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間客房相對,窗子又都大敞著,薑蘭的視線穿過走廊,一眼便瞧見了欲跳窗逃跑的暮雲朝。
暮雲朝自是半點也不敢怠慢,她連忙推開身前的窗子。
祝陽羽和陸信反應皆不慢,二人連忙將另一側大敞的窗子合上,令薑蘭無法看見屋內動靜。
“薑蘭氣勢太甚,看來不殺了我她是不會罷休的。你們也不能繼續住在這家客棧了,隨我一同入宮吧。”暮雲朝站在窗前,轉眸對二人說道。
陸信隨即看向祝陽羽,“你二人先走,我斷後。”
祝陽羽隨即小跑至暮雲朝身側,二人相視一眼,縱身一躍。
就在二人剛剛跳出窗子的那一刹那,一柄短刀自後方飛速襲來,電光火石之間,暮雲朝一把推開祝陽羽,自己也連忙閃身。
短刀自眼前劃過,暮雲朝能夠清楚地看見刀刃閃著冰寒的銀光。
暮雲朝脊背驀地發涼,若是沒有合上那扇窗,若是薑蘭的視線沒有受阻,那此刻她是否已然成了這刀下亡魂?
短刀上帶著薑蘭強悍的力道,暮雲朝雙眉一橫,咬緊牙關,伸手就要握住刀柄。
客房設置在二樓,距離地麵並不遠,祝陽羽已安然落地,連忙去看暮雲朝,卻見她死死抓著薑蘭的短刀,在地上翻了個滾。
“暮姐姐!”祝陽羽焦促地跑向暮雲朝,滿臉的感激之意,“方才多謝你出手相救。”
暮雲朝手握短刀,眉頭緊鎖,“薑蘭戾氣太盛,即便我們奪走她的武器,也仍舊不是她的對手。”
薑蘭的短刀穿窗而過時,亦是擦著陸信發絲飛去。
陸信連忙向暮雲朝二人逃生的那扇窗子走去,身後卻突然有打鬥聲傳來。
“你才是休想逃跑!”隻聽範冰兒盛氣淩人的怒吼,“姐妹們,都給我拔劍,今日勢必要教訓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醜女人!”
陸信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這個範冰兒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過也好,至少拖住了薑蘭的腳步。
“師姐,咱們還是算了吧,這位姑娘身手了得……”
是葉暮卿的聲音,陸信的腳步猛地一滯。
“你,”薑蘭的聲音還是一貫的低沉沙啞,此刻卻夾雜著七分怒意,三分殺意,“方才說什麽?”
許是感應到薑蘭散發出的重重殺意,範冰兒的語氣聽起來少了絲底氣,“我,我……我說你目中無人!”
“師姐……”葉暮卿的聲音再度響起。
陸信隨即蹙眉,心下隱隱有些擔憂。
“你說我醜?”薑蘭的話音之中飽含了危險氣息,陸信甚至可以想象出此刻她的神情。
不知為何,這一刻陸信的聽力格外地靈敏,他甚至能夠清楚地聽見範冰兒咽口水的聲音。
“你……”範冰兒的聲音開始顫抖,卻猶自逞強著,“你滿臉疤痕,難……難道不醜嗎?”
“找死!”薑蘭再無耐性,似是出了手。
“師姐小心!”葉暮卿驚呼著,隨後便聽見她的悶哼聲,“呃……”
“暮卿!”幾個女子紛紛大叫。
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陸信眸色一深,暗暗做了決定。
他快速走至窗前,俯身望去,隻見祝陽羽和暮雲朝已安然落地,正焦促地望著窗子。
看見陸信探頭,祝陽羽霎時間欣喜萬分,“木頭臉,快!”
陸信咬了咬牙,道,“你們二人先走,我隨後就到!”
說罷,陸信隨即轉身,向門口走去。
門外打鬥聲越發強烈,很快惹來了其他客人們的驚呼。
猛地推開房門,陸信一眼便瞧見了趴在地上的葉暮卿。
盛怒之下的薑蘭,怎會放過出言不遜的範冰兒?她將範冰兒抓在手中,目光狠戾非常。
剩餘三名女子皆被薑蘭氣勢所懾,即便手中有劍,也不敢貿然上前。
範冰兒被薑蘭抓住脖子提了起來,她腳尖不著地,雙腿不斷掙紮撲騰著,臉色漲得通紅,幾欲窒息。
“殺人了!”
“殺人了!”
“大家快跑啊!”
各個客房的客人們齊齊驚呼,他們慌亂地逃竄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客棧一時間雞飛狗跳烏煙瘴氣,再次陷入混亂。
此刻薑蘭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範冰兒身上,陸信便趁機跑至葉暮卿身側,將她從地上扶起。
“葉姑娘,”陸信輕聲喚著,“葉姑娘,快醒醒。”
兩聲之後,葉暮卿緩緩睜開眼,卻在看見陸信的麵容時一驚,“陸公子,怎麽是你?”
