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後攝政
丹菲寫完最後一條懿旨。放下了筆。顫抖的手拿起皇後金印。蓋上印章。禁衛領了旨。躬身退了出去。
韋皇後一直猶如石雕一般站立不動。
殿中死一般的寂靜。柴、賀婁兩位尚宮為首。數名高級女官、內侍總管跪坐在後。這些都是含涼殿的人。而那些被關起來的神龍殿的人。估計是活不到明日了。
良久。韋皇後才輕聲道:“給大家裝殮吧。”
眾人又重新動了起來。內侍們將遺體抬進了裏間。開始收殮。
安樂公主和武駙馬是最先趕進宮來的一批人。安樂公主一進殿。便見到宮人抬著聖上的遺體。她撲在聖上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韋皇後麵無表情地走過去。揚手一個耳光扇下。打斷了安樂公主的哭泣。
“阿娘……”安樂公主驚惶。“阿娘你……你做了什麽。”
“你耶耶舊病複發。暴病而亡。有目共睹。”韋皇後漠然道。“你是想坐在這裏繼續哭哭啼啼。還是起來幫我做事。”
安樂公主抹著眼淚。扶著武駙馬的手站了起來。
韋皇後道:“你去給你耶耶磕個頭。一會兒六郎就該來了。你同駙馬替我盯著他。”
武延秀膽子比安樂大些。已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躬身應下。立刻將還哭哭啼啼的安樂公主拉走了。
草草收殮過一番的聖上遺體被送去了兩儀殿。韋皇後最後看了皇帝一眼。帶著宮人起駕回了大明宮。也換了孝服。
宗楚客、紀楚納和韋敬、崔湜等人緊隨安樂之後匆匆進宮。他們所有人都一臉惶恐、難以置信之色。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又夾著一種微妙的狂喜和興奮。就像聞到了血氣的豺狗。貪婪、狡詐之意溢於言表。
所有人先朝著停靈的宮殿給大行皇帝遙遙磕過頭。又抹著眼淚。來拜見韋皇後。
“當著我的麵。就無需再做樣子了。”韋皇後冷聲道。
眾人訕訕。紛紛收了熏眼淚的香包。
韋皇後開門見山道:“陛下舊疾複發而去。來不及留下隻言片語。因事發實在突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行事。我將諸位叫來。就是看看你們有何高見。”
韋皇後給出的死因倒也合情合理。聖人進來臥病也是有目共睹的。眾人鬆了口氣。開始動腦子。
宗楚客率先道:“聖人駕崩十分突然。定要防止有心之人拿此事造謠中傷。一來損了皇後清譽。第一時間更新 二來也會引起朝堂混亂。讓小人得利。臣建議皇後要提防軍中嘩變。先要部署兵馬。”
韋溫也道。“姑母掌印。一切就好說。現下少說要調遣三五萬人才夠護衛京畿。咱們韋家弟子盡可用上。全聽姑母一人吩咐。”
“好孩子。”韋皇後難得地朝他露出和顏悅色之態。“從各府調來五萬人馬。分左右營屯駐京城。韋家子弟。選驍勇者。分掌左右羽林軍。”
“朝政由誰理事。”韋皇後問。
季楚納想了想道:“刑部尚書裴談可用。”
“還有工部尚書張錫。”宗楚客道。“讓他們二人處理國政。留守東都。”
韋皇後點頭。對崔湜道:“你同吏部尚書張嘉福、中書侍郎岑羲一起任同平章事。分任朝政。”
崔湜叩首。第一時間更新
韋皇後又道:“還有譙王那裏。不可掉以輕心。需派人前去防備他才是。”
“這就讓趙承恩與薛崇簡領五百精兵去均川。”崔湜道。“有他們守著。譙王不敢輕舉妄動。”
