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泰感恩戴德地連連拜下,眼角都帶著紅意。
從死馬當作活馬醫,懷疑,升起希望,再到忐忑,心安。
他的心態幾變,到現在,終於是能穩穩當當地落到肚子裏去。
囡囡,有好轉的希望了。
淩雨桐沒有避開他的禮,她隻是說道:“囡囡的病是因年紀太小,又過度練習才得的,本不是疑難雜症的一種,也是因為年紀小,尋常大夫對藥量難以把控。”
“星月閣調藥與多數醫者路子不同,不存在這個問題,我看出症結所在,將後續尋醫問藥的事情交給我的徒兒,亭越,你們可接受?”
“接受,接受!”
孟泰忙不迭地應了,他剛剛也在細細觀察,這位叫亭越的小公子,別看年紀小,但動作利索,毫不猶豫,篤定自信的模樣,看了就讓人心裏信任。
隻要囡囡能好,誰還介意是誰施藥呢?
再說,神醫免費看病,本就是為了教授徒弟。
孟泰眼珠子轉了轉,從方才他就在說要付報酬,但神醫隻是淡淡瞥了一眼門口的字,就不動作了。
她是真的免費!
眾多圍觀百姓看得沸騰,此時,被醫治的小女孩已經吃下了最後一顆藥丸子,清了清嗓子,試探著發聲。
“父親?”
軟糯的聲音帶著一點力道,不再像剛剛那般短促無力,也不再有艱難的停頓!
孟泰的眼睛亮的出奇,大聲答應。
圍觀群眾的眼睛也亮了起來,這般看得見的效果,令人心顫。
且,神醫寥寥幾句,徒弟就能迅速領會意思,再做出有用的藥,整個看病過程中,沒有對家人的數落,沒有對孩子刻意的安慰,但就是能讓人在細微之處,有被照顧的感受。
最重要的是……免費!
作為正值壯年的勞工百姓來說,家中有病母是幾乎無法避免的事,那些病症往往讓大夫們焦頭爛額,不敢下重藥,輕了又不行。
淩雨桐讓他們看見了希望!
當下,有大膽的人就問:“敢問淩神醫,您一天接待病患的數量,有限定數量嗎?”
“隔日一醫,隻要我在閣中,就不限定看醫人的數量。”
“畢竟,我也要休息的嘛。”
這樣一句略帶俏皮的話出口,淩雨桐在民眾眼中的形象溫和不少。
頓時,人群熱絡起來,有不少家中有病人的都匆匆地走,再匆匆地來。
這時候,就是劉掌櫃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一聲大嗓,所有真心想看醫的人都自覺遵守秩序。
淩雨桐一瞧眼前密密麻麻的人,還低聲在劉掌櫃耳邊耳語幾句,而後,排隊的群眾發現,他們手裏被分發了木製的小牌子。
劉掌櫃笑眯眯地說:“各位的木牌上有數字,這日頭太烈,若不嫌棄,可以隨我到側閣中小坐,淩神醫吩咐我備了冰塊,不會特別熱的。”
“好哎!”
“淩神醫菩薩心腸!”
那邊,孟泰已經跟亭越約好了下次拿藥的時間,星月閣說免費,是真的免費,他無奈將囡囡送回家,又帶著幾個人折返回來。
“我瞧淩神醫這星月閣裏頭,常日裏是賣米麵的,剛巧我們族裏要囤糧……”
說話間,一人就扛上了一籮筐米粒。
“看病不收錢,買賣總要收錢啦~”
錢袋子被懟到劉掌櫃臉前,他看向淩雨桐,獲得許可後,笑得見牙不見眼。
“好嘞,客官上這邊兒來,我給您結算。”
幾乎一樣的流程,在星月閣的門前頻繁上演。
淩雨桐搭脈的速度很快,有些幾乎是一瞧,就不是疑難雜症,隊伍走的恨快。
而真正的疑難雜症,幾乎一個就要耽擱上半個時辰,不過,奇異的是,沒有人等得不耐煩,他們待在星月閣的側閣中,一個個竟還十分悠閑。
方太醫的表情早就從大略一掃,變成緊盯著看,他發現,淩雨桐指揮的調藥方式,又有許多是他見所未見的。
這難道是藥穀的行醫手段?
以他的能力,自然能知道淩雨桐的大致身世,隻是……藥穀的人,皆驚才絕豔,大多活躍在周國境外,他實在是……沒見過。
越是盯著看,方太醫越是心癢難耐。
他清楚地看見淩雨桐將一個藥草快速處理一遍,隻是跟亭越耳語幾句,亭越就開始動作麻利的處理起來,不同的藥草還變換著不同的方式。
他還沒看清楚這是怎麽理解的,亭越就已經換下一株藥草了。
有股莫名的自尊心被打擊的感覺。
淩雨桐抬眸,就瞧見方太醫幽怨的眼神,忍不住笑出聲。
看來,今日對方太醫的“撩撥”很到位呢。
她回眸去看祁宴所在的位置,倒是巧,跟他的視線正好相撞。
她交代了亭越幾句,走過去。
祁宴端坐的桌前,全是一串串的銅錢,還有銀錠,而放在祁宴正對麵的,是一把算盤,和一本賬單。
淩雨桐眼尾一彎,玩兒興忽然上來,低聲道:“我的賬房先生,今日小店收益如何啊?”
祁宴眸中神色驟然一深。
心尖像是被柔軟地舔了一下,帶來撩人的癢。
她說……我的。
淩雨桐話落,久久沒聽見回複,眼皮子微微跳了跳。
怎麽,一句玩笑話,倒似乎滋生出不一樣的氛圍了呢。
祁宴垂眸,指尖輕輕撥弄了下算盤,道:“收益十分不錯,也許,明日你就要補貨了。”
“我的……神醫姐姐。”
那一刹,指尖像是過電一樣,泛起麻意。
淩雨桐忍不住抿了抿唇,視線閃爍了下。
她這才體會到……“我的”這詞有多麽令人遐想。
不過,神醫姐姐?
淩雨桐一撩眼皮,對祁宴道:“怎會是姐姐呢,你該喚我,嫂嫂才是。”
嫂嫂……
祁宴的麵色微僵。
他知道她是說得沒錯的,但是,從心底蔓延上來的躁動,卻讓他下意識拒絕這個稱呼。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二哥。
仇恨,他記得請清楚楚,但解除婚約的文書,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淩雨桐,在收到文書之後,在二哥去之前,就已經不是他的嫂嫂了。
他低下的眸滿是晦澀。
不知為何,得出這個結論,他心頭躁意微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