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
綠荷眼神一沉,諷道:“你們祁家是大族,又怎會在意平頭百姓的死活?”
“三年前冬月,我妹妹被你們波及,性命垂危,你們呢,當時不聞不問,事後送來幾片金葉子就想打發我們,那可是一條人命,我妹妹再也回不來了!”
她說著,眼中沉痛,又揮鞭狠狠打在淩雨桐身上。
那手勁和精準實在驚人,淩雨桐悶哼一聲,身上火辣辣的疼痛讓她的意識強迫清醒,她喘著氣:“三年前冬月?”
她竭盡全力回想,也隻能想到當時鬧得很大的那件事——城內追殺。
大批殺手夜晚出動,潛入祁家刺殺熟睡中的祁家男丁,可祁家不是那麽好進的,祁家人的警覺性也極高,當晚兩方就打了起來。
最終結果是,一戰到天明,殺手瘋狂逃竄,出手波及百姓。祁家人不得已選擇收手,隻有一名殺手帶著一身傷逃出京都。
“你的妹妹是被殺手波及嗎?可我分明記得當時並沒有百姓傷亡,後續祁家也為街巷的百姓送去銀錢……”
淩雨桐說話有點氣短,綠荷招招淩厲,在傷口痛苦的刺激下,她體內殘留的藥性加速發揮作用,此刻一身狼狽,反倒比先前腦袋更清醒。
綠荷眼神驟然一狠:“誰說沒有傷亡?嗬,果然我恨了你們三年是對的!祁家人在戰場上冷血無情,對國民也是同樣,視人命如草芥!”
她死死瞪著淩雨桐,不願再多說一句妹妹的事,手上的鞭子發狠地朝淩雨桐抽去。
“放心,我不會讓你這麽痛快就死的,祁家欠我妹妹的,就讓你們來還!”
淩雨桐眉頭一跳,她和祁宴是被分開關著的,照綠荷的話……
“你對祁宴做了什麽!”
綠荷冷笑:“祁宴?那個無法無天,又最重麵子功夫的二世祖?”
“他那裏可暫時輪不到我去,等那些人將他虐殘了,我再去收割他的命,豈不是得利?眼下你最該想的,是如何在我手下撐著,別死那麽快!”
淩雨桐臉色大變,祁宴那邊也會有人對他私自上刑?
“這裏是皇宮,你們怎麽敢如此膽大包天!”
她根本無法預料,綠荷能這麽狠,而且聽她話意,祁宴那邊的人興許是另一波人。
祁宴到底樹了多少敵?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深想,一個綠荷就夠她招架,如今之際,隻能期盼師父能早些收到她的傳信。
一道鞭風,腰上劇痛,她疼得咬牙,一低眸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她為和師父聯絡所留下的後手!
她回到祁家就從祖母給她的藥材中挑了珍稀的貼身帶著,藥材混著小米能勾來師父身邊的……
且,距離她發出聯絡信號已快兩日了,想是師父事忙,還未收到。她現在能倚仗的隻有這個後手。
地上掉落了小布包,綠荷當然注意到了。她眉一挑:“喲,這是什麽?”
她剛要一鞭子揮上去,就聽淩雨桐大喝一聲:“不可以,那是毒粉!你一鞭子抽下去,我們兩個都得玩完。”
綠荷手一頓,笑了。“那豈不是正好?死也能帶著個祁家人,多劃算啊。”
說著,她就要揚起來鞭子。
淩雨桐眼角一抽,她沒想到對方連這套都不吃。要是小布包被綠荷給毀了……
忽然,她鼻尖一動,眼底閃爍上驚喜。
綠荷注意到她神色,冷嗤一聲,湊近捏緊了她的下巴。“這不是什麽毒粉吧?說,是什麽東西?”
淩雨桐被迫低頭,眼中閃著奇異的光。
她聲音輕輕的。
“是啊,不是毒粉,那是能催你命的毒鈴。”
她話音剛落,綠荷就從心底竄起一股涼意,身體自動緊繃,那是遇見極致危險的下意識反應。
她甩開手就要躲,可來人比她的動作快上十倍,一根鐵絲就洞穿了她的肩胛骨!
