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我們還會見麵

又往前走了數步,眼看著離大榻似還有一段距離,可九音卻似乎已經走不動了。

身體很疼,到處都在疼著。

她扶著椅子的把手坐了下去,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地上,把兩條腿蜷縮起來,雙手抱著膝蓋,臉蛋埋在雙膝間。

早就想過風辰夜絕對不會放過她,總有一天他會一手毀掉她的清白,可那會隻是想著,事情尚未發生,但現在……

她閉上眼,緊緊抱著自己,單薄的身子,還在顫抖。

原來事情發生了之後心裏竟是那麽痛的,隻要一想到這輩子和傾城再沒有將來了,心便徹底絕望了起來。

以前和戰傾城談起這個問題時,那一臉的輕鬆是真的輕鬆,因為她不知道被風辰夜強.暴會是這樣的恐懼,甚至她覺得自己很髒,這一刻真的很髒。

和傾城沒有將來了,再也沒有了。

眼角的淚無聲滑落,一滴一滴,從剛開始緩慢的速度,到後來簌簌而下,止也止不住。

她用力咬著自己的唇還是止不住讓咽嗚從自己喉間滑出,忍來忍去忍不住,最終她放棄了忍耐,抱著自己放聲大哭了起來。

知道哭泣流淚是弱者的表現,隻是這一刻,淚如雨下,完全控製不了。

哭,哭她的不幸,也哭她的將來。

來到這個年代已經有好多天了,一直以來從未有過一日真正的輕鬆,可她一直在忍著,一直用微笑去麵對。

哪怕明知道自己將會有什麽樣的悲劇,卻還是堅持笑著度過每一日。

隻是這一刻,再也笑不出來。

哭聲悲悲戚戚,和外頭的雨聲混合在一起,在雨夜裏特別的淒涼,也特別的孤單。

哭吧,隻要哭完今夜,以後還要笑著麵對每一天。

還要,笑著麵對傾城……

九音這一哭,便整整哭了近半個時辰。

直到哭累了倦了,連眼淚也都幹了,她才從雙膝間抬起頭,執起自己的衣袖拭去眼角的淚痕,扶著椅子的把手吃力地站了起來。

想要往大榻走去,可才剛走了兩步,便忽然感覺到十分不對勁。

一種強烈的存在感自榻邊傳來。

她猛地抬頭,竟真的看到大榻之上似坐了一抹素白的身影。

在這樣的雨夜裏,也在這個連半點燈光都沒有的房間裏,看到這抹白色,若是換做平時她早就尖叫起來了。

其實這會她也想尖叫,可是嗓子啞了,連尖叫都無力。

“你別怕,我沒有惡意。”坐在榻上的人知道她發現了自己,忽然開口道。

聲音很輕很柔,也是一把極其好聽的男聲,但這聲音卻是自己所陌生的。

九音用力握緊掌心,盡力想要看清他的模樣:“你究竟是什麽人?”

榻上那人微微動了動,似乎已經站了起來向她靠近。

九音嚇了一跳,忙退了兩步遠離著他,急叫道:“你別過來,再過來我要喊人了。”

“外頭都是風辰夜的人,你真的要驚動他們嗎?”那男子見她如此,隻好停了下來,沉默了片刻他又道:“我給你把燈點上,不過你答應我不要叫,我真的沒有惡意。”

九音猶豫了片刻才點了點頭:“好。”

不是真的相信他沒惡意,而是如他所說,外頭都是風辰夜的人,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他和他那些冷漠殘忍的手下們。

那男子長臂一揚,食指輕挑,“啪”的一聲,桌上那盞燈火頓時燃起。

等到燭光漸漸亮起時,九音才看清男子的模樣。

他一身淺灰衣裳,額前發絲有幾分紊亂,臉色有點久不見陽光的蒼白,可她不知道要怎麽去形容這個男子。

他的長相,在她所有見過的人當中,唯有戰傾城和風辰夜可以與他媲美。

他比傾城少幾分精致,比風辰夜少幾分冷酷,但卻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

那氣質有點像陽光也有點像月亮,甚至有點像星星……

九音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意識到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

隻能歎息一聲,古代美男何其多!

“你是什麽人?”她又問道。

男子往前半步,看著她,薄唇輕揚,扯開一抹明媚的笑意:“我隻是在這裏躲避風沙,順便也躲躲雨的,我叫滄海,姑娘,你呢?”

滄海……明明是陌生的名字,心裏卻忽然泛過幾許讓心頭微微揪痛的熟悉。

九音努力在腦海中搜索屬於滄海的記憶,但,似乎連半點片段都沒有。

可她為什麽真感覺與他有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就仿佛兩個人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久到如同上輩子一般?

“我們……認識嗎?”

