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反穿手劄 11八卦 名 3G 網首發

從古到今,有錢有權的人居住的區域都是相對集中的,這個定律在現代也沒有被打破。楊老師的房子距離將軍府並不遠,不過卻並不是四合院了,而是一個比較高尚的小區,門口圍牆高聳,牆內綠樹如茵,還有一些穿得和捕頭很像的衛士在各大出入要津把守,基本上和含光在電視裏撈過兩眼的豪宅沒什麽太大的出入。而且裏頭還有電梯楊老師的家在二十多樓。

不必諱言,電梯這麽高端洋氣的東西含光也是第一次接觸。即使她無意表現出自己的土氣和寒酸,但當電梯門合上開始上升的時候,含光還是不適應地捂住了胸口,往楊老師那裏瑟縮了一下。

她生得不難看,打扮得又清清爽爽,兼之才華過人,‘氣質特別’,談吐不似一般無知小學生,早已給楊老師留下深刻印象,此時偶一露怯,頓時令他更為同情。“可惜,我們家沒女眷,不然倒可以把你接來一起住。”

含光瞥了楊老師一眼,並不太詫異。在她那個時代,老師對於看重的學生,很多是做得比這個更到位。供食宿、給路費什麽的都不說了,等學生進入官場以後,還會盡力給他介紹人脈。這種師生關係往往是要持續一生的,楊老師動念把她接到家裏住並不令人奇怪。

這兩個多月,她也大致了解了如今秦國的世風民情和她那個時代差不多,民間往往是風俗變異最快的,李含光剛穿越時在慈幼局,那裏的生活和她以前的日子幾乎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不論是吃穿用度還是談吐言辭,都完全和數百年前截然不同。但在楊老師和李局管身上,她隱約發覺,秦國的上層社會,似乎還是留有濃厚的古代遺風。

難說是好是壞,反正事實就是這樣了。含光也隻能盡量去融入各階層的生活,像她這樣的孤女,最忌就是不識眼色,她已是深刻地認識到了這一點:因為她一無所有,每個人都能在一念之間給她帶來很大的麻煩,所以她必須盡量去回避衝突。而識看眼色知道進退,正是回避衝突的第一課。

“怎麽好太麻煩老師呢。”她和楊老師客氣,順便還表現了一下自己的氣節。“再說,無功不受祿,此地雖好,卻不是我能住的地方……”

文人都有這樣的毛病,分明是追名逐利之輩,但卻很重表麵功夫。這還是她從她父親口中偶然聽到的笑談,這句話在楊老師身上得到了印證。雖然是他提出讓李含光住到他家的,不過她的婉拒,還是讓楊老師對她更為欣賞。他麵上頓時露出了濃厚的讚賞之色。“說得是,好好讀書,以後你住的房子要比我好!”

他既然姓楊,父親又是官員,含光對楊老師的家境就沒什麽懷疑了。身為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別的不懂,對於各官職的厚薄苦樂卻肯定要了然於胸,在這一點上她父親是沒放鬆對子女們的教育的。學政廳的官員,又是什麽高等教育處的正職,一聽便是油水豐厚的去處,果然,雖說楊家住在樓房裏,可這樓房的麵積絲毫也不比四合院小,上下兩層做了個小小的‘樓中樓’,自成天地一般,含光一眼掃去,空房間起碼都有七八處。

兩人放學後先留下來寫了一番書法,又跑去將軍府,已經是錯過晚飯時點了。李局管估計都是吃過飯才會客的,這會兒再回到楊家,時間都快指向八點半,楊老師一進屋就喊道,“張姆姆,再做兩個菜吧,今天有小客人過來。”

遂有一名保姆擦著手從廚房出來,她好奇地看了含光一眼,和楊老師低語了幾句,便進去做飯了。

楊老師興致勃勃地帶她去書房看自己的條案,“以後你來就在這裏練習你要是男孩子就好了,練習晚了可以直接住在這裏,不然我還要送你。”

“女孩子不行嗎?”含光故作無知。

小孩子偶發天真語,沒有人會吃驚的,楊老師也一反之前的笑容滿麵,很正經地道,“女孩子不行,男女大防嘛!”

