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圍棋之道與利益之說
“今天是一個偉大的日子，必將進入我們北戎武者的曆史之中！”洲府官邸前的高台之上，周繼寬沉穩如山，聲音遠遠的傳出去，靈焚城之中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聲音，隻聽他用富有感染力的聲音說道：“從現在開始，靈焚城的公民，將運用自己的權力，選舉出我們自己的政府，這個政府不屬於天運帝國，隻屬於我們每一個武者自己，它將為我們服務，而不再是對我們進行統治！”
雖然武者的修煉境界，與修士有所不同，沒有練氣士這一境界，自然也沒有聲聞妙語這一神通，但是他們也有類似的交流手段，可以讓自己的意思，明白無誤的傳達給其他人，不僅交流沒有問題，而且不用擔心他人無法理解自己的意思。
更何況，在之前張默不惜成本的宣傳下、在百裏錦峰這個神使暗中授意下、在三大家族聯合發力下，關於施政綱領的討論已經持續了很久，對於服務型政府的內涵，大家都非常清楚，沒有誰是真的不明白的：除非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
“我們新政府成立之後，將立誌於服務所有公民，我們每一項政策、每一項權力、每一項舉措，都會以法律的形式確定下來，並且全部公之於眾。”周繼寬回去想了很久，他生恐陳彩兒得打這次政府組建的機會，因此在最後的這個宣傳階段，毫不猶豫的祭出了自己的殺手鐧：“我們的政府服務公民，權力是從公民手中過度而來，如果沒有明確的授權，我們將不能開展任何工作，這便是依法行政！”
法在政前、依法行政、法無明文規定不可為等等思想，此時在所有人心頭流淌而過，這些都是施政綱領提到的內容，但是並沒有人認為真的能夠實現，尤其是那些普通的武者，更沒有見到有實現的可能，尤其是在知道組建政府的是陳家與周家之後，更沒有認為，施政綱領之中的理念，能夠真的落地開花：因為三大家族以前就是靈焚城的實際領導者，哪家成立政府，都不會做這種自我限製的事情。
誰料到，不用別人說，周繼寬竟然自己主動提出了這個概念，這就讓聽到這個消息的人，立刻眼睛一眯，心裏麵不自覺得開始活動起來：如果真的是能夠依法行政，那可真就太好了！
修煉之人沒有傻子，靈氣滋養之下的極武界普通民眾，也比張默在二十七世紀的地球上見到的聰明人都要聰明，幾乎是下意識的一想，就能明白法無明文規定不可為對他們而言，到底有多麽大的好處，那代表著政府的權力將會受到極大地限製，而普通的公眾，將再也不是政府管理的對象，而會成為政府真正的服務對象：不是停留在施政綱領之中的服務對象，而是現實中的服務對象。
張默在洲府官邸中聽到周繼寬的講話，也是一愣，竟然有一種意外驚喜的感覺，對坐在對麵的韓崗說道：“真沒有想到，施政綱領落地成為現實，竟然如此之快，這個周繼寬的心很高、很大，看起來是想要掙脫靈焚城的束縛，走的更遠了。”
兩人此時正在下圍棋，張默在地球上的時候，就會這項高雅的動腦運動，後來莫名被聖神台鎮壓，生死存亡之時，地球上一切學過的東西，都曾經被他拿來當成救命稻草，與腦海中得到的破禁方法相配合，圍棋是少數幾種能起到作用的東西，在其上的造詣絕對不低。
棋盤之下如有一片混動空間，紛亂的黑白二色氣流流傳不息，每一字落下都會導致氣流發生變化，如夢如幻，與張默在地球上學到的圍棋差別還是很大的。
“張洲長下圍棋，可真是防禦的滴水不漏，任何攻擊似乎都無法對你造成影響，真的是好本事。”韓崗手中捏著一子，遲遲沒有下去，嘴裏麵卻並沒有接著張默的話往下說，似乎仍舊將精神投注在棋盤上道：“每一次攻擊，不論是已經形成的，還是剛剛有著意圖的，似乎都逃不過你的雙眼，輕輕鬆鬆就能將其擊破，明明修為不高，卻讓我難以施展開來，深得四兩撥千斤的精髓。”
張默隻是笑笑，並沒有說話，他總不能告訴韓崗，我用圍棋的方法破解聖神台想要鎮壓自己的禁製十多年，與聖神台層出不窮、詭異莫測的強大攻勢比起來，你這點小小的變化，實在是不夠看。
“嗨，已經提不起攻擊的興趣了！”韓崗將手中的棋子向下一扔，嘴裏麵感歎道：“雖然你妹喲發動過一次攻擊，但是我發動的攻擊和想要發動的攻擊，都被你輕鬆破解，我心中已經毫無戰意，再下下去也隻能是這種狀態，你這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威能，直指人心，手段已經不局限於圍棋本身了，不下了！”