韋皇後點頭。對宗楚客道:“中書省裏的人。哪些可用的。崔景鈺近來可還聽話。”
宗楚客信心滿滿道:“皇後無需擔心。您太後監國。名正言順。他們都當為您效勞。”
安樂公主這時怯生生插口道:“阿娘打算立六郎。”
“是。”韋皇後點頭。
“可是……”安樂立刻露出不甘之色來。
韋皇後目光淩厲如劍。掃了她一眼。武駙馬急忙將安樂拉去一邊。
韋皇後恨鐵不成鋼地哼了一聲。轉頭對對韋敬道:“我們直接扶溫王登基。你父親為太子少保。你們父子倆務必將他照料好。不許出任何差錯。”
“姑母放心。”韋敬諂媚笑著。“耶耶身子也好多了。可擔此任。”
草草商議完畢後。眾人離開了大明宮。
韋皇後坐在榻上。久久沒起身。賀婁尚宮去扶她。一下還沒能扶起來。丹菲急忙過去幫手。
她的手扶住韋皇後的胳膊。隻覺得觸手冰涼。汗濕紗衣。
韋皇後做下如此大的事。說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她所有的勇氣和鎮定都用在了先前一時。此時一口氣鬆下來。便渾身乏力。連站起來的力氣都無。
丹菲她們費力地將她送回了含涼殿。韋皇後仿佛經曆一場大戰。疲憊不堪。倒頭就睡去。第一時間更新
柴尚宮和賀婁尚宮退了出來。亦都露出了勞累之態。
丹菲體貼地扶著賀婁尚宮。道:“我送娘子回屋休息。皇後晚膳前定會起來。今夜還有許多事呢。”
“我不重用了。你就多擔著點。”賀婁尚宮點點頭。扶著小宮婢的手走了。
丹菲尋了一張墊子。坐下來喘氣。此刻日頭已偏西。她自清早用了飯後。至今一口水都未進。這短短的半日發生的事。簡直就像大半輩子一樣多。丹菲再是膽大。此刻也依舊感到一陣陣難抑的惶恐。
“接下來該怎麽辦。”別說雲英。就連見多識廣的萍娘。此刻也有點發懵。
丹菲摸了摸肚子。“有吃的麽。天大地大。自己的肚子最大。有什麽事。吃飽了飯再說也不遲。”
雲英從廚房裏要來了一鍋半涼的肉糜粥。三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端著碗。就著一點鹹菜。將一鍋粥吃得底朝天。
吃飽了後。好像緊跟著煩惱都少了許多。
丹菲啃著肉鋪。道:“我們倆先好生睡一覺。休息好了。晚上才有力氣。事已至此。好歹活著。你看神龍殿裏那些宮人。還不知道下場如何。”
雲英打了一個寒顫。
“怕麽。”萍娘問。
雲英苦笑。“我本來以為。當初眼睜睜見我爹被抓走。小侄兒被失手摔死。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了。今日我才知道。我見識實在太淺了。”
“我也一樣。”丹菲亦苦笑。“我還是見過突厥人屠城的呢。”
萍娘歎道:“如今封了宮門。也沒法把消息傳給郡王和崔郎。”
“我想他們在宮外也看得出情況不妙。自然會有所準備。”丹菲道:“發喪那日。百官會來朝。到時候爭取同他們接上頭。商議下一步對策。”
雲英猶如溺水者抓住浮木一般拉著丹菲的手。“好阿姊。我能遇到你。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丹菲亦道:“能有你們兩個同我在宮中相伴這些年。扶持照顧我。亦是我三生之幸。”
出了這樣的事。三人都心神不寧。幹脆和衣倒在丹菲的**睡了個囫圇覺。直到暮鼓聲響。她們被吵醒。起來又飽飽地吃了一頓晚飯。換上了孝服。一群宮人由柴尚宮領著。去了停靈的兩儀殿。為大型皇帝守靈。她們三人都比較能抗壓。狀態還好。旁觀別的宮人。一個個麵無人色、愁眉苦臉。不少宮婢都哭過。