陸信四處張望了一番,低聲道,“別問這麽多了,我先帶你離開這裏。”說著,就要將葉暮卿背在背上。
葉暮卿卻突然抓住他的手臂,“陸公子,我不走,求你救救我的師姐。”
陸信一怔,神色愕然。
“你們幾個!別……傻站著……給我殺啊……”範冰兒雙手抱著薑蘭的手,拚命掙紮著,卻半點也不服軟。
“哼!”薑蘭不屑地哼出聲,“都死到臨頭了,還這麽不知好歹!”
三個女子自然不敢上前,她們互相對望著,眸中盡是懼意。
範冰兒的臉色正漸漸發紫,她已經不能吸氣了。
突然,薑蘭一把拔出了範冰兒腰間的佩劍,長劍泛著凜冽的寒光,冰冷刺骨。
“我生平最恨的,隻有兩種人。”薑蘭緩緩舉起長劍,麵目猙獰,“一種是殘害了我一生的人以及與她有關的人,另一種就是說我醜的人!”
範冰兒眸中終於有了懼意,她雙眸大張著,雙唇不住顫抖著,似是想要求饒。
“我不會殺你,”薑蘭勾唇一笑,那笑容中透著令人發指的陰森之氣,“我隻要你變得跟我一樣,滿臉疤痕!”
“不要!”葉暮卿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她猛然推開陸信,衝到了範冰兒身邊。
陸信心中一緊,無奈又擔憂。
“這位姑娘,請您高抬貴手,我師姐的脾性實在頑劣無尊,我在此代她給您道歉,求您放過她吧!”葉暮卿竟伸手抱住了薑蘭執劍的手臂,滿臉的懇求之意。
卻見薑蘭輕輕蹙眉,她盯著葉暮卿,目光之中的恨意竟越發濃烈。
陸信暗叫不妙,卻不敢貿然上前。
“小姑娘,”隻聽薑蘭音聲怪氣地開口,“你叫什麽名字?”
葉暮卿咽了咽口水,雙唇微微顫抖,卻半點也不敢鬆開雙手,“我叫葉暮卿。”
隻見薑蘭眸色轉瞬間變化萬般,她突然笑了,大笑出聲,“哈哈哈哈……”
眾人皆是一驚,不明所以。
“既然你名字中有個‘木’字,那就陪她一起死吧!”薑蘭厲聲咆哮著,她猛地揮臂,葉暮卿便被甩了出去。
範冰兒已漸漸翻起白眼,薑蘭也隨即將她甩了出去,範冰兒猛地咳了幾聲,終於得以呼吸新鮮空氣。
可事態卻逐漸惡化,薑蘭本無心殺人,眼下卻殺意大漲,倏然間紅了眼眶。
霎時間,一陣冷風呼嘯而過,薑蘭站定在原地,發絲隨風亂舞。
“你們!”薑蘭以內力低喝,足以令整座客棧的人聽得清清楚楚,“今日都得死!”
陸信的一顆心撲通亂跳著,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薑蘭,身子卻一點點挪向葉暮卿。
那三名女子將範冰兒扶起,各個臉色煞白。
薑蘭突然動了,她緩緩走向範冰兒,本就猙獰可怖的麵容,在這一刻變得越發詭異。
隻見薑蘭緩緩舉起手中利劍,劍尖指向範冰兒的臉頰。
葉暮卿掙紮著爬起,目光堅韌無比。
這才是初次見麵時的葉暮卿,堅韌不懈,永不服輸。
陸信的心頭一顫再顫,他突然伸手抓住葉暮卿。
“陸公子,請放開我。”葉暮卿蹙眉,隱隱有了怒意。
雖不知她為何心生怒意,陸信仍舊低聲道,“我會幫你救下你的師姐,但在這之前,你要安安分分地待在這裏,不準再受到半點傷害!”
葉暮卿怔住,看向陸信的眸中多了絲連她自己也不懂的情愫。
沒有再猶豫,陸信自懷中摸出一把匕首,猛地扔了出去。
盛怒之下的薑蘭已經徹底淪陷在自己的悲苦世界中,她明明察覺到身後有暗器襲來,卻絲毫不以為意。
劍尖距離範冰兒的臉頰越來越近,範冰兒驚恐地閉上了雙眼。
“砰”地一聲,利器相撞。
痛感遲遲不曾傳來,範冰兒小心地睜眼,卻見薑蘭手中的劍不知何時飛了出去。
匕首的目標本就不是薑蘭本人,而是薑蘭手中的劍。
薑蘭的氣息越發冰冷,她輕輕轉身,一眼便瞧見了凜然無懼的陸信。
“是你?”薑蘭麵上閃過一絲疑惑,片刻後消逝,隨即冷笑道,“暮雲朝自己逃了也就罷了,竟將你一人留下!這落井下石的手段,她倒學得了木晴瑛那個賤人的三成。”
陸信麵露不悅,怒意大漲。
“你說誰落井下石?”
突然,一條白綾狠狠地襲向薑蘭門麵,伴隨著暮雲朝特有的凜冽氣息。
陸信眸中驀然有了喜色,卻又隨即轉為不安和憂慮。
“本姑娘從來不會丟棄同伴!”說著,另一條白綾隨即飛出,齊齊攻向薑蘭。
薑蘭麵上閃過嗜血的冷笑,“既然你這般急切地自投羅網,那我就成全你!你不是一心在打探你娘的消息,我這便送你去陰間與她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