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老杜,別激動,你兒子一直以你以你負責修撰起居注為榮呢,你可別這個時候退縮。”羅雲生在一旁勸諫道。

自己現在天天跟太子混在一起,在很多人看來,自己已經是太子黨了。杜正倫除了任中書侍郎,負責修撰起居注之外,還是太子左庶子,跟自己是一條繩上的。

無緣無故的,羅雲生可不想這大號螞蚱自己跳了。

“我有我的難處,魏公對我有舉薦之恩,我心中自然感激,但他嫌棄我對陛下阿諛奉承不說,還總是拿他給陛下奏折的底稿給我,讓我用來修史,他哪裏知道,咱修的起居注,都是陛下改過的,跟他的根本不一樣。回頭不論是陛下,還是魏公知道了此事,我都不好過。”杜正倫提起魏征,也是一臉的憂傷,他真的希望早點跳出這個大坑。

杜正倫提起此事,羅雲生倒是多少聽說了一些,後來李世民聽說魏征給史官奏折底稿的事情,再加上別的煩心事,直接把魏征的墓碑給砸了。

“磕磕碰碰在所難免,但是老杜,你聽我這個外人一句勸,聖人和魏公是在一起演一出千古佳話,而你這做的是見證者的角色,此時退縮了,你會後悔一輩子的。”羅雲生挺直身軀,看著眼中含淚的百姓,忍不住有感而發。

杜正倫生的麵皮白淨,溫文爾雅,而且熟讀經史子集,絕對不是那種純粹的阿諛奉承之人,也絕對不是輕言放棄的人,他很有可能隻是一時想不開。

“確實,聖人和魏公雖然經常爭吵,但是在爭吵中,確實爭吵出很多於民有利,功在千秋的奏對。他這樣的人,生前把事做的太絕了,難有好下場。我這人心軟,不想見到這場麵。”杜正倫歎息一聲說道:“隻可惜,我勸說魏公好幾次,他非得不聽,他覺得以身試毒很光榮,可朝中的大人們看著呢,陛下也看著呢。你聽聽剛才那群愚民說的什麽話,大唐不能沒有魏相公,這話由百騎之嘴,入了聖人之耳,聖人該怎麽想?”

閻立本在一旁老神在在,他們閻家人負責搞技術,他覺得旁邊兒這一老一少聊的問題太高深,不是他這種人可以參與的。

“哎,這或許就是魏公的處世之道。”羅雲生感慨道:“他這樣的人,千百年也出不了一個的。”

“是啊,千百年才出那麽一個。”杜正倫的聲音低沉柔和,那濃濃的憂慮沒有絲毫參假,“明明他活出了臣子最應該活的樣子,但我卻羨慕不起來,還心中萬分擔憂,這是世道不對嗎?可陛下又是千古明君啊!是其他人不對嗎?可千百年來,世家、寒門,大家都是這個樣子,那麽誰錯了呢?”

羅雲生心中一動,似乎魏征的以身試毒的日子,可以增加些樂趣了。

如果非要問,在貞觀朝,他對誰最感興趣,魏征肯定是頭一個。除了魏征名氣大、脾氣臭之外,還因為魏征竟然能跟老娘做朋友,成為酒友。

他覺得魏征絕對有不為人知的秘密,他絕對不會像是史書記載的那麽刻板。

肯定有他不為人知的活潑的一麵。

愛喝酒的人,怎麽會是一個純粹的固執、刻板的老頭呢。

可就是這麽個敢跟自己在政事堂品酒的老頭,願意為天下百姓以身試毒的老頭,死後不僅僅被李世民砸了墓碑,還背負上跟太子一起造反的名頭。

這老頭在弘文館為自己出頭了一次,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幫他一幫,“魏公要用我家的石炭試毒,到時候我陪他聊聊。”

“那可就太好了。”杜正倫雖然對自己的命運抱怨不已,但是對於魏征還是非常敬佩的。見羅雲生竟然主動願意幫忙,可把杜正倫高興壞了。

好像事情到了羅雲生這裏可以直接解決了一般。

“魏征這老頭不錯,我不能看著他往火坑裏跳,我自己做聖人就去做聖人,但是不能逼著大家跟他一起做聖人。”羅雲生擺擺手道:“這跟孔夫子罵子貢贖金是一個道理。得考慮人民群眾的道德水準不是。”

“老杜,你在陛下身邊兒,最近可有邊關的消息?”

“邊關的消息倒是有不少,不過都是些年底一些部落首領派人來進貢。”杜正倫笑著說道:“涇陽縣男,你是想問吐蕃的事情吧?”

“是啊,我上次在弘文館被陛下一頓嗬斥,我總得找回麵子吧。”羅雲生很直白道。

“你還說魏公的做法跟子貢贖金一般,你呢?你也是個得罪人不償命的主,吐蕃那邊兒出事兒,你就開心了不成?”杜正倫感覺身邊兒欣賞的人,從陛下到涇陽縣男就沒有一個讓自己不操心的。

還能不能愉快的吃火鍋雞了。

“我跟魏公可不一樣,我是得罪人之後,大家覺得魏征是沽名釣譽,是錯的。而我的答案很明顯啊,吐蕃鬧事兒就是鬧事兒了,沒鬧事兒就是沒鬧事兒,我想貞觀朝還不至於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吧。”

“莫非,吐蕃真的有可能進犯?”杜正倫壓低了聲音道:“陛下雖然在弘文館訓斥了你,但是事後也做了準備,下旨讓鬆洲注意警戒。”

“嗯。”羅雲生點點頭,笑道:“陛下還是善於納諫的,隻要不出事兒,我丟點臉無所謂,反正我號稱婦女之友,怎麽被嘲笑都無所謂的。”

頓了頓,他又促狹笑道:“聽說那吐蕃人一身膻氣怪味,這種人也來我們大唐談和親,陛下真的是瞎了麽,不直接將人趕走,有什麽好談的。”

“國家大政方針,我們就別插嘴了。”杜正倫搖搖頭道:“這是相公們和陛下考慮的事情,咱們懂個屁,你做你的生意,我寫我的史書,別整天想著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