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雨桐微微一笑:“祖母,我清明著呢。”

眼下的局麵,皆是他們全家商議後決定打成的,現在,結果出乎意料的符合他們的心。

先前祁家恢複清名,用的招太橫了,也太強了,根本不給聖上拖延的機會,就迅速將結果按在了板上釘釘的文書上。

祁家,沒反叛,不認罪。

這樣行事的好處,自然是幹脆利落,但壞處……

試想,誰家受了冤屈,都要召集群眾,上大理寺擊鼓鳴冤來是一遭。

聖上忍得了嗎?

別到時因旁人效仿,反而惹得聖上狂怒,再懲治了他們家族。

而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聖上接下來一定會打壓祁家。好叫天下人知道,一國之君的臉,不是那麽好打的。

索性,他們就想出這麽個法子。

武將大多性情豪爽直接,用直來直去的思維考慮問題……

祁家現在缺錢,現成的鋪子地契握在手裏,當然是去賺錢了!

而一個賺錢的鋪子,多少得要個宣傳的噱頭。

淩雨桐會醫,又得皇後娘娘賞識,以她當噱頭,再合適不過了。

祁韻咬唇,有點擔憂:“不過,星月閣才開了幾天就換門頭,是不是太大張旗鼓了?”

她以為,悶聲發財才是王道。

祁宴側眸:“大姐,你想左了。”

“我們越是直接地暴露出經營情況,越是能讓那些貴族掉以輕心。”

“啊?”祁韻最近忙得有點暈,一時間思緒沒跟上。

淩雨桐笑著道:“大姐,京都,太多雙眼睛了。”

“有這麽多雙眼睛死死盯著星月閣,我去坐診,一天接觸那麽多人,又有那麽多人買米麵從鋪子裏離開。咱們,走不了悶聲發財的路子。”

“倒不如直接亮出來,叫那些人看個清楚,也讓他們誤以為,咱家人……”

她點了點腦瓜,晃了晃手指,意有所指。

祁韻眼睛一瞪:“讓他們以為咱家人腦子不好使?”

“這……難度有點大吧?”

她看看祁宴,四弟側臉鋒利,一雙眼黑沉如墨,眼底碎光閃爍,像一匹狼,或是睿智的鷹隼,一瞧就不好糊弄。

視線一掠,她看見淩雨桐,少女唇邊勾著溫軟的笑,但眸光理智,唇角隻要略一下壓,便十足清冷,丁點兒不像憨態之人。

再有她三弟,澤楷。

唔……

祁澤楷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衝她笑了下,一口白牙開朗陽光,瞧著,十分好哄騙。

好吧,她收回剛剛的話。

誰要是去騙她三弟,保不齊一騙一個準兒。

淩雨桐將她的動作看入眼中,忍不住輕笑出聲:“大姐,你定是忘了一個人。”

她跟祖母對視一眼,低笑:“咱家,還住著一戶人呢。我已於前幾日就跟趙夫人說好,今日就叫她前去鋪子幫忙。”

“她,坐主位。”

祁韻眉梢一挑:“哦?”

思緒繞了一圈,她忍不住笑。

趙夫人?現成的腦子不好使。

行。

可太行了!

淩雨桐捂唇:“若有人來試探星月閣虛實,我便裝作無知,將她推出去。”

“保管那套話之人,當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過後,氣得……”

祁宴忍不住看向她。

少女這般靈動神態,像是誘人的蠱,將他的視線吸住。

祁韻被淩雨桐說半截留半截的話勾的笑出聲,姐妹兩個十分歡樂。

唯有祁老夫人,她注意到祁宴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動。

阿宴他……

孔嬤嬤輕輕按了下祁老夫人的肩。

祁老夫人心一定,抬眼囑咐:“不論如何,小心行事。”

“是。”

眾人異口同聲。

淩雨桐又去了鋪子一趟,看著門口燙金的牌匾,忍不住勾唇。

她甚至期待起,有誰來試探了。

鬆月皺著眉頭:“姑娘,若是那些人不止於試探呢?星月閣雖然沒開幾天,但這利潤……可不低啊。”

淩雨桐早有預料地一笑。

“鬆月,你覺得什麽樣的錢財最令人安心?”

“當然是揣在兜裏的。”

鬆月毫不猶豫。

淩雨桐笑:“對。那,星月閣若是這樣一個存在,那些人還會來找麻煩嗎?”

“他們巴不得,我們的星月閣越開越好,賺得更多。”

鬆月一怔。

這時,一道嗓音從背後傳來。

“還沒明白呢?錢揣在兜裏安心,同理,你知道這錢以後是你的,你是費盡心思給自己找麻煩,還是會時常看看,坐等收錢?”

這道女聲帶著一點啞,鬆月猛地回頭:“綠荷?你怎麽來了?”

不是在宮中修養嗎?

那日她們料理過喻南尋,就將綠荷送回宮了啊。

淩雨桐似乎並不意外。

綠荷神情一正,到淩雨桐麵前,屈膝。

“見過淩姑娘,是皇後娘娘讓我過來協助你的,我……”

她咬了下唇,看得出眼底是經過了一番掙紮的,但當她抬起頭,她的態度十分堅定。

“先前在宮內,我對姑娘私自上刑的事,是我被仇恨跟小人蒙了心,我……”

“若淩姑娘不棄,綠荷日後,任憑姑娘差遣。”

鬆月震驚地捂住了嘴。

這這這……

雖然那時她就感受到綠荷的心態變化了,但……她沒想到綠荷會這麽快就……

鬆月側眸看淩雨桐。

這一刻,她特別想看看姑娘的反應。

淩雨桐輕輕一笑,看不出絲毫對綠荷舊日動手的不滿,隻是朋友抱怨似的低聲道:

“你學了三年的鞭子,真的很疼啊。”

“就罰你為我塗藥直到全好的那天,還得任勞任怨,幫我做事,行不行?”

綠荷紅了眼眶。

“行。”

“謝過姑娘!”

她要跪,被淩雨桐一把拉住。

“既然要為我做事,就得守我的規矩。首先第一條,就是改掉這動不動就跪的壞習慣。”

“明白?”

綠荷重重點頭:“明白。”

她用力抹去眼角的濕意,看著淩雨桐含笑的眼睛,她的心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堅定。

淩雨桐,真的是懂她的。

她的恨,她的偏執,她的脆弱,都被對方毫不嫌棄,不計前嫌地接納。

鬆月低聲道:“那,姑娘,星月閣能成為那樣的存在嗎?”

讓那些人將鋪子視為己有,又不立即占有,難啊。

這其中的度……

“能啊。”

“難道,你不信我?”

淩雨桐勾唇輕笑,眼底的光漂亮地晃人眼。

鬆月晃動的心忽的就靜下來。

她情不自禁微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