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才喝了些茶就走了?我點的鬆子魚還沒上來呢。”慕容燕回一把抓住鬱輕璃的手腕,“璃璃,你不嚐嚐?這瓊樓的美食可是一絕。”
鬱輕璃甩脫了慕容燕回,淡淡道:“小皇叔愛吃就好,慢慢品吧。告辭。”
鬱輕璃說罷轉身離開,慕容燕回趴在欄杆上垂目下望,一道身影鬼魅般從屋頂翻了下來,“主子,你說鬱姑娘可是知道那人是誰了?”
慕容燕回雙眸一眯,想起鬱輕璃那為不可見的失態,唇角一勾,“璃璃猜到的人,我大約也猜到是誰了。”
“是誰?是誰?主子你竟然也猜到了?”長空立刻露出好奇寶寶的模樣,蹲在慕容燕回身邊仰望著他。
慕容燕回一轉眼就看到長空這一副硬漢裝萌的惡心模樣,一掌蓋住他的臉把他往後一甩,“要想知道就好好吃飯,晚上有得你看。”
入夜以後,風似乎也涼了許多,鬱輕璃看了一眼天色轉頭看向身後的夕落,她早已穿好一身勁裝的夜行衣。
“府中高手埋得很深,迄今為止我也隻知道剛才那幾個,你今夜一定要處處小心。”鬱輕璃說著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夕落聞言點頭,“小姐你放心,實在不行我就逃,總之不會被他們逮到。”
夕落說得堅決,鬱輕璃忽然心頭一跳,一把握住夕落的手,“消息什麽的打聽不到可以再探,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存了不成功則成仁的心態。”
“夕落,你要記得,我最需要的是你在我身邊,而不是其他的。”
夕落聞言鼻頭一酸,急忙拉起麵紗,“小姐你放心。”
鬱輕璃目送著夕落翻牆越戶,身形輕靈的消失在夜色之中,今夜是下弦月,月色淡得撥入蟬翼般幾不可見,風又極大,吹得四野沙沙作響,這樣的環境極適合夜行,鬱輕璃覺得夕落一定會安然歸來的。
夕落靈巧的身形微微一停,駐在了一棵大樹上,樹下就是碩大的院子,幾個燈籠搖曳在風中,明滅之間,未見任何人影。
夕落看了一眼影子,估算了一下時間,安靜的躲在了樹叢的陰影裏。
直到巡夜的更夫敲響了三更的梆子,沉重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在這樣的夜裏,宛若打開了一道地獄之門。
夕落精神一振,低頭看去,隻見打開的門內,鬱正砂正親自迎了出來。
夕落唇角一勾,心中暗自佩服鬱輕璃運籌帷幄,僅憑燕王的一句話就猜到了是這裏。
鬱正砂恭敬的親自扶著那人從馬車上下來,那人穿了一身寬大的鬥篷,一頂風帽將整個人都隱在了影子之中。
夕落望了望,想著鬱輕璃吩咐的話,毫無懷疑的縱身先去了臥室。
鬱正砂生性多疑,明麵上的事情多半是在書房討論,可是這樣的夜,他一定不會放心在書房那樣四麵都有樹,方便藏人的地方,所以,鬱正砂一定會安排慕容風到他的臥室。
臥室四麵開闊,青石板的地麵落針可聞,那裏才是鬱正砂覺得真正安全的地方。
夕落剛剛起身,另外一側的樹影立刻也晃了晃,兩道飄忽如鬼魅的身影亦步亦趨的跟在夕落身後,卻沒有半點兒聲息。
他們遠遠見夕落尋了個地方藏身,立刻也找了相似的地點藏了起來。
三道影子剛一藏好,鬱正砂和慕容風也便到了。
“主子,又對了。”長空用手語比劃了一下,眼底都是佩服。
慕容燕回唇角依舊帶著笑意,眼底卻冷然如冰,沒有半點兒感情。
鬱正砂這個老謀深算,從來都是明哲保身的人,為什麽這一次會和慕容風勾結上?聽下午那人的意思,他們是早有聯係,而且鬱正砂似乎還承諾過什麽給慕容風。
慕容燕回覺得奇怪,更覺得驚訝,鬱正砂素來都表現得不偏不倚,在慕容城和慕容風之間也表現出了這樣的獨善,隻忠心於慕容石棱,所以慕容石棱才容得下他,可原來這老狐狸早已和慕容風勾結上了,他倒藏得挺深!