“韓先生承讓了。”張默也將圍棋棋子放下，神態之間悠然自得說道：“我修為不高、實力低微，進攻不足隻能思付著防守，韓先生如果認真的話，恐怕我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韓崗將圍棋收起來，感慨道：“修為可以彌補，但是圍棋的思維卻不是一兩天能培養起來的，我觀你下棋之時氣度森嚴，雖然招招都是破解之勢，卻也淩厲異常，似乎蘊含著以弱勝強的殺招，雖然引而不發，卻也讓我隱隱間感到心悸，如果一旦爆發出來的話，我也未必能擋得住。”
拿起棋盤和棋子，韓崗輕輕地摩挲著，對張默說道：“我喜歡圍棋，並非因為他可以怡情怡性，也並非因為他高雅別致，實在是因為這圍棋之道也算是修煉的一種，不但可以藉此鍛煉靈力控製，還能神與棋合，鍛煉神識，如果真的能夠觸摸到圍棋的更高境界，更是可以納天地入棋盤，與之博弈，如果能贏的話，更是有無窮好處！”
張默聽到這話就是一怔！圍棋在地球上不過是一項文雅的運動，哪怕是後來將圍棋之道融入破禁之術裏麵，也僅僅是張默當時的無奈之舉、權宜之計，在破開聖神台禁錮之後，就將其遺忘到一邊，後來在極武界的經曆，也從未接觸過這方麵，如果不是剛剛韓崗拿出圍棋，讓自己見獵心喜與之博弈，還真不知道圍棋還有這麽大的作用。
修煉界之浩瀚、之神奇，確實是遠超自己的想象。
“這圍棋跟著我有好多年了，我一直覬覦納天地入棋盤與之博弈的境界，可惜多年來始終未曾入門。”韓崗不知怎的，突然有些興趣索然，將棋盤向前一推對張默說道：“我來到靈焚城之後，本想著助你一臂之力，讓你在靈焚城中能夠立足，卻沒有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妙招破解局麵，我之前的準備幾乎是毫無用處，本想著為你組建政府站腳助威，但是周繼寬這一番表態，讓施政綱領徹底成為現實，我的作用就更小了。”
看著棋盤，聽著韓崗的話，張默有些愕然道：“韓先生不必如此，您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我這番動作也算是兵行險招，雖然順利的讓政府組建起來，卻也將郡守府排除在外，日後郡守府來找我的話，我本來還是有很多麻煩需要應對，可是有了韓先生給我的身份，很多麻煩就能避免，已經幫了我這麽多，又怎能說沒有作用呢？！”
“鎮魔使的身份，是我家主公決定給你的，本就是一散職，算不得真正的幫助。”站起身來，韓崗先是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棋盤，隨後決然說道：“既然沒有幫得上你什麽忙，這棋盤就算是禮物送給你了，也能讓我心中好受一些。”
“這禮物可太貴重了。”張默並沒有直接推辭，因為他敏銳地發現，韓崗的目光從棋盤上挪開之後，身上的氣息似乎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似乎是心境有所突破，所以隻是說道：“這棋盤韓先生運用多年，已經頗具精妙之勢，不提本身材質的貴重，單說韓先生從上麵耗費的心血，也絕對不止一點半點，如此貴重之物，我可是受之有愧啊！”
“既然送給你了，你就拿著吧。”韓崗說道：“我一直期盼能夠得到納天地入棋盤的程度，主公早就說過我沒有那個天分，隻是徒然浪費自身精力，我卻總是抱有幻想，這些年來已經耗費我太多心力，修為甚至也因此進境緩慢，剛剛與你對弈的這一局，我所有的攻勢、手段都徒勞無功，隱約間讓我看到了這些年來在圍棋上浪費的時間與精力，所以才做出了這個決定，將圍棋送給你了！”
看著張默有些欣喜的臉龐，韓崗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勁的，如果是換成另外一個人，此時沒有欣喜若狂的表現，估計他就直接將圍棋收走了：這麽貴重的東西給你，你好歹有些表示好不好？！
但是，張默隻是欣喜而未曾如狂欣喜，卻也讓他覺得這東西並沒有送錯人，繼續說道：“佛家講究因果，我想你能讓我看到這些年浪費的光陰，也算是一種因果吧，那我就將這圍棋送給你，如果有一天，你能達到納天地入棋盤的境界，不妨在我麵前展示一番，讓我看看那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境界！”
“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張默伸手將棋盤拿在手中，很自然的就將精神延伸出去，卻沒想到精神毫無阻滯的進入其中，隻感覺到一片虛空在精神中顯現，似乎可以大的容納整片天地，也好像小的隻能容納自己的精神，當即感歎道：“修煉界果真神奇，我見識淺薄，之前可是不知道，圍棋之道竟然也包含著如此精妙的修煉手段，這棋盤構思精妙，不知道如何才能將天地納入其中！”
