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技術宅
要不是最後這門課還算比較簡單,含光都懷疑自己也許不能過了,最近實在是太多事了,說是複習,她也是成天心神不定的,思想總是不能集中。而且睿王已經考完了,還給她發了好幾條短信,要不是她還沒有考完,含光根本不知道如何敷衍睿王,現在她滿心裏總是想些轉世啊、穿越等的玄幻事情,睿王什麽的,暫時根本都顧不上了。
好容易考完了最後一科,劉德瑜和桂思陽今日沒考試,則還在為明天奮戰,含光把書本一收,走出教室正要出門,遠遠地還看見了睿王,他站在走廊裏,似乎正和幾個同學說話——含光心裏倒是一咯噔,雖然有點自作多情,但她還是垂下頭去,小心翼翼地從教室的另一邊溜走了。睿王的考試已經結束了,會來這裏,說不定也有點找她的意思。最近她借口複習,基本都不回短信的,他似乎因此有點不滿。
雖然兩人上次聯係也不算很久,但中間經過這麽多事,她心裏好像對他也覺得有點疏遠了,起碼現在是一點也不想應酬他,出了教室,含光鬆了口氣,手機什麽的也不看,打上個車就直接去了醫院。
於思平的恢複能力看來是十分強悍,含光走進病房的時候,正好撞見他在窗邊看風景,從背麵看去,單薄的睡衣根本掩不住他那修長而勁瘦的身軀,背部的紗布微微隆起了一塊,從他的動作來看,傷勢好像是已經沒有大礙了。
“你現在就滿地亂跑了嗎?”含光走進屋裏,把她在樓下隨便買的水果放到桌上,“才一周吧,怎麽就可以下床了?”
於思平轉過身來,淡淡地道,“也不是什麽大傷,龜息一周,幾乎已經痊愈了。”
他氣色不錯,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個重傷病人,神色隱隱有些不快,對於了解他的人來說,看著就頗為怕人了,不過含光心底對他的畏懼,倒是隨著這些經過的事情而漸漸消散,她撇了撇嘴,“原來這是輕傷啊,記得你當時叫我打120的著急勁兒,不知道的人,可能還以為你要死了呢。”
於思平眼神一厲,含光衝他吐了吐舌頭,拿出於思平的那張銀行卡給遞了回去。“我連裏麵有多少錢都不知道,這就又要物歸原主了。”
“這麽想要,那就拿去啊。”於思平似笑非笑的。
含光白了他一眼,把銀行卡丟到桌上,道,“還有沒有事?沒有的話,我就回去了。”
“幹嘛?”她想走,於思平還不讓她動呢,他挑起眉毛,“我屋裏有刺?”
“那你對我那麽凶,我還呆在這,我有病啊?”含光抱怨了幾句,到底還是坐了下來,決定盡探病的義務,為於思平削個蘋果吃,她道,“對了,你的護工呢?”
“被我辭了,這幾天我可以走動,他也沒什麽用了。”於思平也坐到桌前,開始挑揀橘子剝著吃。“你這幾天怎麽樣?”
含光也知道他在問什麽,她有點來氣,水果刀一拍,“你那天可真是會說哦!都沒先問過我。”
她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幾句,於思平也不以為意,隻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不然,我們兩人的關係必然惹人疑竇——我這是為了你著想。”
“你有這麽好嗎?”含光懷疑地斜了他一眼。於思平嘿笑道,“要不然我對你壞一點試試看?”
兩個人抬杠是有曆史的了,真要這樣抬下去,簡直可以說一上午的相聲,含光懶得和他計較,把蘋果遞給於思平,自己去洗了櫻桃出來,“醫生有說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嗎?”
“大概下周做幾個檢查就可以走了。”於思平慢慢地拈櫻桃吃,眉宇間似乎有些深思,含光看了也沒問,隻說,“哪天出院你告訴我,我先安排人打掃一下屋子,到時候再來接你。”
“嗯,你放暑假了吧。”於思平嗯了一聲,很快又轉了話題。
“要放了,怎麽?”
“暑假本來怎麽打算的?”
