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成功的商人,從來不會渴望他的客戶一次就當場就敲下訂單,買走數以萬計的產品,同樣一個成功的政治家,也不會渴望,一日之間便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從某種程度來講,羅雲生具備了成為一名官員的潛質,但他有過分的憊懶,喜歡躺在**,思索著很多虛無縹緲,或者沒有邏輯的事情。

他把這種思緒叫放空。

可李世民的心卻難以平靜下來,他不知道羅雲生是如何打算的,這件事情到底要醞釀多久,他隻知道,他的子民每日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長安每日用破席子拉出城去掩埋的凍僵的屍體依然每日劇增。

所以李世民再一次白龍魚服,去了那個被羅雲生看做度假屋的刑部大牢。

“陛下,您沒事不在政事堂和相公們議事,往刑部大牢跑什麽?”不僅僅是羅雲生,那些正坐在羅雲生旁邊兒聽課的獄卒們,對於忽然到來的李世民也不甚滿意。

莫非皇帝不需要治國嗎?三天兩頭的往牢房跑?

不過謹小慎微的他們,還是老老實實的讓出位置,給李世民望風。

“你能安心躺在這刑部大牢過你的舒坦日子,朕不行啊!朕現在每日拿到民部的奏疏,知曉長安又凍死了多少多少百姓,朕這心裏就心急如焚,難以安寢。”李世民對羅雲生心情沉悶道。

羅雲生一聽,心裏就覺得李世民現在這帝王做的還不夠成熟啊,偌大個大唐帝國,每日死亡的百姓不計其數,你能都關心的過來嗎?

“陛下,且寬心,一切都會變好的,您若是心情煩躁,不如聽臣講講這財富之路?”李世民淡然道。

“嗯?”李世民感覺似乎有些不對,自己應該是找他來談救災的事情,談對付世家的事情,他怎麽要跟自己談財富之路?

“你個混賬小子,朕哪有心情聽你怎麽賺錢?你速速說給朕聽你的計劃,不然朕就罰你在刑部大牢住一輩子。”李世民含怒威脅到。

羅雲生立馬不開心了,一臉嫌棄的看著李世民。

醜陋的權利擁有者和濫用者。

“別說廢話了,你這折騰了一頓,如果沒有效果,朕的子民怎麽辦?這世家的力量果然比朕想象的還要龐大,不論是朝堂,還是民間,朕似乎都奈何不得他們,即便是杜家,在杜如晦死後,也不在給朕麵子了。”李世民盯著羅雲生,很是沮喪道。

“哎,曾經有個西方聖賢說過,道路去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陛下不必如此難過。”羅雲生在一旁寬慰道。

“道理我都懂,就是現在難受,你這混賬東西,還給朕賣關子。”李世民歎氣道,心裏還是五味雜陳,他不知道將希望寄托於這麽個奸猾的小子,到底對還是不對。

“陛下,義父,您且坐下,聽我給您講講財富的事情。”羅雲生對李世民再次道。

李世民很是無奈,在長安不知道多少朝臣,對自己言聽必從,唯獨這小子仗著觀音婢的喜愛,甚是跳脫,關鍵是自己對他還頗為依賴,自己也舍不得處罰他。

“那個徒孫,給陛下弄點茶水,光站著,我怎麽教你的?要把握機會,掌握了機會,便是一口豬,都能去甘露殿,穿紫袍,忘了?”羅雲生對徒孫喊道。

立刻有徒孫端來一壺熱水,一些幹果。

表情卻並不像是朝臣那麽恭維,仿佛隻是受命於恩師,不得已而為之一樣。

“唔!你這徒子徒孫有些特殊啊!”李世民對羅雲生說道,“換做旁人這個機會,肯定要恭維奉承一番,或者嚇尿褲子啥的。”

“啟稟陛下,吾等雖然身份卑微,但卻追隨縣男,做尋求財富之人,不覬覦權利,自然不會像那些鑽營權利之徒一般,恭迎奉承陛下,隻是做應做之事罷了。”那徒孫淡然道。

李世民淡然道:“好,你叫什麽名字?”

