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再相見,是恨還是怨

燕子山

因為是末夏初秋,萬物還是墨綠色,燕子山上的翠柏也不例外。

隻是當時立在山頂隻覺得心驚膽戰,眼下馬車行駛在燕子山下,卻別有一番安逸。

當穿過杏林古道,四下安靜的出奇,就連噠噠的馬蹄聲都變的脆遠好聽,我煩躁的掀簾望去,隻見四周都是一人粗的杏樹,中間還種有些許桃花。

隻是那桃樹不是一般的桃樹,而是磨盤血桃,若是在春季裏這裏的桃花將會殷紅如染,杏花宛若芙蕖綠波。

這裏該是世外桃源才對,隻可惜,今日來的人,還是今日住在這裏的人心思都太過沉重,隻怕孤芳要自賞,並且還沒有人去同情憐惜。

馬車忽頓,我的目光鎖在籬笆院內的一棟古色古香的木質結構的房屋處,隻見四周是銅黃色的木質結構。

瓦簷下的四隻角簷上還有掛著銅鈴,隻要微風拂過,鈴鐺便會搖響開來,一時間銅鈴擺臂好似在歡迎客人到來一般熱情。

下了馬車,胤祿本想跟來,可是我把他攔在了籬笆院外,當我越發靠近這屋子時,越覺得身子軟弱扶柳,我該怎麽麵對他?怎麽麵對墨瞳?還有墨瞳和他的孩子?

我帶著滿腹瘡痍緩緩打開那扇木門,隻見張琪之一身淺灰色長袍,腰間係著對扣雙色灰黃錦帶正坐在榻上,懷中還抱著一個嬰孩。

我隻覺得自己被定格在那裏,想動卻動彈不了,想開口卻又怕打擾他的滿眼柔情。

正當我不知如何開口時。張琪之忽的抬眉。當他與我四目相對。我隻覺得和恍若隔世,更有種分分鍾是滄海桑田的孤獨感。

張琪之見門口站著的是我,眉間微動,隻是一個微蹙,便隨即舒展開來,我見他如此,自鼓起勇氣開口道,“這是你和墨瞳的孩子?”

張琪之聞聲緊抱著懷中的嬰兒。寵溺看著他道,“他叫念瞳,是我墨瞳的兒子。”

踏進木屋,撲鼻而來的檀香讓我心中越發沉抑,隻是那一抹不經意的掃過床榻上沉睡著的墨瞳時,眼淚還是止不住,我道,“跟我回去吧!京中有好的太醫和大夫為墨瞳醫治,你留在這裏對墨瞳的病情得不到太多的幫助。”

張琪之聞聲,自不看我。隻是緊盯著自己懷中以沉睡的孩子,淡淡的的說道。“我和墨瞳在這裏過的挺好。”他冷淡的如寒冬裏的一陣微風,雖不是最刺心的,卻讓人覺得寒意逼人,我問道,“你是在怨我嗎?”

張琪之聞聲身子微征,半響不動,見狀我又道,“你是在怨我讓你遭遇了此生最痛苦的事情,對嗎?”

張琪之見我如此,抬眉掃過我的眼眸,我看得見他雙眸空洞的毫無情緒,隻聽他回我道,“我沒有怨怪任何人,要怪,也隻怪我自己不懂珍惜眼前人,隻一味的錯過我們那麽多美好的日子。”

“現在的她雖然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可是我從沒有像現在時時刻刻,全心全意的待她過,她一定不希望我回去。”

他話至此處輕輕的吻在了那孩子的眉心,又起身將孩子放入床榻邊的嬰兒**。

他自弓著身子緊盯著那個孩子看,眸中不舍和心疼宛若一把刀子正割著我的心。

我自覺得心裏難過,又痛苦,喊了句,“張琪之!”

張琪之聞聲,未曾抬眸隻是淡淡的說了句,“你回去吧!”,“以後都不要再來了。……

他再也不是當初的張琪之了,他再也不可能和我並肩說笑,說毫不在乎傷痛的張琪之了。

是怎麽改變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是什麽改變了他?

我自覺得難過,心中絞痛,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可是我希望你跟我回去,回到我們身邊,讓我們好好的補償你。”

張琪之聞言,自諷刺一笑,看著我道,“補償?不必了。”

我見他如此,自覺得被他打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自走上前去,緊握著他的手臂道,“我知道你恨我,怨我,我何嚐不恨自己,可是恨有什麽用,我還是改變不了事實不是嗎?”

張琪之不語,也不看我,見他如此,我自哭訴道,“張琪之,你看著我!”

張琪之好似聽不見我的話,眸中毫無表情,見狀我自抬手捧起消瘦的臉頰,“你看著我!”,“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敢看我,你就是在怨怪我是不是?”

張琪之見我如此,放佛是一個沒有心跳靈魂的孤鳥,隻是定定的看著我,說道,“有意義嗎?”

“曾經我視你為我的夢,忽略了墨瞳為我做的一切,可是到頭來我在你這裏什麽都沒有得到,反而誤了墨瞳一生。”

“她臨睡前,緊握著我的手告訴我此生不悔無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痛?”

聞聲我自覺得慚愧,更是自則,我將手收回呆滯在他身前,隻聽張琪之又道,“我自認為此生互不辜負,到頭來卻辜負她最深,你現在要我跟你回去,還要負她第二次嗎?”