丹菲遠遠地望見溫王跪在靈前。少年身軀瘦弱。仿佛被無形的重量壓得直不起身來。
他就要做太子。要做新君了。可是這並不值得喜悅。他就是個傀儡。繩子被韋皇後緊握在手中。他稍要反抗。那繩子就會纏在他的脖子上。
次日是個陰天。起了風。比前一日要涼快些。
丹菲她們守了整夜。被香火和和尚念經弄得頭昏腦脹。出來一吹冷風。各個都不住打噴嚏。丹菲嗬欠連天回了屋。本想倒頭好好睡一覺。頭剛挨著枕頭。就又被柴尚宮一聲令下叫到了含涼殿裏。
韋皇後盛裝而坐。下方坐著諸位宰相。昨日缺席的上官昭容和太平公主也在列。除此之外。諸位公主駙馬。韋家的子弟等。密密麻麻地坐滿。溫王坐在韋皇後身側。麵色麻木。似乎此事發生的事。和他全然沒有什麽關係。
丹菲沒有看到崔景鈺。失落之際。又感到欣慰。
此時坐在這裏的。都是韋氏一黨要員。前來參與分大餅的。崔景鈺離開了這個權力中心。也不用再違心行事。名聲也不用再受損了。
殿中人人都紅著眼。不知道因為熬夜。還是被香包熏的。在他們的臉上。全然看不到悲痛和惶恐。隻有**裸的興奮和急切。
韋皇後慢條斯理地吩咐:“駙馬都尉韋捷、韋灌、衛尉卿韋璿、長安令韋播、左千牛中郎將韋錡、郎將高嵩等分領駐軍。”
被點名的駙馬和韋家子弟紛紛叩首應下。丹菲下步如飛。替韋皇後擬製。
“還有。中書舍人韋元巡行長安六街。謹防有不法者借事生非。”韋皇後道。“府兵安排得如何。”
“皆已安排妥當了。皇後放心。”韋溫躬身。
韋皇後冷淡地笑了笑。“接下來。就要讓昭容擬一道先帝遺詔了。”
上官婉兒看了太平公主一眼。一言不發地欠了個身。
“昭容這邊請。”丹菲將她請到屏風後的書案前。伺候筆墨。
上官婉兒執掌詔令。寫聖旨是寫慣了。她略一沉思。就擬出了一份遺詔來。
丹菲在旁邊。大大方方地看了。遺詔上讓溫王重茂為皇太子。由皇後知政事。相王且參謀政事。
“如何。”上官婉兒忽而挑眼看了看丹菲。
丹菲強製鎮定。道:“奴不通政事。且讓皇後過目吧。”
丹菲將遺詔奉到了韋皇後麵前。韋皇後看了兩遍。又遞給了宗楚客等人傳閱。
宗楚客蹙眉。同韋溫兩人湊到詔書前。嘀咕了一陣。道:“有勞昭容擬旨。可臣覺得有些地方不妥。”
上官婉兒倨傲地掃了他一眼。“如何不妥。”
宗楚客道:“相王輔政。於理不合。且嫂叔不通問。將來坐朝之日。又如何相處。”
太平公主冷聲道:“那你想如何。”
宗楚客道:“應當罷相王政事。為太子太師。皇後獨自臨朝即可。”
“搶了西瓜。送他兩個棗子。聊勝於無。”太平公主譏笑。
上官婉兒朝韋皇後看。等她示下。
“就這麽辦吧。”韋皇後道。
上官婉兒皺著清秀的眉頭。又朝太平公主看了一眼。太平公主微微點了點頭。上官婉兒無法。隻得又照著宗楚客的意思。重新擬了一張遺詔出來。
丹菲將原先那張遺詔卷起。正打算拿去燒了。上官婉兒伸手一攔。將詔書截下。
“橫豎無用了。就由我來處置吧。”
丹菲隻得將詔書交給了她。
韋皇後最後道:“太子年幼。我又是個婦人。以後要仰仗於諸位之處不勝枚數。我先在此謝諸位扶持相助。今日之恩。來日新帝登基之後。定會百倍報答。明日發喪。諸位今日回去好生休息吧。”
眾人感恩戴德地叩首謝恩。離去之際。臉上都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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