含光說到這個就鬱悶,因為楊老師和李年要去他們家某親戚在俄羅斯的莊園避暑的,並且打算帶上她,但現在於思平需要人照顧,她作為深受深恩的小輩,自己跑去玩似乎不大好,所以經過商議,她出國遊的夢想就泡湯了。
“本來出去玩啊,現在隻能留下來照顧你了。”她也沒有瞞著於思平的意思,眼刀挖了他幾下,終究忍不住問道,“喂,你到底在那邊都遭遇了什麽啊,怎麽會這麽快就——”
於思平麵上掠過了一絲陰沉,他惱火地看了含光一眼,想一想,又歎了口氣,“我要是不說,你是不是會一直問下去。”
含光就看著他一邊傻笑一邊點頭,於思平翻了個白眼,有些無奈地道,“這一次我有多倒黴,說出來你都不會信。”
“怎麽個倒黴法?”含光立刻就高興了,閃著星星眼,“怎麽個倒黴法?”
“你倒是挺高興的麽,”於思平哼了一聲,才不高興地道,“剛穿過去,還沒站穩腳跟呢,一盞燈照過來,靠,我直接穿回我家去了,而且是穿回了機要所在的西院。那裏平時都有護衛把守,到了晚上,根本沒有人會隨便經過的,護院燈一照過來,接著就是喝問,幾個人就圍上來了——媽的,我還暈著呢!要跑都跑不掉,被人砍了一刀,從牆頭上栽下去,一栽就又回來了。”
含光現在非常痛苦,她的表情因為強力的忍耐,簡直都有了幾分扭曲,於思平瞅了她幾眼,沒好氣地揮了揮手,她便終於不再控製自己,伏在桌上大笑了起來——簡直笑到有些缺氧了。
她起碼笑了有五分鍾,至少是笑到於思平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方才經過幾次努力,才斷斷續續地停住了笑聲,“你這也太、太倒黴了吧……哈哈哈,看來,天意不讓你回去啊!”
說到這裏,她好奇地道,“是了,那你第一次是怎麽回來的?”
於思平好像也覺得沒什麽瞞著她的必要了,便如實以告,“想必你也知道,我在前世有幾個敵人,她們都是厲害角色,上一次我回去,還是無風無浪,頗做了點事情。但當時風聲很緊,他們一直在四處搜捕我,有一天更圍到了我居住的小院外頭,一枚冷箭已經射了過來,我當時心思混亂,也沒有躲開,就在中箭的那一刹那又過來了。”
他自嘲地一笑,“隻怕他們根本都不知道我在院子裏,隻是例行搜索而已,若不是那隻箭被我帶過來了,他們都不會覺得有一點異狀。”
含光覺得和聽故事一樣的,她為於思平梳理道,“第一次過來,頭上一個大包……第二次,中箭,第三次,刀砍,如果你還要回去的話,第四次會不會更厲害啊?而且你看,第一次回去,待了好久,第二次回去,馬上就出事了,要是第三次的話,會不會……”
“烏鴉嘴!”於思平眉一立,瞪了含光一眼,但並未動氣,他若有所思地道,“我這幾天也在琢磨這事,我想,會不會是因為時空的排異性呢。”
“什麽排異什麽?”含光根本沒聽懂,“你——你怎麽還時空上了?”
“你知道量子場論嗎?”於思平問,他沒等含光回答,又道,“觀察者效應?時空不連續?”
含光快暈過去了,“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你不是,你不是——”
“你以為那年在學校裏遇到我的時候,我是去幹嘛的?”於思平反問。
“我以為你……去販賣試題什麽的啊……”含光訥訥地道,感覺自己又墜入異次元了。“難道——難道不是嗎?”
於思平送來的眼刀幾乎可以把她紮死了,他明顯是耐著性子和她說話,“我是去補課的好嗎,已經通過了物理係的同等學力考試,謝謝!難道你對自己穿越的原理,就不會有一點好奇嗎?”
