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六章 橫生枝節

“皇上這幾日忙得有些過了,要多注意休息呀!”赫舍裏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玄燁剛想往外頭走的腳又受了回來:“東暖閣給你空著,你要想來,隨時都能來。”

赫舍裏無奈,自打上回在乾清宮過夜之後,第二天太皇太後就請她喝茶了。卻沒想到他今天來了這麽一句,什麽叫給我留著呀,打死我也不會再去睡那兒了,太皇太後請喝茶,可不是那麽好消化的。

玄燁見她一下子尷尬的臉色,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離開了。最近才發現,戲弄她其實挺容易的。玄燁走後,赫舍裏才發現自己又被玄燁耍了,心裏有氣,逗弄了一會兒女兒之後,早早地熄了燈,也不去管乾清宮裏的某人是不是又要挑燈夜戰。

而乾清宮裏,玄燁在得知坤寧宮的燈早早地熄了之後,才讓索額圖把赫舍裏初選圈定的名單找來,翻了一遍之後皺眉:“還真被她選沒了……算了,那就換一個吧!”

到了第三天,正白旗已經走掉一半了,赫舍裏看看邊上站著過了初選的女孩,再看看剩下的,轉頭對鈕鈷祿氏說:“妹妹,眼前這些是最後一批了,本宮實在是有些眼花,就請妹妹看看,有中意的就留了吧!”

這麽一說,打了兩天半醬油的鈕鈷祿氏終於開了金口:“妾領旨。”這才認真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們。說實在的,鈕鈷祿氏對這次的差事並不上心,因為義父的變故,皇上對鈕鈷祿一門心中有恨,卻礙於開國功臣後裔的名頭不予深究。鈕鈷祿家的姑娘,再入宮的機會等於零。

而且,他們也不能像當年蘇克沙哈送白佳氏一樣,培養一個他姓的女孩送進宮去。白佳氏的命運何其悲慘。天家無親情,恩情更是淡如水。鈕鈷祿家族龐大,遏必隆出事之後,皇上沒有禍及家人,但家族的族長卻已經換了旁枝,此時為了避嫌,自然不會在動內廷的腦筋。因此,謹妃對這次選秀一直都是持觀望態度。

但眼下皇後一定要讓她挑,她也隻能挑一個,權當是完成任務交差。赫舍裏半眯著眼。謹妃選誰,她也不上心。她也不認為鈕鈷祿家會再送女孩兒進來,曆史上胤俄的貴妃母親要等到鈕鈷祿氏掛了之後才進門呢!

最後。初選在鈕鈷祿氏選中了正白旗兆佳氏之後結束。赫舍裏最後核對了一下名單,就帶著謹妃去交差了。太皇太後接過名單也不細看,隻是道了一聲辛苦就讓兩人跪安了。

赫舍裏以為過了初選就沒自己什麽事兒了,卻沒想到沒過幾天,原本幹勁十足的玄燁一副蔫茄子樣進了坤寧宮。赫舍裏愣住:“皇上這是怎麽了?”玄燁歎氣:“赫舍裏。這仗,白打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什麽仗白打了。”玄燁不言語,隻是很一臉鬱悶地倒在榻上,看著她抱著繈褓一臉疑惑不由歎了一聲:“來人,把公主帶下去安置。”奶娘嬤嬤上來抱走小公主。玄燁對赫舍裏招手:“過來……”

赫舍裏上前:“皇上如此煩惱,臣妾給您揉揉吧!”玄燁原本躺著。聽她說揉揉,立刻爬起來:“好啊!”於是,赫舍裏脫了鞋子上榻。玄燁躺在她膝上,享受老婆提供的膝枕和按摩服務,漸漸地放鬆下來,吐出一口氣:“赫舍裏,我說給你聽。你要聽嗎?”

這一次,頭頂上的聲音出奇的溫柔:“臣妾願聞其詳。”玄燁心裏一鬆。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赫舍裏這才知道,這次打仗,玄燁的對手,竟是自己的姑丈和表兄弟。

固倫溫莊長公主的前夫早逝,公主又下嫁了前夫的弟弟,還帶著前夫的遺腹子。

這種混亂的家庭關係讓赫舍裏皺眉,封建時代真是什麽事兒都可能發生。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察哈爾王現在用自己名義上的兒子,實際上的侄子做人質,要挾清軍撤兵。實際狀況是,清軍非但不能撤兵,還非戰不可。

因為這次安親王帶出去的軍隊人數和後勤儲備完全不匹配,他們沒法僵持或者等待。隻有以戰養戰才能養活這許多士兵。因此,察哈爾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安親王皺眉了。察哈爾王手裏的孩子是溫莊長公主親子,帶著愛新覺羅家的血脈。這事兒他不能做主,一道加急公文送到京城。

