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燕回抬眼,頓時雙目微微一眯,隻眨眼之間,那影子便落在了慕容燕回腳邊。

“主子,出事了!”長空沉聲道。

慕容燕回眉角一跳,“說!”

長空起身道:“主子,鬱姑娘,夏貴人中毒了。”

“什麽?!”慕容燕回不由得抬高了聲音,“好端端的怎麽會中毒?”

“具體情況不知,但是陛下已經傳旨命王爺速速入宮覲見了。”

慕容燕回沉吟片刻,將鬱輕璃手中的帕子接了過去,鬱輕璃卻阻止了他,輕輕搖了搖頭,“如今事出蹊蹺,這證據你還是莫要帶入宮中了,不知道那夏貴人又打了什麽主意。”

“也好。那我這就進宮瞧瞧。”慕容燕回說著,轉頭看向鬱輕璃,“璃璃你不進宮看看?”

鬱輕璃想了想,“小皇叔先去,我自己想辦法,若是……”

鬱輕璃話音還未落,就聽院子外一個蒼老的聲音喊道:“大皇子妃,大皇子妃,不好了。”

鬱輕璃使了個眼色,夕落立刻迎出院外,隻見老管家滿頭是汗,夕落急忙扶住了他,“管家,這是怎麽了?急匆匆的。”

“大皇子妃呢?”管家伸長了脖子往院子裏看,卻被夕落用身影攔住了。

鬱輕璃想了想,緩緩走到了院門口,“管家,何事如此驚慌?”

“大皇子妃,出大事了!”管家急急道:“殿下今日奉了消暑湯和甜水進宮,誰知道,那夏貴人用了以後,竟然中毒了!如今殿下已被軟禁在宮中,求大皇子妃快救救殿下吧!”

鬱輕璃和慕容燕回聞言,俱都是心中一驚。

鬱輕璃看著老管家焦灼的表情,看著他滿頭的大汗,看著他一雙充滿哀求的眼睛,鬱輕璃知道他沒有撒謊。

大皇子府內,唯有這個管家最是本分睿智,無論自己是否得寵,他都一如既往,有的時候自己和夕落出府,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個通透的老人,仿佛可以看穿皇家內的一切,然而此時此刻,他卻終於失了分寸。想想也是,沒有了主子的奴才,那便是任由人欺負的流浪狗,有了主子,才有自己的富貴。

然而,下人的富貴命運又與自己有什麽幹係?鬱輕璃的心裏一閃而逝的念頭是皆有此事將慕容風一局踩死,借了慕容石棱的手,將自己的仇人殺死!

“大皇子妃!”老管家似乎看出鬱輕璃的猶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皇子平日便是有諸般不對,可是待大皇子妃也是有禮有節,從未虧待。如今殿下出事,大皇子妃與殿下夫妻一場,難免有所牽連。大皇子妃就當是救救自己,救救我等下人吧。”

鬱輕璃低頭看著管家,“毒害陛下,這是何等大罪,管家似乎找錯人了。輕璃一介女流,如何能救?”

“大皇子妃聰明睿智,老奴由衷佩服,請大皇子妃救救殿下,今後無論什麽事,大皇子妃但有吩咐老奴必定傾盡全力。”老管家做出了他最後的承諾,也是給了鬱輕璃一個極大的**,府中若是多了一個眼線,總比夕落時常拋頭露麵要好得多。

這管家雖然是慕容風的人,可是卻是個實在人,也算得上是個漢子,鬱輕璃看著他的臉,心,又軟了下來。

慕容燕回看得出鬱輕璃的猶豫,緩緩走到了鬱輕璃身邊。

鬱輕璃道:“小皇叔也是來勸我的?”

慕容燕回卻懶懶一笑,“我沒那麽無聊。我隻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

“若是此番慕容風也被人陷害,那麽,陷害他的人是誰?如果慕容風是繼慕容城的第二個目標,那麽第一次陷害慕容城的還會是慕容風嗎?”

鬱輕璃聞言一怔,一顆焦躁煩悶的心漸漸冷靜下來。

對啊,慕容燕回說到了點子上,若是如此,剛剛他們全部的假設就已經被推翻。如果是慕容風為了撇清自己而自我陷害,那麽他也不應該這麽笨,選擇了毒害陛下這種十惡不赦的大罪果,何況,今日是夕落親自去看著做的消暑湯和甜水,不應該是被人下了毒啊。

鬱輕璃想著轉頭看向夕落,夕落頓時跪在地上,“小姐,消暑湯和甜水的製作過程,奴婢從未接觸過,整個過程,奴婢隻是站在門口口頭教導,這一點,管家也可以作證。”

管家立刻點頭,見鬱輕璃如此表現,也知道她已經同意幫忙,不由得感激的望了一眼慕容燕回。

“此事當真蹊蹺。”鬱輕璃眉頭一皺,看向管家,“您老可要記得您給我的承諾。”

“老奴多謝大皇子妃!從今往後,肝腦塗地在所不辭!”管家深深一個頭磕到底。

鬱輕璃轉身回院,吩咐道:“備車,進宮!”

