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燕回的心,忽然就仿佛被針刺了一下。

璃璃,你這是在為誰癡癡凝注?

“王爺。”夕落迎上前去,伸手想接過慕容燕回手中的花箋,慕容燕回卻看也沒看她,徑直將花箋收入了懷中。

“璃璃,今日天氣晴好,不如我們出去玩玩?反正慕容風他們忙著明日出行,也沒空管你。”慕容燕回跳上窗欞,斜撐著身子傾下去。

鬱輕璃抬眼看著慕容燕回,忽然咧嘴一笑,“小皇叔,抱歉了,我明日也要隨同出行。”

“什麽?!”慕容燕回跳了起來,“他們去救災,你去湊什麽熱鬧?!”

“我自有我的原因,但是,不用向小皇叔匯報吧?”鬱輕璃收斂心神起身道:“反正小皇叔你已經在殿上拒絕了陛下,此事就更與小皇叔無關了。”

“無關?”慕容燕回眯了眯眼睛,“璃璃你是因為林語堂那小子嗎?”

“什麽?!”鬱輕璃回頭,眉宇間帶著隱怒,她從未想過慕容燕回竟然也會有這樣肮髒下作的想法。

“什麽什麽?你對林語堂那小子不是青眼有加?此番他又跟了慕容風,前途更是無法限量,不過容我提醒你,你始終是慕容風的妃子!”慕容燕回被鬱輕璃這表情搞得心裏一團亂麻,一惱之下,脫口而出,話音剛落他就後悔了。

因為他看到鬱輕璃漸漸陰沉下來的臉色和氣得發白的嘴唇。

“是嗎?我原以為小皇叔不記得我是慕容風的妃子呢,既然記得,還請小皇叔以後多注意一下禮數,小,皇,叔!”鬱輕璃冷冷反駁,轉身道:“夕落,送客!”

“你?!”慕容燕回也氣結,他怎麽也想不到,鬱輕璃竟然會拿自己的話來堵自己的路。

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如今自己一心為她,她卻反而不領情,倒過來說自己,慕容燕回也覺得滿腹委屈,竟再不如從前般厚著臉皮湊上來,一轉身拂袖而去。

聽著他漸去漸遠的腳步聲,鬱輕璃忽然覺得心底像是空了一塊,空落落的透著風,弄得整個人也都跟著冷了起來。

鬱輕璃攏了攏領口,低聲道:“夕落,隨便收拾幾件素雅的衣裳就可以了。”

話音出口,鬱輕璃自己也嚇了一跳,那顫抖喑啞的聲音,還是自己的嗎?

鬱輕璃回頭看著早已無人的院子,心中忽然覺得,在內心深處有什麽東西漸漸不同了,或許,這一次鬧翻了也好,從此再不必這樣戰戰兢兢的苦守一顆初心。

一夜輾轉,鬱輕璃到淩晨時分才微微睡了一會兒,夕落過來叫她時,她兀自還在淺淺做夢。

夢裏有一樹桐花,樹下的男子脊背挺直,一頭烏發如墨般傾瀉而下,他背影帶著淒涼,接住桐花的手指蒼勁有力,隻一眨眼,他就不見了蹤跡。

鬱輕璃揉了揉眉心,覺得這夢實在奇突,那男子第一次在夢境中出現,卻又仿佛久遠就認識的。

被這夢一害,起了身兀自腦袋沉沉。

隨意用了點東西,鬱輕璃縮在馬車裏就不肯出來。

“你們家主子怎麽了?”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忽然在車外響起。

夕落看了一眼慕容媛,理也不理她。

“喂,我說你聾啦?果然主子沒教養,教出來的下人也是沒教養的。”慕容媛高傲的,極大聲的衝著車簾子吼道。

夕落惱了,轉頭看著慕容媛,她目光雪亮如劍,看得慕容媛心頭一虛,可想到夕落不過是個下人,她又壯了膽氣。

“你看什麽看?再看本公主命人將你的眼珠子挖出來!”慕容媛虛張聲勢的說著,卻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鬱輕璃頭痛欲裂,更沒心情和慕容媛鬥嘴,正打算隨便出來說幾句打發了慕容媛時,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帶著說不出慵懶的聲音道:“誰一大清早就要挖人眼珠子啊?這堂堂太子跟前,還有沒有個王法啦?”

夕落一聽這話就笑了,盈盈轉身道:“給王爺請安。”

慕容燕回掛著一雙黑眼圈,斜睨了一眼馬車,說道:“慕容媛,你好歹也是長公主,一大早的在城門口這樣刁難下人,也不怕被人瞧見了笑話。”

“誰笑話?!”慕容媛一插腰,眼角卻看到了一個瘦挺的身影正看向這邊,一想到林語堂會怎麽看待自己,慕容媛的氣勢頓時就消減了不少。

“我才沒有刁難她,不過是問她怎麽不見皇嫂出來,是不是生病了還是怎麽了,這下人卻刁難於本宮!”