玄燁一看愣住了,姑姑的遺腹子?那也是察哈爾王餘孽,按照造反滅族的理論妻族也算,那愛新覺羅家就得一起算進去了。這事兒棘手。他很想說殺了那孩子,連同察哈爾王一起殺了。因為是察哈爾王逼死的姑姑。讓她年紀輕輕就命喪黃泉。對這種人就要斬草除根。

但是,事情卻沒有預想中這麽簡單,先不說報到太皇太後那兒,老太太一聽說是溫莊長公主的孩子。立刻想到孝端文皇後,想到自己的姑姑對自己的好,想到這孩子身上流著侄女兼女兒的血,她馬上不淡定了,要求玄燁想辦法把孩子帶回京城。

玄燁無語,心說早知道是這個結果,那還不如不匯報呢!更讓他無語的是,當他象征性地把這個問題像議政王大臣會議提出來之後,老家夥的意思居然也是愛新覺羅家的血脈不能傷害。

他發誓,他們這麽說絕對是為了用這個問題給安親王穿小鞋。

我去,這都什麽時候了,我軍近萬名戰士拋頭顱灑熱血,風餐露宿,吃盡苦頭。居然要為了一個小孩子放棄前沿陣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玄燁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這個條件,但他又不能違背祖母的意思,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表哥去死。

就此陷入兩難的玄燁轉而和軍機處眾人商議,也找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於是鬱悶了整整兩天之後,自覺外頭那些士兵等不得了。草原的冬天不等人,一旦秋天結束,冬天下起雪來,對我方是大大的不利。

於是,愁眉苦臉的他找到這兒來了。雖然他有心理準備,赫舍裏不一定能幫上他的忙,但他還是本能地回坤寧宮求安慰來了。“赫舍裏,你說,這仗好不容易打成這樣,別說安親王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啊!”

“皇上,事關重大,慎重行事是對的。”赫舍裏想了想,還是采取跟著輿論大方向走的策略。玄燁一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慎重?還不如不說!”

“皇上別急,臣妾還有下文。赫舍裏一邊五指成梳給他按摩頭皮一邊耐心地說。“下文?什麽下文?難道你有辦法?”玄燁感受著頭頂上傳來的酸脹感,挪了挪身體。

赫舍裏遂放輕了力道:“您說溫莊長公主乃是二嫁,眼下這孩子是前任察哈爾王的遺腹子,那公主和現在的丈夫,有子嗣嗎?”“有,還有一個兒子的。也是個白眼狼,祖母說,當年公主的葬禮上,他居然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如此說來,公主的二兒子和現任察哈爾王是一夥的?察哈爾王信任這個兒子?”“赫舍裏,你到底想說什麽?”

玄燁疑惑道:“那個兒子是察哈爾王的親骨肉,他當然信任他的。”“那麽皇上,您覺得,用這個兒子換另一個,他會肯嗎?”赫舍裏慢慢琢磨著。

玄燁卻跳起來了:“你是說,讓 安親王也去劫持他的孩子?這不可能啦!那兒子已經成年,自己領兵了。怎麽能說劫持就劫持?”“臣妾沒有說讓安親王去劫持人質,臣妾想,這事兒交給小姑姑來做,有些難了。臣妾想,當年呂後殺韓信的法子,也許可行。”

玄燁朝天翻了個白眼:“呂後殺韓信?把察哈爾王騙到京裏來?這簡直比登天還難!“那就看皇上如何決斷了。”赫舍裏歎了一聲:“真的就快過年了。隻怕小姑父是趕不上回家過年了。”

“赫舍裏,你覺得他一定會上當?”玄燁這個時候幽幽地說。赫舍裏溫然一笑:“皇上身邊這麽多智囊,要都往一個方向想了,什麽辦法都能想出來的。”

“他們連提都沒提這個法子,因為,這是最不可能成功的法子!”玄燁眉頭深鎖。

“可是皇上,軍情一天一變化,若要贏得勝利,就要把所有的辦法都考慮進去,為了勝利,總有辦法想的。”赫舍裏的聲音溫柔,說的好像真的一樣。

實際上,玄燁也知道,若是能把察哈爾王騙到京城,戰爭還未開始的時候就騙了,那樣也就沒有這場仗了。

但是,對麵那個又不是白癡,怎麽可能乖乖被人牽著鼻子走,離開自己的領土,離開自己的軍隊?但是,聽見老婆提起呂後殺韓信一節。玄燁的心思活絡了。

當初韓信號稱無敵大將軍,何等勇猛,也不是白癡。照樣離了駐地,放下軍隊,隻身落入呂後的圈套,最後被滅殺。

這段典故當年能發生在韓信身上,如今怎麽不能發生在察哈爾王身上?辦法是人想出來的,隻是當初沒人往這個方麵想而已。

玄燁心裏堅定了信心,自然也就有的放矢,心裏的包袱減輕,在坤寧宮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找軍機處眾人商量對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