哦……含光在心裏記了一筆:估計一般有點身份的人家,還是很在乎這個的。

至於她出身的慈幼局以及街坊鄰居等等,本來都是很底層的,哪個時代都不講男女大防,所以也沒什麽參考的價值了。

楊老師又給她秀了幾件自己收藏的文房四寶,此時張姆姆已經做好飯菜,兩人遂出去吃飯了。含光免不得好奇問幾句,“老師一個人住這裏嗎?”

“我媽過世早,”楊老師說,“我爹又再婚了,他們和我兄弟們住在剛才我們去過的那一帶。這裏是就我自己住。”

提到他父親,楊老師麵上又掠過了一絲陰影。張姆姆正好端菜出來,聞言是滿麵的不敢苟同,插了一句,“不是再婚,是扶正。少爺不好叫錯的。”

隻這兩句話,含光腦內已經瘋狂腦補出一個錯綜複雜的家庭故事了:反正這在前世她那個階層是最常見不過的現象。不過扶正兩字卻令她有點過敏:就她所知,姨娘、小妾什麽的,在這個時代似乎是已經絕跡了。起碼在今晚之前她是從來沒聽人提起的,怎麽現在張姆姆卻是很自然地就提起了這兩個字?

不過她肯定也不能尋根究底的,含光夾了一筷子清炒筍片,眯著眼享受了一會這清雅的味道能在秋天的西北吃到筍片,在她那個時代也簡直是神仙級別待遇了,換了個話題。“老師姓楊我看書的時候,看到過我們陝西也出過一個有名的楊宰相。”

她畢竟是忍不住要探探底的,雖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楊家不會有什麽人和她有直係的血緣關係了。但如果楊老師是她兄弟的後代,那……

那李含光除了感到怪怪的以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但她的確還是會忍不住有點好奇就對了。

“你是說楊海東族祖吧。”楊老師哈哈笑了起來。“我們是一族的,不過在他那代就快出五服了,說不上是什麽親戚。”

這個有點話癆潛質的年輕老師也是幾句話就結束了這個話題,雖說澄清了含光的猜測,但卻也又留下了一些尾巴:這也不大願意談,那也不大願意談,怎麽搞的難道楊家這一房和本家關係還不好?

含光越發有些好奇,卻也不好問,隻好默默吃飯。楊老師估計也是覺得他有點不夠健談了,遂咳嗽一聲,給含光夾菜,“多吃點,這是我們陝北有名的石家老肉,鹵味雙拚都有三四百年了,黃羊肉和熏雁翅那都是一絕。今天你運氣好,估計姆姆買菜回來是切到了,往常我想吃還經常賣完了呢。”

含光久已未嚐珍饈美味,此時淺嚐一口熏雁翅,果然是糟香濃鬱,說得上是不錯的下酒菜了。她眯起眼愜意地品嚐了一下,無意間便道,“這菜宜下酒……”

話說了一半,才想起來以自己身份怎麽可能知道這些講究,後半句‘最宜配南邊的惠泉酒’,就被吞進了肚子裏。好在楊老師這人粗疏,含光白出了一點冷汗,他卻未曾留意,隻顧著張羅給含光夾菜。又說些李局管的家世給含光知道,“你李局管出身可是上等,一般人都比不上的閩越王郡主嫁過來的,雖然現在宗室也不值錢了,可身份還是貴重。難得又是個做事的人,為人……也挺有衝勁兒的,你以後都可以和她多親近親近。”

楊老師的提點之意已經是很明顯了,含光微覺感動,卻也有點好笑,她含蓄道:“老師,局管平時都不大來慈幼局的。”

楊老師嘿嘿一笑,頗有些神秘地道,“以前我也不和你說這話,不過等你在精誠金石拿了名次就不一樣了你還記不記得你們以前的局管?”

