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我需要再琢磨琢磨,你參與進來是不是一件好事。”羅雲生說話的功夫,卻見李承乾已經躺在椅子上昏睡過去。

而且這廝不知道啥時候開始染上了磨牙打呼嚕的習慣,睡姿一點都不像是高貴的太子,仿佛像是腳行的夥計,書房裏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羅雲生看著小家夥憔悴的臉,心裏很不是滋味。

或許是古人死的早,大家都在陽光燦爛的年紀裏,就開始做哪些轟轟烈烈的大事,一點都沒有那種年輕人該享受的快樂。

其實羅雲生剛才所說的為民就是慈善。

大唐初建,土地並不缺乏,但是農民的抗風險能力非常弱,動不動就家毀人亡,留下耋耄之間的老人和垂髫小童,這些人要麽為奴為婢,要麽就餓死街頭。

所以羅雲生嚐試著是不是建立一個公益組織,從企業的營收中拿出一部分來,投入其中,拯救這些困苦百姓。

這種事情必須有人牽頭來做,其實即將退休的蕭相就是個不錯的選擇,在朝野裏有威望,又屬於那種家裏有無數財資,不至於貪腐的人。

基金會的出現,確實可以緩解李承乾在賑濟災民中遇到的困難,解救更多的貧苦百姓。

可羅雲生意識到,要想讓基金會有長遠的發展,僅僅憑借蕭瑀是不夠的,他的影響力終究是有限,而且老人家年歲以後,做個名譽主事人還可以,真的去每日操勞,活不久的。

所以羅雲生想著是不是要加大成員範圍,武將們雖然總是哭窮,但是誰沒有點家底,族中年輕人整日裏飛鷹走馬那也是得罪人,將來哪怕是走上高位,名聲也不好聽,也沒啥本事,若是參與其中,做點善事,是不是可以淨化心靈?是不是可以學習點具體的工作技能?

世家攢下的錢也不少,他們拿著錢,純粹是發展自我,成為一座座龐然大物,若是讓他們拿一部分錢出來,是不是可以給更多百姓一個機會?也給他們博取一個好名聲?

那些世家子整日裏飛鷹走馬,帶著鷂子和豹子去捕獵,還不如去基金會做做義工。

整件事情剛開始或許救不了多少人,但是多多少少可以喚醒一些人的良知。社會的風氣需要整個社會的精英階層去帶動的。

至於羅雲生自己,對於錢反正是不心疼的。

掙那麽多錢,不就是為了花麽?自己就算是整日裏花天酒地,嬌妻美妾,又能花幾個錢?

見李承乾睡著了,適才逃之夭夭的蕭瀟嶽不知道又從哪裏鑽出來,轉動著圓滾滾的身子,笑嘻嘻的對羅雲生說道:“剛才話說了一半,太子就來攪合。快說說,你這個為民是個什麽章程?”

“呦,想明白了,不怕吃虧,不怕白忙活了?”羅雲生笑著說道。

“嗐,你羅雲生啥時候讓咱們兄弟吃過虧,你哪怕告訴我前麵是一泡屎,味道不錯,你看我蕭瀟嶽敢不敢吃?”蕭瀟嶽信誓旦旦的道。不過這一點羅雲生確實相信,這廝上一次看著自己吃螺螄粉,不就不明真相的跟著一起吃麽。

“蕭兄,這一次我謀劃的事情不小,我怕一個人做不來。而且此事八成要涉及太子,如果你做不好,那將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羅雲生和李承乾的關係,蕭瀟嶽自然是知道的。

“無所謂啦,我雖然不喜歡跟太子接觸,但是為了家族的延續,犧牲一些無所謂的。我祖父還跟太上皇……”

羅雲生瞪了蕭瀟嶽一眼,罵道:“你他娘的少說兩句。”

李承乾在睡夢中驚醒,看著正在交談的羅雲生和略顯得尷尬的蕭瀟嶽,有些自嘲道:“勞碌命,也怪你這舒坦,說睡著就睡著了。”

老娘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看著疲憊的太子很是心疼,將給羅雲生準備的新衣披在李承乾身上。

“太子殿下,最近沒事就不要往羅家莊跑了。你政務繁忙,可能沒聽說,最近有壞人要刺殺雲生,我家這臭小子死不死的沒關係,您是江山社稷,可耽誤不得。”

“我已經給金吾衛送信了,太子出行的時候,也會派折衝府護衛。”羅雲生對老娘說道。

“整那麽大排場作甚?你覺得尋常三五個刺客,能進了我的身?”李承乾鄙視的看了羅雲生一眼,他覺得他自己行了。這一段時間的武藝可不是白學的。

“你這廢話說的!三五個刺客進不了你的身,三五百呢?”說著李承乾將身上的金絲甲也退下來,給李承乾強行換上,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老子在乎你的死活,還不是怕你牽連到我們家?”