慕容燕回一聽鬱輕璃生病了,頓時沒了和慕容媛鬥嘴的心思,轉頭看向夕落,目光帶著焦躁。

夕落自然不會讓男主子失望,立刻答道:“也沒什麽,小姐昨日似乎有些失眠,今日有些頭痛而已。”

慕容媛聞言卻笑了,“皇嫂,我就說你這身子骨不好,便安安靜靜在家休養,這還沒出門呢,你就病了,到了江南可怎麽好?難道要皇兄荒廢政務就照顧你不成?”

慕容燕回一聽到慕容風有可能貼身照顧鬱輕璃,頓時就頭皮一炸。

“皇子妃要是身體不適,的確不宜遠行。”

慕容燕回正說話間,慕容風和林語堂也走了過來。

“怎麽?璃兒不舒服嗎?那還是不要去了。”慕容風滿是關切。

林語堂也皺了眉,“皇子妃鳳體欠安,的確不宜遠行,何況還是疫病災區。”

慕容媛聽得林語堂如此關心鬱輕璃,心裏更是不爽,“哼”了一聲道:“遠行又怎麽了?不就都是坐車嗎?搞不好坐一會兒她就好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病給誰瞧呢?”

“媛兒!放肆!”慕容風一聲怒斥,“沒個尊卑了,璃兒可是你的皇嫂!”

慕容媛被慕容風當著林語堂的麵罵了,她看看慕容風,看看慕容燕回,再看看一點兒也不在乎她的林語堂,頓時覺得全世界的男人都瞎了,眼底裏都隻有一個鬱輕璃,她一跺腳跑了。

慕容風看了一眼無動於衷的林語堂,想了想道:“語堂,勞煩你跟著那丫頭看看,素來是任性慣了,別鬧出什麽事來。”

林語堂一愣,正自猶豫間,卻見車簾微微挑起,鬱輕璃淡淡道:“我沒事,不過是失眠頭疼,休息一會兒也就好了。多謝諸位關心。”

林語堂太眼間就看見了鬱輕璃清透的眸子,看到了她內心的期盼,隻得咬牙行禮,追著慕容媛去了。

慕容風看了一眼鬱輕璃,的確臉色有些不好,當著慕容燕回等人的麵,又必須表現出一個好丈夫的態度來,便關切的問道:“真的沒有問題?”

“沒事。”鬱輕璃低垂眼眸,“不會耽誤事的。你去忙吧。”

“那好,若是有什麽,立刻讓夕落過來通知我。”慕容風點了點頭,走到了慕容城身邊。

鬱輕璃正要放下簾子,慕容燕回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溫暖的手掌頓時將鬱輕璃包圍住,那溫度迅速點燃全身,就連冰冷的雙腿似乎也驟然暖了起來。

心頭一跳,鬱輕璃急忙縮回了自己的手,卻聽慕容燕回道:“手這麽涼,還說沒事?!”

鬱輕璃聞言心頭又有點滴失落,悶悶道:“小皇叔才是看著精神不濟,送也送了,還是回府休息吧。”

慕容燕回眉頭一挑,對於鬱輕璃攆自己走非常不爽,可是想到她今日身體不適,也就不再和她計較,反問道:“誰說我是來送的?我也是一起去江南的。”

鬱輕璃一驚忍不住挑開簾子,慕容燕回如願以償的看到了她略微失措的眼,心頭有些好笑,璃璃,終究還是在乎自己的吧?

慕容燕回自我安慰了一番,覺得心情忽然就好了,他將簾子放下來,“好了,你就好好休息吧,這隊伍也快出發了,若是有事吩咐夕落就是,我就在外麵。”

鬱輕璃一愣,這算是,他主動求和?

慕容燕回也沒有繼續廢話,知道鬱輕璃也要同去江南之後,他可是一刻都待不住的,這一路少說也有幾個月的時間,所謂夜長夢多,人的感情是最難掌控的,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去皇帝那裏請了旨意。

想到上書房中與慕容石棱的那番對峙,慕容燕回不由得眼神冰冷,莫不是他示弱久了,慕容石棱當真將他當成了廢物?

若真是如此……

嗬嗬!

而此時的皇宮之中,慕容石棱的怒氣沒有絲毫減退,怒火之中,他甚至砸了書房裏一塊上好的端硯。

福公公規矩的站在一旁,滿臉的謹慎,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種時候是最不容許出錯的。

“小福子,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

福公公猶豫片刻,才斟酌著開口,“陛下,陛下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有道理的,即便是有什麽不妥之處,想來也是陛下一時未查,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福公公跟隨慕容石棱多年,深諳與帝王相處之道,有時候單一的討好和恭維並非是萬能的,而現在這種時候,皇帝更想聽到的恐怕是實話,隻是這實話也不能生硬的說出來,畢竟,這位可是九五之尊,自然是受不得旁人詬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