含光慶幸自己年紀還不大,她麵露迷惘之色,搖頭道,“不記得小時候的事都記不清了。”

“反正你就知道,能把慈幼局管出成績來是李局管一直以來的願望就行了。”楊老師頗有幾分狡獪地道。“你要是能在精誠金石上拿了名次,李老師說不定更喜歡你,講不定親自內推你去桂樹中學讀書了。”

要不然,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呢?名利權位是好東西啊!於元正那樣人家,要考桂樹中學簡直比中頭彩還難。她李含光不過是會寫幾筆書法,得了楊老師青眼,幾句話就勾勒出一條比她想得更光明的捷徑了。而且還特別合理,桂樹中學,桂花奶業,用屁股想都知道這都是桂家的產業。李局管一句話,含光說不定真能內推上了。

見含光懵懵懂懂的深思樣子,楊老師禁不住一笑,又略微透露,“也是你運氣好,非得是精誠金石才好,換做別的大賽,你們李局管還未必這麽高興呢。”

含光追問了一句:為什麽。但楊老師卻沒有回答,反而催著含光快點吃飯。吃完了,又讓她用家裏的好紙好生寫了“大秦盛世、並蒂花開”八個字。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估計也是想找點東西來指點含光,不過又找不到李含光這手字,也不是他能隨意臧否的了,他倆水平最多都是在伯仲之間,這還是含光客氣的說法。

看完了,楊老師也滿意了。“後天就要截止報名,我明天剛好跑一跑這事兒。”

含光也是恍然大悟:難怪,楊老師畢竟是名門子弟,沒個理由,他不可能這麽心急的。

吃過飯時間也不早了,楊老師送了李含光一套說得過去的文房四寶,還有一大堆碑帖,叮囑她在慈幼局也要加緊練習。遂開車送李含光回了慈幼局。

車在院門口就停了下來,含光拎著一個大袋子下了車,彎腰很慎重地給楊老師鞠了一躬。

“謝謝老師的教誨和提拔。”她誠心誠意地說。

楊老師本來人坐在車裏的,這下坐不住了,趕快下車過來扶起李含光,“幹嘛幹嘛,不要這麽客氣。”

地方不便,不能叩頭,含光隻好規規矩矩鞠了三躬,並不因為楊老師的稚氣和客氣有所改變。尊師重道,師者受禮類父,她的幾個啟蒙師父,逢年過節都受磕頭禮的。

楊老師急得抓耳撓腮,又不好上來和李含光撕扯,隻好很糾結地受了禮,倒是被李含光搞得很尷尬。含光行完禮起來,看著他這樣,噗哧一聲倒被逗樂了。“老師,不早了,我進去了,您也早些休息。”

“哎哎。”楊老師倒被含光安排了,“那那你先進去吧!”

想了一下,又不放心,“不行,你忽然晚歸,生活老師說不定要罵你的,我去幫你解釋一下。”

遂又領著含光進了門,找到當值的張嬤嬤說了一番原委,這才出門去了。含光站在當地望著他的背影出去,心底也回**著淡淡的暖意。

一回過頭,卻是和張嬤嬤稀罕而驚異的眼光對了個正著張嬤嬤現在看她的表情,就像她突然長出了兩隻角似的。

含光也沒有多加解釋的意思,隻是含笑看著張嬤嬤,兩人默然相對片刻,張嬤嬤抽了抽嘴角,就說了一句,“你現在是攀上高枝了!”

話裏居然還有點酸酸的味道楊老師的做派,含光是不懂世事看不出底蘊,可卻又哪裏能瞞得過張嬤嬤。

含光才要說話,聽見院子外的車聲,一時也是欲語無言:雖說都住在西安府裏,但張嬤嬤和楊老師,過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生活。兩者之間的差別之大,又何異於鴻溝?

其實就是她,路之所以走得這麽順,不也因為她原來也曾是那群人的一員,具備了他們所看重的素質?雖說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但說到底,要從這社會的底層往上攀爬,若是沒有前世的積累,又是談何容易?

她不免低下頭去,望了望這雙和前世有極大不同的手。

曾以為身體變了,人也就跟著變了,兩世為人,為的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然而今日不知如何,聽著那轟鳴遠去的引擎聲,含光卻有種說不出的惆悵感:也許即使變了環境,變了身份,她也還是無法和前世那個失敗的自己割裂聯係。

感慨了一會,她也就去洗漱睡覺了。同屋的李蓮湖年小貪睡,雖然明顯試圖等她,卻也是早癱在**熟睡了過去。含光洗漱回來,給她脫鞋蓋了被子,自己合上眼,也是酣然入睡一夜無夢昨天對她來說,也是夠折騰的了。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李含光愕然發現,李永寧對她來說,已經完全不是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