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邙南 第390章 心腹
冶牆縣和白牆縣同屬於北郭市，兩縣隻有一河之隔，到市裏開會的時候，辛況名不止一次地聽到過冶牆縣委書記就汽車團的專用公路大吐苦水，這時聽到林遠方說把交戰公路項目拿過來了，這讓他如何能不跳了起來？開玩笑！這條公路，光地方上的配套資金就要一千四五百萬，你林遠方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倒是輕巧，可是這一千四五百萬配套資金，從什麽地方擠啊？
“遠方同誌，這太草率了吧？”辛況名這時也顧不得講什麽客氣，“你知道那條交戰公路，需要地方上出多少配套資金嗎？”
“辛書記，這個我清楚，按照物資采購局的預算，地方上大約要出一千四百多萬配套資金吧。林遠方端著茶杯，坐在沙發上紋絲不動，不緊不慢地說道。
“是啊，遠方同誌，一千四百多萬啊！這不是小數，足夠我們從老城區到新城區修一條新路了。”辛況名強忍著罵娘的衝動，一張臉陰沉得能擠出來水，“雖然說咱們縣財政狀況比其他縣區要好一些，可是好得也有限。這憑空冒出來的一千四五百萬支出，讓縣裏如何消化？”
“辛書記，這個請你放心，如果縣裏相信我，把交戰公路項目交給我負責，我保證不動用縣財政上一分錢資金。”林遠方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哦？”辛況名心中的火消了一大半，“你敢保證，不動用縣財政一分錢資金？”
“當然要保證了。”林遠方微笑著說道，“如果我一上任，就用去縣財政一千四五百萬資金，即使辛書記您沒有意見，縣裏的幹部群眾也不會饒了我啊。我可不想讓人戳著脊梁骨罵我是敗家子！”
到了這個時候，辛況名才篤信，林遠方絕對不會動用縣財政上的資金。隻是如果林遠方不用縣裏的資金，又怎麽能修好那條交戰公路呢？難道說他會憑空變出錢不成？
想到這裏，辛況名心中一動，忽然又想起了那個傳聞，說林遠方在省裏很有一些背景。莫不成林遠方有本法到省裏去為這條交戰公路申請一條配套資金？可如果是那樣，也有點說不通啊。本來中原軍用物資采購局即使獅子大張口，把黃河汽車修配廠的倉庫賠償資金翻倍，也不會超過四百萬，林遠方如果有能力從省裏申請下來配套資金，那麽四百萬就能解決的問題，為什麽要多花一千多萬出來？總不會說林遠方腦子有毛病，喜歡當散財童子吧？
心裏有很多疑問，卻又不好當麵問出來，辛況名隻好打了個哈哈，說道：“遠方同誌，既然你有這個意願，我這個當班長的，肯定要全力支持你，為你搞好後勤服務工作。到時候有什麽困難，你盡管找我，我一定盡最大可能幫你解決。”
“謝謝您的支持！”林遠方停頓了一下，問道：“辛書記，您說這件事情，要不要上常委會上討論一下？”
“討論呢，我看沒有就這個必要了！政府抓經濟嘛！這本來就是你工作職責範圍之內的事情嘛！一個縣長，這點權力還能沒有？遠方同誌，你隻管放心大膽地去幹。”辛況名大手揮了一揮，又說道：“回頭在書記辦公會上和常委會上，把這件事情給其他幾位書記和各位常委通一下氣，讓他們了解一下，也就行了！”
“您是班長，我聽您的。”林遠方微笑著說道。
“遠方同誌，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辛況名嗔怪地笑了起來，“應該說，誰有道理，我們就聽誰的，對不對？”
辛況名讓牛萬華包了一半大紅袍交給林遠方，起身把林遠方送到辦公室門口，拉著林遠方的手依依不舍地說道：“遠方同誌，我雖然是大老粗，但是就喜歡你們這些專家型官員，思考問題細致，周到，和這樣的搭檔搭班子，省心啊！”
“辛書記，跟著你這樣有經驗有閱曆的班長，我心裏也踏實。”林遠方態度誠懇地和辛況名握了握手，踏著穩健的步伐不緊不慢地下樓去了，辛況名轉身回到房間，臉上的笑容就收了起來。“萬華，”他對牛萬華說道，“你怎麽看這件事情？”
牛萬華心中揣摩了再三，還是沒有敢說出自己的想法，隻是小心翼翼地笑道：“老板，這件事情我看不透。”
辛況名點了點頭，心說我都看不透的東西，你看不透也是很自然的。他沉吟了一下，吩咐道：“萬華，去找一下遲主任，讓他馬上過來一趟。”
“是！”牛萬華應了一聲，趕忙轉身出去。相比起自己來，遲延年可是有見識多了，所以辛況名有什麽事情，都喜歡把他叫過來商量。