慕容燕回也將手中掃帚一扔,“璃璃,那我先進宮了。”

“好。”鬱輕璃回頭應道,眉宇間帶著自信,日光下顯得那麽燦然奪目,讓人不敢直視。

慕容燕回卻忽然笑了,隨即又覺得憂愁,這璃璃對慕容風的事情這麽上心,難保不是早就有救他的意思,自己此舉,倒是為他人做衣裳了。

長空疑惑的問道:“主子,如今事態複雜,您這是笑什麽呢?”

慕容燕回伸手敲了長空腦袋一下,“笨死你,有人要倒黴了。”

“倒黴?誰啊?慕容風?”長空毫不忌諱的一聲道出,立刻感覺到脊背上冷風嗖嗖,他回頭看了一眼老管家,頓時尷尬的扯了扯嘴角,“無妨,無妨,有你家皇子妃出馬,什麽事都不是問題啊。”

長空說罷,跟著慕容燕回一溜煙的跑了個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夏貴人氣息奄奄的躺在**,一雙滿含秋水的眸子半睜半閉,仿佛隨時都可能長睡不起。

慕容石棱坐在床邊,滿眼焦慮。

“太醫呢?太醫怎麽還不來?”慕容石棱的高聲喊叫中,一個滿頭大汗的禦醫忙不迭的跑進來,還未來得及行禮,就被慕容石棱一把揪住肩膀,“別來這些虛套,快給夏貴人好好看看。”

太醫被慕容石棱扯得一個踉蹌,跌跌撞撞的一頭栽倒在了床邊,也來不及講什麽君臣禮數,手一伸就擱在了夏貴人的脈腕處。

“如何?婉婉這是什麽病?”慕容石棱用詞隱晦,夏婉婉在床榻上不經意就瞄了他一眼。

自己分明就是中毒跡象,他如何還要說是得病?

夏婉婉想起慕容石棱對慕容城的態度,也是一直隱晦不明,按照她最初的設想,知道自己的兒子給自己戴綠帽子,怎麽也該廢黜太子猜對,到頭來卻僅僅隻是一個軟禁。

夏婉婉目光再度落回在太醫身上,心想,如今自己中毒的這樣明顯,慕容石棱卻還是隻說生病,難道對於慕容風他也是諸般包庇不成?

夏婉婉心中想著,忍不住冷哼一聲,沒想到,這慕容石棱竟還是個慈父?

夏婉婉心念一轉,禦醫頓時覺得手指下的脈搏頓時弱得宛若遊絲,心頭一驚就忍不住“啊”了一聲。

寂靜的殿中,他這一聲“啊”,著實嚇了眾人一跳,慕容石棱更是急道:“怎麽了?!”

太醫嚇得魂不附體,立馬匍匐在地,顫顫巍巍的說道:“陛下,貴人這是中毒了啊。”

“中毒?!”慕容石棱雙目微微一眯,“可知何毒?”

太醫搖了搖頭,“這毒蹊蹺,如今貴人脈搏細弱遊絲,倘若再不壓製毒素,恐怕,恐怕危矣。”

“那便速速解毒!”慕容石棱的聲音隱隱帶怒,說得不容反駁。

太醫卻沉默不語。

慕容石棱惱了,問道:“怎麽?”

太醫斟字酌句道:“陛下,此毒蹊蹺,恐臣一人無力,還需得太醫院眾位大人齊心合力方可猜出此毒來。”

慕容石棱沉默半晌,轉身看向福公公,福公公早已成精,立刻揚聲道:“宣太醫院眾位太醫會診!”

長長的語調此起彼伏,一直傳到了殿外。

慕容石棱這才坐到了夏婉婉床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婉婉,你放心,朕一定會救活你的。”

夏婉婉有氣無力的抬頭看了一眼慕容石棱,扯出了一抹虛弱的笑意,那笑容蒼白透明脆弱得宛若蟬翼,配上一雙大眼睛,越發的讓人覺得心疼。

“陛下,臣妾死不足惜,隻是再不能陪伴陛下,臣妾實是遺憾。”夏婉婉幽幽開口,慕容石棱越發緊握住她的手,“胡說八道,朕乃一國之君,朕乃天子!朕說你不會死,你便不會死!”

夏婉婉安慰的拍了拍慕容石棱的手背,“太醫也說此毒蹊蹺,恐怕臣妾是不行了。隻是,陛下的安危臣妾卻不能不掛心。”

慕容石棱聞言頓時不語,隻凝視著夏婉婉蒼白的容顏,他眸色沉浮深邃,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麽。

“那碗消暑湯,是大皇子呈的,此事陛下一定要查明,否則臣妾便是死,也死得不瞑目。”

“婉婉你放心,朕一定會查明真相,你先不要說話,好好將養。”

“陛下,臣妾怕再不說,便沒有機會了。”夏婉婉說著,一行清淚就無聲滑落,懸在下頜處,宛若一點凝露,越發的帶了抹淒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