這……雖然再討厭於思平也好,卻也不能不承認,這智力上的差距……
含光羞慚地垂下頭,“我……我對於理科沒什麽天分……”
“那就簡單和你說說吧,”於思平皺了皺眉,挑選著詞匯,“你可以把時空看成一個比較鬆散的集合體,就像是——就像是一杯水吧。從時空外介入,就像是一滴異物滴入水裏,比如說你,你從古代來到現代,就像是一滴油,你會一直浮在水麵上,在很多時機中,你會比一般人更有機會脫離水麵——而一旦回到了你原來的時空,你的性質就從油又變回水了——跟得上嗎?”
含光也不是那麽笨的,她點頭道,“你的意思是,時空對於外來人口有排異性,就像是水和油的關係一樣。但我就不明白了,你回去不應該簡單嗎,反而是過來難。要知道,你連身體都是原來的呀。”
這倒也解釋了她的身體為什麽過不去,含光忖度著,就像是她的靈魂和身體碼不對一樣,平時還好,要穿著它過去時空隧道,這個不重合率就高了點,排異性會更強之類的。
“一般情況應該是這樣的,我回去要更容易,所以回去的時候我不需要受傷,而過來卻需要重傷的刺激。”於思平可能也不是很肯定,他邊說邊想,“但……如果我回去的時候,抱著強烈的要改變曆史的決心,而且也掌握了超越時代的知識,有足夠的能力改變既定的曆史進程時,我就不是原有的一滴水了,我可能成了油,而且是一滴沸油。當我落到時空中時,便會引發很激烈的排異反應,所以我能呆的時間一次比一次短,遇到的危險也一次比一次激烈,因為時空想要排斥走威脅內在邏輯的巨大危險,它要通過危險激發我的穿越體質——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遇到危險就會穿越。”於思平攤了攤手,“但很可能就是因此,每次我準備得越周全,信心越強烈,那麽反彈的力度也就越大。反而是第一次回去時,我沒汲取多少知識,隻是知道了曆史發展的方向,就沒有遇到多少排斥。”
他若有所思地下了結論,“這樣看,平行宇宙之說並不能適用於現在,當我們回到過去的時候,過去與現在形成了一個固定的邏輯聯係,過去已經決定,因為其在我經曆過的現在已經發生……你懂嗎?”
“我……我想想……”含光為了不被鄙視,真是用盡全身力量在思考,她想了半天,才隱約弄明白了,“也就是說,雖然兩百年前的那個時代,可能發展出了很多很多不同的未來,但因為你到過咱們現在的這個未來,所以當你回去的時候,你就注定會回到和這個未來對應的過去。是這樣嗎?”
“我覺得是這樣的。”於思平想了一下,不禁歎了口氣,“如果我抱著要改變未來的決心和能力回去,我就會遭到命運的強烈反抗……文藝點說就是這樣了。”
一直以來的希望現在完全熄滅,但於思平看來一點都沒有沮喪,含光看著他,不禁有些怔忡,她道,“你——不難過?以後你沒法回去了啊。”
“誰說我不回去的。”於思平橫了她一眼。
“那你剛才又——”含光又淩亂了。
“這隻是時空內在邏輯的抵抗而已,並不是說不能改變,比如我第一次回去,一樣有強烈的決心,隻是沒有能力,但就安然無恙地生活了一年,為什麽?因為我沒有足夠的能力破壞聯係穩定性。”於思平給她舉例子,“我不可能把那個時代絕對沒有的東西帶回去,但我這一次回去,已經掌握了從無到有高爐煉鐵,造出步槍和彈藥的知識,如果那個時代就有了這種程度的積累,兩百年後的現在,人們可能已經開上星球戰艦了,懂嗎?時空有自適性,比如我回去以後殺了一個默默無聞的人,也許現代會少了一戶人家,一個村子,但這樣的改變,它可以自行調整、修修補補。掌握到這一點,你就算是稍微懂得遊戲規則了。”
他翹起唇,自信地一笑,“隻要有規則,還怕找不到作弊的辦法嗎?”
含光想問:你怎麽知道殺人不會被排異,但轉念一想,又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默默地望著於思平,完全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