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第六十八章推己及人下

可是,看不慣又怎樣?現在的現實是,我自己是滿族親貴中的翹楚。除了皇家和金人先祖完顏世家之外,葉赫部,赫舍裏氏,佟佳氏,鈕鈷祿氏等等。我這個姓氏的族人是皇家的高等奴才。

我沒有資格去諷刺別人,也沒有資格對玄燁說NO。這就是我的處境,我的尷尬。在這樣尷尬的狀況下,恕我無力愛你。

拋開我的實際年齡足以當你額娘這一條,我打心眼兒裏對滿人統治下的江山不以為然。別人眼裏你是九五至尊,大家對你趨之若鶩。

可惜,在我眼裏,你還是個孩子,還是個讓人頭疼不已的孩子。遇到你就等於遇上事端,層出不窮的事端。對不起,這樣的你,我愛不動啊!

又一次做完心理建設,赫舍裏閉上眼,這回眉頭還是沒舒展開:按理說,現在才是整個康乾盛世起步的時候,為什麽我已經有些絕望了呢?

如果我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穿越過來,也許能好些吧?赫舍裏的腦子裏,忽然起了這樣的念頭,隨即自嘲了一句:想什麽呢!肥皂劇看多了麽?

說實在的,內廷上下,除了赫舍裏,都認為兩位公主進乾清宮是給皇後求情,替皇後說話的。赫舍裏自己卻不那麽認為,如果是為自己求情的話,玄燁肯定就不會留飯了。

他和她的矛盾,可不是尋常夫妻間柴米油鹽之類的矛盾。這矛盾目前不可調和。要讓他接受一個隻把他當男主角,自己卻不願做女主角的女人。這不可能。

如果語嫣和語婷真的提了皇額娘怎麽怎麽樣,玄燁恐怕門都不會讓她們進吧?想起四個孩子,赫舍裏忍不住又歎息了。

我怎麽總是做這種半吊子的事情呢?他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卻不能像普通母親一樣把他們帶在身邊。一個月了,一個月沒見他們了。別人家皇子公主過著幸福的生活,可是他們……

“哎……”赫舍裏一聲長歎。生了他們。卻不能給予關愛。明明可以近在眼前,如今卻隻能遠在天邊。想起孩子,赫舍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現在才開始堅定自己的“不愛”會不會太遲了一點?她和他既有夫妻之名,又有夫妻之實。現在強調自己“不愛”除了製造矛盾,完全沒有意義。

不能不說,女兒和玄燁共進晚餐,赫舍裏表麵上讓別人看出了擔憂的表情,實際上她的心有小小的波動過。隻是這波動不足以讓她馬上就有動作。而是被她更“理性”的思維給蓋過去了。

如果說,前世的盧莎是個想到就做,強勢果敢的女BOSS。那麽穿越後的赫舍雖然留有記憶。但這些記憶除了幫她保留一點生活習慣之外,對她進宮做皇後並沒有幫助。

她的性格依然是簡單明快的,但是簡單明快的背後。堆積了太多的“思維定式”。其中包括坑爹的曆史原貌,多如牛毛的滿洲貴族的規矩,以及對家人想照顧卻找不到合適的方式的力不從心。

就是因為有了這樣那樣的煩惱和糾結,才使得她會變成如今這番“眼高手低”的局麵。誰都想事情跟著自己的揣測走,誰都想生活得安逸富足。可是。現實卻是如此殘酷。

就好像現在,如果有一個機會給她,讓她現在就穿回去。她也會猶豫,她在這邊有孩子,有家人,有牽掛。同樣不能瞬間做出決定選A還是選B。

因此。雖然她的個性沒變,但處事的方法態度卻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到這裏,學會的第一個詞語。就是妥協。在這裏,沒有什麽事情,是可以明確拒絕的。同樣的,也沒有什麽事情,是爭取了就能得到的。愛。尤其如此。

身為皇後,她隻有被動接受的義務。這一點。新婚第一天就已經定下的基調。隻是十多年過去之後,計劃有點趕不上變化。

第二天醒來,赫舍裏的眉心依然打著結。宮人們見她臉色灰暗紛紛上來勸她多休息一會兒。玲兒更是千般道歉,說自己嘴快,說了什麽不當的語言,讓娘娘煩心了。

赫舍裏卻知道,自己的心亂了。如果玄燁和其他什麽人,哪怕是和烏雅氏或者郭貴人在乾清宮共進晚餐,她也隻會聽過就算,當個笑話。

可是,和玄燁一起吃飯的,是語嫣和語婷。這裏麵的暗示意味有多強烈,東西六宮的娘娘小主們已經流言滿天飛了。坤寧宮裏的赫舍裏怎麽可能還保持著平常心呢?

整個這一天,赫舍裏就沒幹成過一件事兒,抄書翻錯頁了。喝茶躺到嘴了,吃飯筷子掉地上了。總之就是狀況不斷。

眾人見她心不在焉,還以為她終於有些觸動,想要為自己爭取出關了。一個兩個都很熱切地期盼著。然而實際上,赫舍裏並沒有什麽期待中的舉動,而是讓人搬來了棋盤,打起棋譜來了。

在黑子和白子的不斷博弈中,她的心緒漸漸的平穩下來。不過,令她覺得匪夷所思的是,她一直都沒有猜子,而是下意識地選擇執白。而每每遇到需要果斷劫殺的橋段,她總是會選擇相對平穩的方式過渡過去。

這樣一來一往,棋局總以和局告終。赫舍裏為此苦笑連連。圍棋是穿到這裏之後才學的。在家時也有和爺爺以及二叔對弈。那時下手從來都是衝勁十足,雖然經常因此中爺爺的計,被跳空劫殺,輸得沒有還價的餘地。

但是,進了宮之後,遇到了玄燁。那時他剛剛學會下棋,棋力很弱,但棋癮卻很大,興之所至總喜歡拽著她殺幾盤。剛開始的時候,她和他當沒當真,她總是贏他。

可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開始習慣下和棋。心裏計算的再也不是自己占有的幕數而是對方占有的幕數,導致後來玄燁在和她下棋之前都要約法三章,這一局你讓我多少子,但你必須贏!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赫舍裏捫心自問,都沒找到確切的時間節點。就好像她沒注意到玄燁什麽時候開始真正在意她愛或者不愛他一樣。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你我相處的氣氛變成了現在這樣?赫舍裏指尖夾著一粒白子,卻遲遲不肯落下,視線也落在黑白交織錯綜複雜的棋盤上,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