張默說完抬頭，正看見韓崗有些錯愕的眼神，下意識的問道：“韓先生？怎麽了？！”
扯了扯嘴角，韓崗壓住心中的震驚，有些不自然的說道：“我沒有想到，你和這棋盤竟然真的如此有緣，精神竟然毫無阻滯的融入其中，看起來我並沒有送錯人！”
張默沒想到，韓崗竟然是因為這點事而錯愕，很自然的回道：“啊？韓先生已經將自己留在期盼中的印記完全消除，我自然可以一鼓作氣讓精神融入其中，如果韓先生並沒有將印記消除的話，就沒有這麽容易了！”
這次，韓崗隻是抽了抽嘴角，心裏麵想到：“就算是我將印記消除，可是這畢竟是被我祭煉了許久之物，又怎麽可能被你一個小小的武者，如此輕鬆地祭煉，這哪裏是正常了？！我就說，主公不可能隨意的關注一個人，看起來你身上的秘密，比我想的還要多，好在你已經接受了鎮魔使的身份，日後總有辦法將你的秘密掏出來的。”
哪怕是想著要知道張默的秘密，韓崗心裏麵也是抱著一種善意的想法，並沒有絲毫的惡意，這不得不說先天靈魂的神妙，除非利益相碰撞，實在是無法調和的情況下，否則很少有人能對張默產生惡意！
就在他們交談之中，外麵周繼寬的聲音也進入尾聲，隻聽他說道：
“我們將按照施政綱領的要求，組建一個全新的政府，不代表周家、不代表三大家族、不代表靈焚城，更不會代表天運帝國，所代表的，隻是我們武者本身，隻是我們政府的公民！”
這時候，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在靈焚城中傳出來，這聲音飄忽不定，上一句還在城東，下一句就已經出先在城南，要知道靈焚城乃是靈焚洲首府之地，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就憑這聲音如此傳送的速度，要麽他們是一個嚴密的組織，要麽就是此人有著非同一般的修為，隻聽他說道：“既然什麽都不代表，那你們組建的政府，還帶不代表戰神殿呢？！”
這個問題一說出來，滿城寂然，這實在是一個不容回避的問題，如果周繼寬敢說代表戰神殿，那麽天運帝國絕對不會繞過他，周家覆滅是必然的結局，甚至靈焚城內雞犬不留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也正是因為天運帝國的這種高壓狀態，所以沒有誰敢公然宣揚代表戰神殿。
可是，如果他說不代表，那麽所謂的服務武者，也就成了一句空話，因為武者心中的最高信仰，隻能是戰神殿，如果拋棄戰神殿，隻提對武者怎樣、如何，哪怕是真的為武者服務，也不會得到武者的認同。
韓崗也聽見了這個問題，看著沒有絲毫慌亂的張默道：“看起來，有人不希望你能成功啊！”
“戰神殿還是有很多死忠分子的。”張默一點都沒有慌亂，仔細的感受著棋盤的每一個角落，渾不在意的說道：“這些死忠份子裏麵，也不乏聰明人，他們一定能從我的施政綱領中，看到我的真正用意，要是不出來阻擋，那才叫有問題呢。不過是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不需在意，這點小事，還難不倒周繼寬，他能解決好。”
聽到張默如此篤定的回答，韓崗倒是來了興趣，如同靈焚城的其他人一樣，都開始仔細聽著周繼寬的回答。
周繼寬眼睛向四外望了一下，沉聲說道：“武者的追求，才是我們政府代表的最終方向，隻要是武者心之所向，就是我們政府施政的指導，我們代表的，隻是武者的利益，而且是最高利益！”
麵對刁難，周繼寬沒有回避，但是也沒有正麵回答，他拋開了戰神殿與天運帝國這個敏感點，卻是拋出了“最高利益”這個概念，讓所有人都覺得心中一動。
極武界自然也有利益的說法，但隻是很粗略的詞語，可是張默在與周繼寬等人的交流中，卻將這個概念單獨拿出來，進行闡釋、延伸、豐富，最終提煉出一個係統的理念，用來和公民的概念相映襯，成為組建新政府的基石之一。
也正是因為有通盤的考慮，有充分的交流，有足夠的準備，所以張默對於任何可能出現的挑戰，都心中有數，並沒有絲毫的慌亂，這種成竹在胸的姿態，讓韓崗對他的評價，有拔高了一層。
武者的最高利益和戰神殿相比，到底哪一個更重要？如果從單純的信仰上來說，這沒有什麽好比較的，因為信仰這東西不講道理，但是極武界又不是愚昧的地界，有智慧海洋作為理念根基，有修煉之道作為實踐之路，每一個人的思想，都不僵化，自然能夠想明白其中的關係，也在心中有一個比較。
隻要有比較，就不怕這個問題成為刁難新政府組建的攔路虎，隻聽周繼寬繼續說道：“我們代表武者的最高利益，就是要在明文法律的規定下，行使自己的職權，就是要為武者服務，我相信，有了我們武者自己的政府，我們自己當家做主的日子，就要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