“小吏河東裴明禮。”裴明禮在羅雲生看來雖然有點憨,但是卻很有上進心,對待李世民也非常有禮貌。

李世民點點頭道:“朕記住你的名字了,朕倒是要看看,你這小吏,不奉承朕,如何在長安混出名堂。”

說完之後,屏退裴明禮,李世民又看向羅雲生道:“說吧,反正朕閑來無事,就聽聽你的財富之路。”

“陛下,您想過沒有,若是有一大批人富裕起來,會不會對王朝的統治,形成一大助力呢?

陛下且想想,這世家因為掌握著巨大的財富,所以可以培養族中子弟讀書做官,掌握權力,勁兒威脅您對於帝國的控製,可若是有一大批人富裕起來,他們也擁有了一定的財富,但是沒有權力為財富保駕護航,他們是否也會嚐試去培養家中子弟讀書?

隻要讀書的人多了,陛下通過科舉取士,是否可以選拔更多的寒門子弟入朝為官?

不僅僅如此,富民有了錢財,就會想著生更多的錢,是不是就要采取雇傭的方式,擴充他的生產和經營,屆時是不是更多的人,有了工作?更多的人有了工作,是不是買煤也好,買炭也罷,他也算是有錢財進行自救了?陛下這財富,看似與朝堂沒多大關係,卻與朝堂的命運息息相關。

陛下若是想製約世家,就必須讓更多的人富裕起來,讓他們形成一股力量,與世家成為相互製約之勢。若是沒有一股可以源源不斷晉升的力量出現,陛下所謂現在的科舉,現在的寒門,是沒法持久的。”

“所以,你要興商?”李世民一聽羅雲生的話,覺得非常有道理,但是他又感覺,財富這個東西,非常難以製約。尤其是,羅雲生現在隱隱約約已經在關中形成一股龐大的力量,這股力量將來若是失去製約,也勢必會成為一場災難,所以李世民對羅雲生一直沒有放心。

這也是他之前一口要走羅雲生煤炭五成股份的原因,他覺得這股力量,也需要製約。

“陛下,您這是什麽眼神?我可以理解為仇富嗎?”羅雲生點點頭,接著看著李世民複雜的眼神,羅雲生心裏很是想笑。

“朕富有四海,還需要仇富?朕隻是擔心,這股力量失去製約,比世家更恐怖,世家起碼還知道明麵上尊重皇權,可是你們這群人,眼裏可隻有財富。”李世民盯著羅雲生道。

“陛下,您的擔心不無道理,可是因為世家強大您就要毀滅世家,因為富民有可能威脅您的統治,您便要消滅世家,那這世界還怎麽前進?消滅不是目的,為您所用,維護帝國的統治才是。您是怎麽製約世家的?那為何不能尋求辦法製約富戶呢?法律是做什麽用的?仁義道德是做什麽用的?稅賦是做什麽用的?”

“等等,你說稅賦?”李世民聽到錢,眼神立刻明亮起來。

“怎麽了?”羅雲生迷茫的看著李世民。

“你剛剛說稅賦?”李世民盯著羅雲生,生怕自己剛才聽錯了。

朝廷的賦稅主要來自於土地,哪怕現在商業逐漸趨於繁榮,但是商業大多數把持在世家和勳貴手裏,這些人逃稅是家常便飯,所以商業的賦稅在李世民看來一直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但既然羅雲生此時提出賦稅這個字眼,就肯定別有深意。

“當然是賦稅,陛下臣所謂的富民乃是依托於城市的富民,而不是傳統的民間鄉紳那麽簡單,富民購買原材料和生活必需品,都是從村莊收購而來,而村莊需要的銅鏡、農具、布匹,又是從城市回流回去的,這一來一回之間,便可以為帝國提供巨大的財富,而這些人在創造財富的同時,又不像是世家那麽難以控製,其中可以提供的賦稅將是一個天文數字。”

“這其中竟然有那麽多道理!你怎麽不早說?”李世民激動的站起來,在牢裏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