張琪之終於說出了心裏話,是了,彼此辜負,你辜負她,我辜負了你!

想到此處,我緊盯著張琪之的眼眸,痛心道,“如果你沒有遇見我就好了,如果當日在樹林裏你沒有出手相救該有多好?”

“我寧可被狼生吞活剝了,也不想看到現在麵對這樣的局麵。”

張琪之見我如此說,臉上拂過一抹痛苦的表情,見他如此,我自哀求他道,“張琪之,我求你了,你跟我回去吧,我會找最好的太醫來醫治墨瞳,我一定會還你一個一模一樣,活色生香的墨瞳。”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張琪之見我如此。自對我道。“墨瞳曾經規勸我離開京城,離開是非,我當初不願意,更不舍得,可是現在我恨不得再不也不踏進那裏半步,前半生負她的,我要用我的後半生成全她。”

話至此處他自轉過身子,緊盯著墨瞳對我道。“我不會跟你回去,以後也不會再見你,你回去吧!”

我見他麵如冰霜般寒冷,身子又如傲骨的紅梅,孤寂,冷漠的讓人害怕,我自不敢相信他剛剛言語間的意思,自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以後相見也要做陌生人??”

張琪之不語。我又道,“還是你不肯原諒我?”

張琪之見我如此說。自道,“我不怨怪你,也不怨怪任何人,要怪也是怪我自己執念太深,傷人傷己。”

見他如此說,我自恨不當初的,嗬道,“怪你自己,怪你自己和怪我有什麽區別?”

“我從沒有想過會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麵,為什麽,為什麽我們會變成這個樣子?”

張琪之見我惱了,自回身看著我,眸中淡然的沒有卷起一絲漣漪,說道,“變成什麽樣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知道自己的心意是什麽,你回去吧,記住我的話以後不要再來了。……

我知道他心裏恨極了我,可是我到底能為他做什麽??

我自哭著,痛哭著,最終鼓起勇氣會上他的雙眸,才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墨瞳,你不願不見我,我也不惱你,但是請你一定不要恨我。”

張琪之聞聲,嘴角處多了些抽搐,眸中似有霧氣結成了水晶,隻聽他對我道,“我不恨你,我真的不恨。”

“回去吧,記住我的話,以後不許再來了,若是你不聽話,我便帶著墨瞳離開這裏,永遠都不會再出現。”

我見他隱忍著痛苦,自淚如決堤,緊盯著他邁不動步子,他見我如此,自抬起手來,為我拭淚,那一抹柔情好似撕碎了我的心,隻聽他道,“去吧,從這裏走了之後,把這裏的一切都忘了。”

他雙眸執著著讓我離開的念想,我也知道很多事強求不來,我才點頭答應離去。

隻是臨行前,我道,“我可以,和墨瞳說幾句話嗎?”

張琪之點頭回應,我才拖著身子來在墨瞳的床榻前,隻見天藍色的帷帳下,那一身月白色中衣,不知是不是她才生產過,身子還未恢複,臉色還是煞白的,那樣消瘦的樣子,好似不用一陣風,隻要我一個呼氣她就能被吹走。

看著墨瞳如此,我隻覺得自己罪孽深重,緊握著她略有溫度的手,說道,“墨瞳,對不起,除了這句話我不知道我還能對你說什麽?你在夢裏不許恨我,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自輕撫著她的臉頰,那樣消瘦的臉頰我的一隻手便能將她的臉頰遮擋住,我好恨,恨自己無能無力。

我又道,“我知道這輩子,我虧欠你的是還不清了,可是你放心,我一定會日日為你祝禱,祈禱老天爺讓你快點醒來,你都不知道你的孩子有多可愛。”

“他那麽小,真的需要一個母親在身邊,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不要讓他一直等你。”

話至此處我自伏在墨瞳床榻前哭著,“墨瞳,不要恨我,一定不要恨我。”

半響,張琪之才來到我身前,將我扶起道,“我和她都不會恨你,也不會怨你,回去之後,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在耍小脾氣惹他生氣,他真的很在乎你,在乎的比任何東西都要多的多。”

他還在為胤禛說話,你不恨他嗎?這話我憋在心裏,好似要憋出一身病,可是卻怎麽也開不了口問出來。

張琪之見我緊盯著他卻不言語,滿眼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緊盯著,說道,“去吧,互不辜負,各自珍重。”

我自緊盯著他看,他殷紅的雙眸,微蹙的眉心,還有那一臉的傷痛,他的每一個表情還有眼神在我心裏緊緊的纏繞著。

我多希望聽你說,你恨我,恨胤禛,可是偏偏你什麽都不說,隻說就此別過,要各自珍重!

你知不知道,有什麽沉默,比說出來要讓人沉痛的多的多,張琪之見我愣在原處要一眼將他忘穿,他自抬起手遮住我的雙眸說道,“不要這麽看我,也什麽都不要說,離開這,過你想過的生活,從此不要往回看。”

我聽著他的話自不言語,任憑他將我送上馬車,在由著他目送我離去,即便風搖曳著他的袍擺,他亦是滿眸定格在那裏,不動不說,直至我們的馬車離去,我再也看不到他時,他才真的從我的眼眸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