綠荷失去行動力跪地,唇邊都是血跡,狠厲回眸瞪著來人,驚愕道:“馴養官!”
來人腳踏淩雲靴,一身花色長衫像是剛從快活林回來的花孔雀,可卻身姿極正,麵容極俊,隻眼角微微細紋暴露了他的年齡。
這是個俊美的中年男人,一雙眼睛勾魂奪魄,風采卓然。
他看都不看倒地的綠荷,徑直拍了拍肩上鳥兒,輕聲喚:“秀娘,去吧。”
奇異的一幕上演了,他肩上鳥兒似通靈性,聞言扇動著翅膀就朝布包飛去,尖嘴一啄,布包就被它挑開,露出裏麵黃澄澄的小米。
秀娘歡暢地叫喚一聲,一隻鳥蹲在布包裏,埋頭吃小米。
中年人的視線轉過來,盯準淩雨桐,問:“你是誰?”
淩雨桐眼眶一酸,嘴角抿得平直。
師父……
一聲呼喚卡在喉中無法說出,這一世她還沒能拜師。
淩雨桐咳了口血,低聲道:“我想尋求您的幫助,阮醫師。”
阮傅:“沒聽見嗎?我是宮裏的馴養官,隻醫獸,不醫人。”
“不,您醫。”
阮傅眼神一閃,眼前女子眸光篤定,似是確定他會醫人。
而且,馴養官這個職位隻活躍在宮內貴人之間,他的姓氏除了貴人,外界人鮮少知曉,外層宮中人都隻稱他一句馴養官。
可這個一身傷痕的女子,卻一口叫出他的姓氏。
他側過臉,雖然一貫隻醫獸不醫人省了不少麻煩,但誰都不知道,就她知道,還是讓他升起幾分興趣。
他輕咳一聲,指著布包。
“那你又是怎知秀娘愛吃小米,小米能勾著秀娘前來,也帶來我呢?”
淩雨桐眼眶更酸澀,她低低地說:“原因我不方便說,但我就是知道,秀娘隻愛和名貴藥草混過的小米。”
“您也寵愛秀娘,不會放它獨自覓食。”
“我更知道您的名諱,阮傅。”
阮傅眼中異彩連連:“你……”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需要您的幫助,我性命瀕危,隻精神活躍撐不了多久,而且,我的同伴也在附近宮殿,我想知道他怎麽樣了。”
她一串話說完,已經是氣血兩虛。
阮傅見狀,隨意從兜裏拿出顆藥丸,直接塞進她嘴裏。他雖然醫術學得不甘不願,可水平還是不錯的。
淩雨桐一時不察險些嗆著,下意識露出無奈神色。“您還是……”
她的話戛然而止,輕咳一聲:“謝過阮醫師賜藥。”
阮傅不在意地搖頭,眼底劃過流光。
他踢了一腳地上被穿肩胛骨的綠荷,嫌棄道:“就她把你搞成這樣?拜托,你連我的事情都知道,沒法對付她?”
他**裸的嫌棄讓綠荷瞪紅了眼:“馴養官,哪怕您是宮裏的紅人,也不能隨意瞧不起人!我苦練鞭子三年,您……”
“才三年也好意思拿出來說?”
阮傅無語撇嘴,看向淩雨桐:“不會吧,你不會也很菜?”
他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且毒。淩雨桐低咳一聲,轉而提起:“我想問問,阮醫師來時,可見周邊殿內有一少年人?他麵容極俊,身量高,一身深青色衣袍……”
阮傅“嘖”了聲,眉皺得深了些。
“見了,他可比你慘多了,也硬多了。那麽重的私刑落在身上,連吭也不吭一聲,是個硬骨頭。”
淩雨桐臉色登時大變,她的手顫抖著。
“阮醫師可否帶我去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