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片安靜。

祁夫人皺眉:“趙夫人,當時是你求著要把鋪子接手過去的,韻兒問過了我,我們仔細商量,是信任你才將鋪子給了你。”

“現在,你這……”

趙夫人臉色一僵。

她當初可是為了掙錢才要鋪子的,誰知道這個鋪子就是個無底洞。

成天的沒幾個客人,反倒是補貨費了她不少體己錢。

那可都是棺材本!

哪兒能浪費在祁家的鋪子裏頭。

淩雨桐臉上也浮現為難神色。

“趙夫人,不是我不答應,您瞧,我也才收了徒弟,亭越還小,我要教他的還多著,恐怕也是無法管理鋪子的。”

趙夫人一聽,這會兒還哪來對亭越的偏見,她眼珠子一轉。

“這,你看,亭越看起來也就是十來歲的年紀,正是學東西快的時候呢。”

“我聽說雨桐你醫術不錯,那鋪子裏除了米麵糧,空地大著呢,平常人跡罕至的,你就當是在那教學,多好啊。”

“又看了鋪子,又教了徒弟,一舉兩得~”

米麵糧跟學醫術有什麽關係?

淩雨桐眼神一閃,看著趙夫人精光閃爍的眼,心下一哂。

不過,趙夫人還真誤打誤撞,說中了她的一些安排。

隻是,她臉上還是為難。

甚至還裝作沒主意地看向祁宴。

祁宴呼吸一窒。

若不是心裏清楚明白地知道她的一切安排,他還真要被她這眼神攝了魂去。

這樣毫不設防的,完全信任的眼神,令他心裏發燙。

難以自抑。

祁韻看了一眼他們,低咳一聲:“趙夫人,您是當真想好了?不後悔?”

趙夫人一聽有人遞台階,不看路就下了。

“對對對,哎呀,可憐我這拳拳愛子之心,實在是全心兼顧兩件事呀。”

她又轉向淩雨桐:“雨桐,你就答應我吧?這鋪子沒什麽不好的,你隻要看一段時間,到時候……”

到時候等賺了錢,再換你來?

淩雨桐心道,做夢。

她咬了咬唇,裝作從猶疑到下定決心。

“趙夫人,我答應你。”

趙夫人眼睛一亮,忽然覺得身上擔子一輕,錢袋子也鼓了。

但緊接著,淩雨桐的話讓她的輕鬆陡然僵在臉上。

“既然您選擇將這擔子交給我,這擔子又牽係著祁家的財路,我一定會好好做的。”

“往後,您也不必憂心鋪子的事,武公子回來了,您就專心顧念他就好。”

“畢竟,馬上又是一年應試季,相信以武公子的才學,再加上您的顧念,定能高中。”

“至於鋪子,我不懂的地方,四弟會幫我的,對不對?”

在趙夫人看不見的角度,她衝祁宴單眨了下眼。

祁宴眸子深了些。

“對,我會幫你。”

淩雨桐笑了笑,對趙夫人道:“這下,您可以不用操心啦。”

她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跟祁宴的互動又很快,全程趙夫人連個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等看見淩雨桐笑了,她臉也僵了。

而武流光,他眼中華光閃過。

心間默默印刻上淩雨桐似含星光的眸子。

淩姑娘,真的很有責任心和擔當呢。

趙夫人現在是心中有苦說不出,有點不爽,又有點肉疼。

但,其實更多還是解放。

終於給那個鋪子甩了,但怎麽不那麽開心呢?

敲定了鋪子的事,武流光便告辭了。

淩雨桐帶著亭越,跟祁宴一起到了鋪子裏,一打開門,看見滿屋整潔,她忍不住笑得開懷。

趙夫人是給她當了免費勞工呀。

還貼錢那種。

她側眸看見亭越眼裏閃爍著的好奇光彩,沒忍住在他肉嘟嘟的小臉上戳了戳。

亭越呆萌的抬眸看著她。

“師父?”

顯然是在問她,做什麽戳我的臉?

淩雨桐被逗笑,揉揉他的發,抬眸看祁宴。

“你從哪兒找來的這小可愛。”

祁宴勾唇,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

“糊弄方太醫時,意外發現的。”

“亭越很有醫學天賦,方太醫早年出宮碰見了他,因為年齡和未有收徒先例,一直沒帶進宮裏。”

“於是,方太醫暗中資助這孩子好些年,隻想等有朝一日,親身教他。”

“哦~”

淩雨桐輕笑:“沒想到,被我們截胡了?”

她看著亭越的目光很溫和。

這孩子確實招人喜歡。

可方太醫也確實在短期十幾年內都收不了徒。

身為宮裏的太醫,兢兢業業做本職,才是聖上希望看見的。

想找人繼承衣缽?沒必要,因為有源源不斷的醫學天才被世家培養出來,送進宮裏。

沒有太醫開過收徒先例。

而經過這幾日她和方太醫的接觸。雖然在陳秋水麵前,方太醫頗顯老頑童脾性,但平日裏,他是個再謹慎不過的人。

這樣的人,不可能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但,他會被勾引。

“是啊,引子都你手中了,還怕方太醫不上鉤?”

淩雨桐低笑。

“你還真是……”坑人的一把好手。

祁宴環視四周,微微蹙眉。

“不過,這鋪子接過來,你打算怎麽做?”

這鋪子本是當倉庫用的,裏頭存的都是精細米麵,尋常人家買不起。

怎麽賣都虧。

他一個晃神的工夫,淩雨桐已經繞著米缸轉了一圈。

“祁宴,北疆那邊怎麽樣了?”

她忽然問出這個,讓祁宴一愣。

不過……

“戰事吃緊。”他如實道。

戰場的勝負不是單人的性命填進去就能止住的。

策哥的命……

他的神色微微沉下去。

淩雨桐顯然也想到了一處去。

她麵容含笑,可眸光卻是冷的。

“那你說,京城的人有危機感嗎?他們知道,有一些人,正在揮灑著,燃燒著生命,為他們換來暫時安穩的生活嗎?”

祁宴抿了抿唇。

“而京城,又有多少貴族王公呢?”

祁宴一怔:“你的意思是……”

淩雨桐低眸撫了下米缸的邊緣。

“這些精細米麵,尋常人家吃不起,但在貴族眼裏,不過是日常生活所需。”

“你說,如果挑起他們的恐慌,他們急了,去囤貨的時候,是會按照固有思路,買精細米麵,還是委屈自己,為看不見的明天省錢?”

祁宴唇角忽的一挑。

“既是貴族,不到非不得已,必不會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