**林遠方回到辦公室，拿過唐曉程整理好的秘書科人員資料，靠在皮轉椅上，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前後花了一個多小時，林遠方仔細看完了所有人員的材料，其中有一個人的材料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人叫王濤，邙北市人，三十一歲了，進入政府辦已經九年了，算起來也是個老機關了，但是卻還是隻是一個小科員，混得的確很慘。
如果外行人去看機關人員的簡曆，肯定會覺得大同小異，都是一些套話連篇的評語。但是對於熟悉機關情況的人來說，卻可以這些簡曆上形同八股文的看似很雷同的評語中琢磨出一些名堂來。
比如就王濤的簡曆當中，林遠方就找出這麽一段文字：該同誌工作能力尚可，效率較高，態度比較認真，隻是在處理人際關係方麵的能力尚需要加強，如是雲雲。
林遠方放下手中的材料，站起身來，緩步走到窗台邊，點燃一根香煙，一邊俯視著政府大院，一邊在心裏盤算開來。
按照道理來說，他剛剛上任，應該選擇一個年輕一點的，剛剛進入機關的小夥子。年輕人朝氣蓬勃，有闖勁兒有悟性，可塑性也較強。更重要的是，年輕人剛進機關不久，還沒有什麽背景，誰培養起來，就是誰的心腹。
可是就白牆縣現在的情況來說，情況錯綜複雜，林遠方需要的是盡快熟悉和了解情況，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去培養自己的子弟兵。
而王濤的情況，卻又很符合林遠方的需要。在政府辦工作九年，對縣裏的情況足夠了解，而且從評語來看，他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態度都應該還不錯。之所以沒有獲得重用，有可能是因為他不是白牆縣本地籍貫，也可能是因為他不善於搞人際關係，總之，很受壓抑。如果自己這個時候能夠拉他一把，培養成自己的心腹，應該不會成什麽問題。現在的問題就是，王濤的工作能力，究竟能不能適合自己的需要。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王濤已經三十一歲了，思維會不會已經定型，還有沒有可塑性和悟性。如果缺乏這兩點，即使收為心腹，也沒有什麽用處。
晚上下班的時候，林遠方讓唐曉程先走。他在辦公室裏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下樓，轉身來到後麵的機關食堂。
走進了食堂林遠方才發現，在食堂裏吃飯的大多數都是一些普通的幹部，科長以上的幹部竟然一個都沒有見到。
說起來林遠方上班也才一天，看著這些幹部一個一個都麵生，誰也不認識，他一路走來，也沒有一個人主動和他打招呼。不過林遠方心中很清楚，昨天召開的是科級以上幹部大會，這下麵的普通幹部，絕大多數都沒有見過他，又怎麽可能認出來他是新任縣長呢？
食堂裏的大師傅也沒有見過林遠方，見他空著兩手過來，就問道：“才來的？”
“嗯，剛剛報到不久。”林遠方故意含糊其辭地說道。
“嘿嘿，俺老王一看就知道你是才來的新人。”大師傅揮舞著打菜勺子，得意地笑著。
“哦？你怎麽看出來的？”林遠方覺得這個大師傅挺有意思，最起碼對他這個“新人”很熱情，看著不欺生。
“那當然啦！因為你沒有帶飯盒過來嘛！”大師傅用勺子指了指林遠方的手。
“啊？是啊！”林遠方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以為機關食堂和外麵的飯店差不多，不用帶餐具，隻要有錢就可以吃。
“嗬嗬，小夥子，也別著急。”大師傅笑了起來，“我這裏有備用的餐具，你今天就湊乎一下，下次過來記得一定要帶飯盒啊！”
說著大師傅兩隻飯盒，一隻打飯一隻盛菜，把米飯和菜都裝得跟小山包似的，然後遞給了林遠方。
“謝謝王師傅。”林遠方接過飯盒，回身找了一個靠窗戶的座位坐下。這時卻聽到大師傅在那邊說道：“王濤，怎麽又這麽晚過來吃飯？”
林遠方抬頭望去，卻看到一個白淨的斯文男子站在大師傅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