“殿下夤夜來訪,不知所謂何事?”鬱正砂沉穩沙啞的聲音透過紗窗,讓人聽得明明白白。
“本宮是想來問問你,你上次說的話,可還算話。”慕容風淡淡問,聲音裏卻聽出了幾分惱意。
“不知殿下說的是哪一件事?老臣年邁,記性也是大不如前了。”鬱正砂說著,依舊恭順的微屈身立在慕容風跟前,這樣恭敬的姿勢卻一點兒也配不上他那忤逆的話來。
慕容風一口怒氣直衝腦門,又想到自己有求於他,終於壓下了一口怒氣,沉沉道:“鬱大人不是年邁,本宮看倒是貴人,貴人多忘事。”
鬱正砂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卻沒有吱聲。
慕容風恨得牙癢,卻還是強忍著道:“看來,本宮有必要提醒一下鬱大人了。城西那塊地,兩年前曾有苦主告到大理寺,說有京城的權貴強行圈地,使得她家破人亡。”
鬱正砂聞言卻緩緩直起了身來,“殿下所說這件事,臣也有所耳聞,不過臣記得,當是殿下親審此案,大理寺已經做了結案處理。”
慕容燕回聽到這裏,忽然無聲的笑了。這兩隻狐狸打的好機鋒,難怪當是他就覺得這案子結得蹊蹺,果然是慕容風從中做了手腳。如今鬱正砂將慕容風是主審一事提了出來,無非就是想提醒慕容風,這事牽扯不到他,自然慕容風用這件事來威脅他,也就毫無意義了。
慕容風不傻,自然也聽得出來,他握著紅木椅把的手嘎嘎作響,半晌他才道:“一言九鼎,不想,鬱大人竟然也是個忘恩負義之人。”
“一言九鼎,那是在有承諾之時。老臣不記得當時給過殿下什麽承諾,或許……是殿下會錯意了?”鬱正砂說得也是極穩,帶著滿滿的自信。
慕容風終於忍不住冷哼一聲,從袖籠裏掏出一張布帛來。
“本宮早已猜到鬱大人記性不好,故而特地留了這個東西提醒提醒您。”
鬱正砂一看,瞳孔驟然一縮,那竟然是那個女人寫的血書狀紙,告的是鬱正砂迫害她母子,幸而得到大皇子所救雲雲,總之是將鬱正砂踩得體無完膚。
看著鬱正砂漸漸蒼白的臉,慕容風才算出了一口惡氣,略帶得意的說道:“如今那對母子被我安置在別處,若是鬱大人還是想不起當年對本宮的承諾,少不得要請她們出來幫鬱大人再想想了。”
慕容風說到這裏話音一頓,“雖然本宮審案有誤,可終究比不過鬱大人這強行圈地,高價售出從中牟利的罪過大。何況,本宮是父皇的兒子,鬱大人卻隻是父皇的臣子,這一字之差何止千裏。鬱大人……你可得好好回憶回憶了。”
鬱正砂終於繃不住了,皮笑肉不笑的朝著慕容風一鞠躬,“殿下這麽說,老臣想起來了,那一次若不是殿下出手,老臣可就要慘了。”
慕容風也冷冷一笑,“鬱大人記起來就好,記起來就好。”
鬱正砂立刻轉了話題,“不知道殿下此番前來,有何吩咐?若是老臣做得到,一定為殿下肝腦塗地。”
“肝腦塗地倒是不必,隻是聽聞鬱大人素來從商有道,本宮想向鬱大人學習一二。”
“這……”
鬱正砂正要推辭,卻見慕容風有意無意的將那血書折好,動作大得瞎子都看得見。
老謀深算的鬱正砂哪裏肯在陰溝裏翻船,一咬牙道:“老臣稍微有些薄產,不如就贈予殿下十分之一的幹股,這樣一來殿下隻需要等著紅利就是了。”
慕容風聞言滿意的“嗯”了一聲,又想到這鬱正砂詭計極多,怕他再度不承認,便道:“這口說無憑,鬱大人不介意就擬個合同如何?”
鬱正砂急忙道:“殿下,這合同一擬,落了真憑實據,恐怕……”
“無妨!本宮自會收妥當。再說,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隻要你我不說,還有誰會知道?”慕容風說罷,徑直走到鬱正砂的桌邊,親自提筆擬了一份合約,然後利落的簽字蓋了手印,這才遞到了鬱正砂跟前。
事已至此,自己的尾巴又捏在了慕容風手裏,好在,對方僅僅是求財,這世間能用錢解決的倒也都不算大事。
鬱正砂刷刷刷簽下了自己的字,蓋了手印。慕容風滿意的吹了吹墨,小心的折了。
“鬱大人果然爽快人,生意上的事,若有用得著本宮的地方隻管開口就是了。如今你我可就是一家人了。”
慕容風說著忽然一頓,“不對,鬱大人,你我可早就是一家人了,對不對?嶽丈大人。”
鬱正砂皮笑肉不笑的抖了抖肩膀,見慕容風久久不離開,自然會意。他從抽屜裏拿出一疊銀票雙手呈到慕容風跟前,“這些便是本月的紅利。”
慕容風拿過去瞧了瞧,滿意的笑了,“那麽,嶽丈大人辛苦,小婿就此告辭了。”
夕落看著鬱正砂送走了慕容風,利落的翻進了鬱正砂的臥房,拉開抽屜一看,裏麵早已空空如也。
夕落癟了癟嘴,一轉身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