民們急需的糧食,隻要明年山民們用新打下的糧食,以1:2的比例返還,而防彈衣,則算是臨時借用,等戰爭結束後,就還給商隊,而代價則是象征性的--今後強蛟島生產的鹽,都由崖山的商隊包銷,不再售給任何第三方。

這個協議可謂皆大歡喜。

周建平是不用說了,能以這樣幾近吃白食的方式,在戰爭的要緊關頭獲得急需的物資,他今後在各首領之間說話的分量會更響,隻要打下強蛟半島,有安全穩定的環境進行生產,1:2的糧食借貸簡直是白送一樣。防彈衣和平時期根本沒用,它的價值就體現在戰爭時期,用過以後還給商隊,其實是王路變相給自己最大的優惠。有那麽一瞬間,周建平簡直要誤以為王路的確是和自己老同學感情深厚,隻不過,這一錯覺很快就自行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