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可你的傷口經不起拖延了。”
淩雨桐垂眸,手指隨意蘸著藥膏,低聲道:“難道你打算拖著這一身傷,跟我耗,等把自己熬死了,仇也沒報得了,還死在你認為的仇人手中。這是你想要的嗎?”
綠荷氣急:“我就算是死,也不要死在你們祁家人手裏!而且,什麽叫我以為的仇人,你們就是我的仇人!你們家人害死了我妹妹,此仇,不死不休!”
“你別想用語言陷阱來迷惑我、激怒我,我不可能上當,更不會感激你!”
淩雨桐抬眸,靜靜注視著綠荷的眼睛。
“你以為我方才同你說的話,是為了激怒你?你還以為我給你上藥,是要施恩於你?”
她捏著綠荷的下巴,冷聲道:“我淩雨桐可從來不是個以德報怨的人,我之所以現在還能好好的跟你說話,那是因為我不允許祁家的名聲沾染上一絲汙點。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
“綠荷,你連真正的仇人是誰都不知道,就已經快付出性命了。”
“被幕後之人玩得團團轉,當別人手中可有可無的刀,你可悲!”
綠荷顫抖著,她猛地甩頭要逃脫淩雨桐的鉗製,但是如今傷重的她根本沒有一絲多餘的力氣。過度生氣讓她的眼睛都瞪出了生理性淚水,模樣瞧著頗為可憐。
“生氣嗎?氣的話,就把你仇恨的根源說出來,一絲一毫都不要漏,讓我這個仇人好好的知道一下,你們經曆了什麽,又有多恨我。”
淩雨桐側身在一旁拉了個凳子,就坐在趴著的綠荷麵前,等著她說。
而綠荷也果不其然怒到極致,她像是要把仇恨都塞進話語裏,讓淩雨桐直麵她的恨,她的傷。
祁宴偏頭瞧了淩雨桐一眼,心中再次劃過一絲意外。
倒是不知她有這樣的審問技巧呢。
而淩雨桐此刻已經陷入沉思。
綠荷因情緒激動,說話顛三倒四,很多仇恨之語都是反複提及,像是身上全部的講述能力都沒了,隻剩下一腔仇恨才能度日。
但淩雨桐也從中聽出了些什麽。她默默把這些信息記住,不自覺就想起了喻南尋。
她忍不住把綠荷的事和喻南尋這個人牽扯到一起,這麽合並一想,她眯了眯眼,越盤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靜靜等綠荷說完,淩雨桐輕聲問:“有沒有人在你麵前說過誘導性話語?你又是為何那麽肯定造成這一切的是我們祁家的人。”
“當時派去發撫恤的祁家下人,除了拿一張名單和銀錢,身上以及服飾,可沒有任何能直接指向祁家的證據。”
“而誘導性話語,比如……”
她輕輕說了幾句,清晰地看見綠荷瞳孔一縮。
而綠荷的表情變化,也招致淩雨桐抿緊了唇,手掌都握緊了。她剛剛說的誘導性話語,是喻南尋要騙她做某事時,慣常說的。
他那張嘴,他的邏輯,在京城這麽多跟祁家有仇的人中,是獨一份。
“那個跟你說話的人,他是不是還說了……”
她眼看著綠荷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淩厲而充滿猜疑,心中幾乎可以確信,當時誘導綠荷恨上祁家的人就是喻南尋派去的。
喻南尋,這個人真是陰魂不散!且還是三年前……
她的神色不對勁,祁宴一眼就看出來,他蹙眉走到她身邊,沉聲問:“你怎麽了,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淩雨桐低聲應:“是,但我沒有證據。”
而此刻的綠荷也感受到了不對,她幾乎是癲狂地問:“你什麽意思,你為什麽會知道當時那人跟我說的話?難道這一切都是你們祁家自導自演,讓我恨你,最後發現當時唯一的一點善意,也是你們早就安排好的把戲?”
“你們這些達官顯貴,是不是瘋了!”
綠荷顫抖著搖頭:“還有另一種可能,當時向我表現出善意的人,是做了另一個局的人,而我這三年的仇恨,一直支撐我堅持下去的毅力,都是一場騙局,一場貴人的屠刀遊戲嗎?”
“我不相信,你們祁家一定是我的仇人,一定是!”
淩雨桐閉了閉眼。
她站起身吩咐鬆月:“堵上她的嘴,給她上藥,讓她休息。”
因為肩胛骨被穿刺的原因,她沒辦法一下子打暈綠荷,怕給綠荷的傷口造成二次傷害。
鬆月低低應了聲,一番對話聽得雲裏霧裏,根本鬧不明白淩雨桐想到了什麽,隻是心中頗為震驚,方才淩姑娘跟綠荷說話那一身氣勢,比她之前侍奉過的妃子還要厲害。
來澈默默在一旁站著,沒有祁宴的吩咐,不動不言。
淩雨桐深吸一口氣,走到祁宴身邊,借助視線的盲區,在他的手臂外側寫下一個“喻”字。
怎麽辦?怎麽牽製他?
不管是這次殺手刺殺,還是在多年前就開始布局,埋下綠荷這樣的仇恨棋子,她絕不能忍一直被動的接喻南尋的招。
祁宴垂眸,同樣在她手臂上寫下“喻相”二字。
淩雨桐眼眸一抬,瞬間所有思路都清晰了。
在他們遭遇刺殺時,祁宴告訴過她,喻相帶其嫡子去了驛站。
而她遇上的這些事,以及巧妙讓聖上猜忌喻南尋,喻南尋都進宮了,都挨了審問了,喻相那樣的老狐狸,占了相位這麽多年,還能沒有點兒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的能力?他怎會不知?
喻相但凡擔憂喻南尋一分,他都會馬不停蹄地回來,可他沒有,而且在聖上下放調查權的時候,他竟帶著嫡子先去了京城外的驛站?
淩雨桐皺眉一直想,事關祁家這樣的族群,聖上都不願麵對,不想去查,喻相一貫在朝中明哲保身,左右逢源,他又會此事是什麽態度?她暗暗猜測,也許喻相真的是不想插手此事呢?
但是如今權利收回,哪怕是回京複命,喻相也該回來了。
他們本來憂心的喻南尋可行使的權利比想象中大,在喻相回京後,局勢將瞬間改變!
她眼底透著灼灼的光,那麽,隻要等喻相歸來,就是他們牽製喻南尋的最好時機!到時,受了聖上猜忌的相府庶長子,喻相對其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