為君者,給人臣添麻煩,就是君主的不仁。

“確實是我的錯。”

羅家的部曲忽然跑過來,在羅雲生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羅雲生吩咐了幾句,那部曲就領命而去,羅雲生對李承乾說道:“事情有了結果了,可能比較猛烈,有人發現了附近的商戶藏了很多石脂水,我已經命人包圍了此地,雖然不知道是哪家商販,想必藏不了多久。”

李承乾也不驚訝,羅家莊的人民大海的威勢,他可是見過的。

虎大慶自己的行蹤一向是安全的,因為他作為殺手,從來都不急促,而是默默的調查,尋找著破綻,這個過程中可以給對手造成極大的心理壓力。人一旦有壓力,就容易出錯,得手的概率也就高了一些。

而在具體的執行過程中,他又會提前遠遁,以免陷入其中。

在準備刺殺之前,他已經早早的離開了。

留下一個店鋪的夥計和車老板,夥計那是他從小養大的義子,是時候報答他了。而車老板則是組織的人,組織的人素來不畏生死,讓他看著這小家夥應該不會出錯。

店鋪裏留守的義子連名字都不知道,旁邊兒坐著車老板,正一碗一碗的喝著酒。

少年郎在麵臨死亡的時候,終究是會怕的。

一想到這石脂水發生猛烈的爆炸,自己可能連個全屍都剩不下,小家夥就忍不住流眼淚。

石脂水鋪滿了整條地道,在涇陽縣子出行的必經之路上,到時候隻要點火,就會發生猛烈的爆炸,將涇陽縣子炸上天。

石脂水的威力,他們已經嚐試過了。

“老劉叔,你怎麽不怕?”少年郎忍不住問道。

車老板一口酒灌下,打了個酒嗝,慢吞吞的說道:“怕什麽怕?老子當初玄武門的時候就該死了,想殺李二不容易,但是殺個涇陽縣子給李二添堵,想想還是很美的。”

車老板看著已經尿了褲子的少年郎,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孩子,別怕,這石脂水一炸,整個人都沒了,咱們感覺不到任何痛苦的。咱們死了,會成神仙,像是咱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我們的名字會被刻錄下來,有人祭奠。”

少年郎也學著喝了一碗酒,感覺身子熱乎乎的,似乎也沒那麽怕了,對車老板說道:“劉叔,這涇陽縣子也不錯,秀兒妹妹還在他手底下做工,掙得比我都多。”

“誰說她人不好了,可誰讓他給狗皇帝當差呢?大仇終究還是要報的。”劉叔摸了摸少年的腦袋,“你爹也是死在玄武門的。”

少年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流,“若不是義父,我早就死了,李世民確實是個狗皇帝,他殺了我爹,可我們為什麽不去刺殺他?”

車老板看著少年疑惑的神色,歎息一聲說道:“狗皇帝終究是要殺的,隻是不在當下。”

少年的耳朵忽然動了動,將身子探了出去,小聲說道:“劉叔,有人來沽酒,我得去把人打發走。”

劉叔擺擺手,很是嫌棄道:“快去快回,摸耽誤了正事。”

少年嗯了一聲,連忙從地窖裏爬了出去,老劉頭搖搖頭,歎息一聲,又灌了一碗酒道:“日子太平太久了,人心思定,仇不好報了。”

約摸著少年已經走遠,那麽長時間也沒回來,車老板將藏有石脂水的壇子一一打碎,掏出了火燭。

外麵的腳步聲急促卻迅捷。

車老板明白,自己的末日到了。

“袍澤們,吾來了。”

“轟”的一聲巨響。

整個酒肆都飛了起來,猛烈的爆炸,讓周圍的店鋪都開始搖晃。

過往的行人,躲閃不及,直接被炸得四分五裂。

沸騰而出的火油濺在人身上,直接引發了大火,不消片刻就將人燒成了炭形。

正在趕來的折衝府衛士快速疏散人群,躲在人群中的少年郎冷冷的看著那些斷臂殘肢,忍不住的顫抖著,尿液再次打濕了褲腿。

看著衛士們組織百姓們救火,少年郎喃喃自語道:“對不起義父,我想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