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朝,殿內的氣氛是肉眼可見的沉默無聲,壓抑得很。

喻驚鴻中氣十足地自薦:“這差事那般艱難,不如便交給臣去做,臣不懼險阻,願為聖上效力!”

聖上搭在龍椅上的手臂微微動了下,視線看著一旁垂頭的祁宴。

他沒理會喻驚鴻,徑自點道:“祁宴,你認為此差事如何啊?”

喻驚鴻一驚,他眉眼掠過一絲不爽,完全沒預料到聖上會忽然點祁宴的名。

明明往日,這些“難辦”的差事,隻要有人主動請纓,就會落到那人頭上。

祁宴眼皮一撩,抬眸。

一身禮儀完美的挑不出一絲錯,他長身如玉,雙手一合,彎腰道:“回稟聖上,臣對此差事並無特別看法。”

不過是一個出行探訪的差事,即便要查的人麻煩了些,也不過費些功夫罷了。

沒什麽特別。

聖上的指尖抬起,落下。

麵上表情透著股莫名的味道。

“哦,是嗎?”

聖上眼睛一眯:“那,不如就你接了這份差事,出行回來,交給朕一份滿意的答卷。”

“可能做到?”

祁宴還沒反應,喻驚鴻先是一驚,眉頭下意識就皺了起來。

這份差事怎麽能讓祁宴去接?這可是他心心念念,好不容易算計來的機會。

哪有那麽多困難的差事?就算是有,也不會困難到幾乎沒人想碰。

還不都是暗箱操作來的。

聖上這樣問祁宴,難道是矚意讓他去?

不行!

煮熟的鴨子都快進嘴,怎麽能飛了?

喻驚鴻不再淡定,張嘴就要提議。

祁宴剛好抬眸,瞥見喻驚鴻的表情。

他眼神微微一閃。

哦?有貓膩?

於是,趕在喻驚鴻插話之前,他就抬眼看聖上:“若這份差事聖上交由臣來完成,臣定竭盡全力。”

他的話並沒有說滿。

聖上眼眸微眯。

都是常年玩文字遊戲的人,這還能聽不懂呢?

喻驚鴻抓住機會,立即道:“啟稟聖上,這樣的差事祁宴之前並沒有接觸過,怕是經驗不足,不如……”

他的話沒說完,祁宴眼裏就掠過一絲嘲諷。

太心急了。

必是有鬼。

哪有不好的差事搶著上的?就算是要傳揚好名聲的臣子,辦差也有個挑頭。

果然,聖上臉色也微微一沉。

往日,他覺得喻驚鴻很有分寸,又懂得主動攬下別人不想做的差事,官位不高,但這待人接物的手段,是個靈活的。

而今……

多疑的本性讓他微一蹙眉。

祁家平複之後,他還沒給祁宴正式安排過差事,如今剛好撞上來一份難搞的,他自然就想到祁宴。

是的,他心氣不順,就要逮著祁家人來開刀。

但喻驚鴻的態度……

喻驚鴻忽然一僵。

從察覺到聖上目光的那瞬,他就明白過來,他太著急了,以至於露了一些馬腳。

不過,還有的救。

他當即就是一個深拜:“臣覺得,祁宴既然沒有這份經驗,那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了,少年人多闖性,定能將差事做好!”

他硬著頭皮誇祁宴,給祁宴臉上貼金。

祁宴眼底冷嘲,這下,他完全確定了,這份差事有問題。

怕還是……有人頗費了番心思的。

他輕輕一笑,沒有順著喻驚鴻的意,刻意推脫,而是裝作為難地抿唇。

還特意看了眼喻驚鴻。

“臣不才,能得到這樣的信任,聖上,臣願意主動請纓,攬下這份差事。”

聖上頓時勾唇。

“既然這樣,祁宴,你即日出京,速去速回。”

他很滿意。

而喻驚鴻,他臉上笑著,眼底冷光乍現。

下朝後,祁宴眼中掠過一絲嘲意,似是想到什麽,腳步一轉,走向喻驚鴻。

“方才多謝喻公子為我說話。”

喻驚鴻扭頭。

祁宴臉上掛著優雅矜貴的笑容,眼中帶著一絲真誠。

但他嘴角略向下壓著,又顯出幾分嘲像。

這讓喻驚鴻一時竟拿不準……祁宴是在說真的感謝,還是……故意來惡心他的。

“無事。”

喻驚鴻這麽不冷不熱地回道。

祁宴表情未變,他眼睛四下看看,狀似不經意地問:“誒?近日,倒是不見喻二公子,他去了何處?”

喻驚鴻不可思議地一滯。

他鼻子險些氣歪了!

當著他這個嫡出的麵,問那個庶出最近幹什麽去了,豈不是在啪啪打他的臉?

而祁宴臉上的表情,好像是真擔心這回事兒似的。

祁宴擔心個鬼!

胸膛劇烈起伏,喻驚鴻冷冰冰咽下這口氣:“我不知。”

“若無事,我走了。”

若不是怕聖上知道他在差事上動的手腳,方才在殿上,他定是要據理力爭的!

好好一個肥差,他好不容易借了信息差,費盡心思讓其變成誰也不想碰的苦差,準備自己美美享用成功果實。

結果,他沒算準聖上的心,還叫對頭祁宴白撿了個便宜!

對頭……

喻驚鴻大步走遠。

祁宴緩緩勾起個笑,現在,他眼底還哪有一絲真誠謝意?

祁家跟喻家,這次是新仇舊怨一起算了。

且看誰棋高一招。

另一邊,星月閣內。

趙夫人扭著腰來回走,見著人就跟人攀談幾句,百姓們被她花哨的語言迷惑,還真就一口一個老板地叫。

幾乎今日每個進了星雨閣的百姓都被灌輸了這一概念,十足的離譜。

劉掌櫃將一切看進眼裏,緘默不言。

鬆月也眼觀鼻鼻觀心,任由趙夫人去顯擺,她是如何如何教導淩雨桐,又是如何如何先把這鋪子撐起來。

大膽,大度,有遠見的形象,算是叫趙夫人短暫地立住了。

孟泰踏進來時,一聽趙夫人的話就愣了。

“這星月閣,不是祁家的產業嗎?”

一句大實話從他口中說出,趙夫人要繼續顯擺的話頭一停。

整個人都僵了。

孟泰卻不管她那麽多,他快速道:“亭越小友可在?我來,是想為囡囡取藥。”

嗓子不是一日就能好的,他們家不缺錢,自然要囡囡全程被最好的看顧著。

趙夫人一聽,搖錢樹?

方才微妙的停滯早已不見,她勾起唇,完全不計前嫌地為孟泰引路。

圍觀了一切的劉掌櫃:“……”

好家夥,能屈能伸。

鬆月抬眼看了一下,又低下頭。她隻管做好姑娘的吩咐。

此時,星雨閣外麵,蹲點兒的陳家四兄弟:“……”

“就這個趙夫人?吹得跟什麽似的,她能是星月閣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