滄海隻是淺淺笑了笑,他的笑總是有一種魔力,讓人心頭微微醉著,心情忍不住跟著他愉悅了起來。

“如果姑娘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想我們應該算是認識了。”

九音慢慢挪到桌旁坐下,自己端起茶壺倒上滿滿一杯茶水喝了起來,喝完了,才啞著嗓子道:“九音。”

滄海在她身旁坐下,一雙星眸亮亮的,如同會發光的海水那般:“九音,以後我們便是朋友。”

九音一怔,抬起眉角看了他一眼,莫名地,相信他不是壞人。

但她還是沒有心思理會他,她很累,隻想睡覺。

“我要就寢了,你出去吧。”她站了起來,往榻邊走去。

見此,滄海忙也站起,在她靠在大榻之前越過她率先在榻上坐了下去。

這莫名其妙的舉動,弄得九音完全摸不清頭腦,她輕蹙眉心:“你做什麽?”

“九音,這是我的榻。”滄海往窗外望了眼,天還沒亮,他還準備繼續睡兩個時辰。

“這是我的房間。”聞言,她額上頓時掛黑。

一個闖入進來的毛賊,居然和她搶榻睡!

如果不是她已經累得連說話都嫌浪費力氣,說不準她已經大喊起“有賊”了。

他,個毛賊,怎麽可以如此放肆?

“凡事該講個先來後到。”滄海整個人看起來斯斯文文溫潤得像一塊玉那般,但,沒想到和姑娘家爭搶起來,竟是半點不讓。

他看著九音,一臉認真:“我在這張榻上睡了三日了,這是第四日。”

意思是,她是後來的,不該和他爭。

“我很累。”她不想多說,瞥了他一眼,“快滾出去……”

“九音,你不能不講理。”

“……”

那雙對著她眨巴眨巴的眼眸晶亮晶亮的,很認真,也很無辜,對上他的眼眸,九音竟有幾分失神,竟差點認為是自己欺負了他。

腦袋有一絲暈眩。

她甩了甩頭,有點站不住了。

滄海也才注意到她臉色比一般人要蒼白太多,他緊緊盯著她的臉,似在掙紮,好一會,他才問道:“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九音沒說話,靠著榻柱坐了下去,頭已經暈乎乎的,就連坐都快坐不住了。

“你怎麽……”

“被男人強了。”她靠在榻柱上,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能不能看在我的悲慘遭遇下,把床榻還給我?”

滄海站了起來,一絲不安:“我……不知道,對不起……”

九音沒理會他,踢掉鞋子後在榻上躺了下去,拉開被子蓋在自己身上,再不理會依然站在榻邊的男人。

看著她漸漸平靜下去的臉容,滄海湛黑的眼眸閃過一絲異樣,他動了動指尖,想去觸碰她,卻又似忽然想起什麽,長指才剛抬起便迅速收了回去。

被男人強了,對女子來說最淒慘的事,她說得這麽輕巧……

雖然他一直表現良好,但,他好歹是個闖入的陌生人,她放任他在房內,自己卻能安心入睡……

他眸光閃爍,盯著她的臉看了半天,才輕吐了一口氣,在榻邊坐下。

感覺到有人在靠近,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九音微微蹙了蹙眉,一絲不耐:“走開……”

無意識的小手揮了出去,不想卻被人一把扣住,九音心裏一陣堵,頓時睜開憤怒的眸子。

她都已經這麽慘了,為什麽還不能讓她好好歇一會?

她不過想要歇歇,養點精神而已,明日裏她還要麵對傾城,還要麵對風辰夜,為什麽不給她一點點安靜的時間和空間?

“走……”

忽然她安靜了下來,抬頭看著坐在身旁的男子。

他執起她的手,大掌與她的掌心貼合在一起,一股暖暖的氣息經由他的掌心傳入她體內,漸漸傳達到四肢百骸。

身體一暖,身上那些痛楚,竟都似消散了不少。

“你……”她動了動唇,隻是不知道說什麽。

滄海衝她一笑,溫言道:“借你的地方住了這麽多日,現在就當是我報答你。”

九音隻是看著他,不說話。

身體暖暖的,一身寒氣在他的內力之下完全消失,暖和過後,更有一種飄逸的感覺傳遍全身,讓她每一條繃緊了一晚上的神經也緩緩輕鬆下來。

隻是他忽然間的轉變讓她有點反應不過來,如果她沒記錯,剛才他似乎還在說這地方是他的,就連這張榻也是。

其實報答不報答都與她無關,這裏是朝廷的驛站,風辰夜在的時候,便是風辰夜的地方,與她有什麽關係?

因為太舒服,意識很快便又開始模糊了起來。

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滄海好聽的聲音在耳際拂過:

“九音,我們還會見麵的。”

再後來,她徹底沉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