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搬家
很多事情老媽忍得了,不代表我忍得了。換句話說,我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孩。那些徐娘半老風韻無存的女人終日裏冷嘲熱諷著,讓我心裏逐漸不爽起來。經過一段時間的隱忍和觀察,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報複的機會。
幾個愚婦當中叫喚得最歡的,當屬我家隔壁的隔壁那位姓郭的女人。仗著她男人是廠子裏的一個工段長,平日裏慣愛搬弄是非嚼舌頭。因為其人潑辣,她男人又大小是個幹部,在這條小巷裏倒也無人敢惹。說起來,頗有些母夜叉的風範。我的報複目標,就是她。個人認為,隻要將這群愚婦當中戰鬥力最強的整趴下了,其他的幾個,就不足為慮了。
這一日,等到下午6點10分。我趿著塑料拖鞋走出了家門,站在門口看著巷子等那女人的男人下班。
“叮鈴,叮鈴!”打老遠,就看見她那未老先衰,頂著地方支援中央發型的男人騎著一輛自行車拐進了巷子。
強忍著心裏的些許恐慌,我深吸了幾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轉身回到了家中,半掩著房門聽著過道裏的動靜。
“四紅啊,把門打開!”郭女人的老公將自行車支在過道裏,開始在那叫著門。
“就是現在!”我將心一橫,推開家裏開在裏屋的那扇小窗戶。咬著牙接著扯了一嗓子:“哎?哎?大叔你要不要臉了?大白天的光著腚翻窗戶。”
這一嗓子,頓時驚動了左鄰右舍素來閑得胯疼的那幾個長舌婦。大白天的光腚翻窗戶?這種事情對於她們的吸引力,就如同牛糞對蒼蠅的吸引力那般強烈。一時間各家的後窗紛紛被推開,眾婦人紛紛探出頭來左右窺探起來。唯獨沒有開窗的,就是郭女人她們家。為什麽?因為在6點鍾的時候,我看見她在過道裏的公用水龍頭那裏往家裏一桶桶的提水。做什麽?洗澡哇!這個點兒,估計頭上的肥皂泡還沒衝幹淨呢,哪裏會開窗看熱鬧?
那年月,也沒個空調什麽的。家裏環境好的,也就一吊扇。像這種宿舍樓,夏天就和蒸籠一樣,蒸得人悶熱難當。估計這婆娘實在是熱不過了,這才想在家衝個涼吧?可她不知道,我天天在家等,就是在等今天這個機會。
“哎~淼淼,你真看見一個光屁股男人翻窗戶出去了?”隔壁大媽衝我擠眉弄眼的問道。似乎想從我嘴裏,掌握住第一手的資料。
“沒,有吧!或許我看錯了,看錯了!”我故作驚慌的在那裏回應著,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家裏的窗戶,給關上了!
“四紅,開門。窩在家裏幹什麽呢?”我的那一嗓子,讓郭女人的老公心裏起了暗鬼。也顧不得去看左鄰右舍那揶揄的臉色了,握住拳頭就在自家那扇木門上捶了起來。
“捶,捶個卵?老子洗澡呢,怎麽給你開門!”打屋裏傳出郭女人那彪悍的聲音來。隱約間,仿佛坐實了她在為那莫須有的情人拖延時間,好叫他能順利逃跑一般。
“嗤~這澡洗的,真早!”漸漸的,過道裏站滿了來看熱鬧的人。打人群裏,又不知道是誰多了這麽一句嘴。
“孩子他娘,今天這白菜哪兒買的?翠綠翠綠的!”世上的碎嘴子,其實挺多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郭女人她老公平日在廠子裏大小也是個幹部,手底下多少也管著百十來口子人呢。眼下豈能受得了旁人的這般嘲諷?當下是怒從心中起,一腳就踹向了麵前那扇阻擋他奔向真相的木門。
哐當一聲,夾雜著女人的一聲驚呼。門被踹開了,此刻的郭女人,正光著身子站在大木盆裏,往身上澆著水衝洗著呢。冷不防房門被人踹開,驚駭之中也忘了拿衣服遮擋一二。於是乎,她男人不綠也綠了。眾目睽睽,絕對的是眾目睽睽。額,大家問我是怎麽知道的?過後我從小夥伴們那裏打探來的而已。以我的為人,是決計不會摻和在大人中間,去窺探什麽的。嗯,決計不會的!
之後的幾日,那些個婦女們將注意力完全從我身上,轉移到郭女人她們家去了。每日起個大早,三五成群的在那裏打聽著事情最新的進展。甚至於,有人拿出了家裏珍藏已久,都已經呈現半融化狀的糖果來,想從我的嘴裏再多摳一點“真相”出來!每到這時,我都會說啥都沒不知道,是我讀書讀花眼了。
一小孩子,說他讀書讀花了眼,嚷了一句大叔沒穿衣裳。又沒指名道姓誰家**,你能奈我何?很多時候,我都會暗自的得意上那麽一小會兒。
事情最後的結果,當然是郭女人和她男人選擇了搬家。搬去了哪裏我沒打聽,隻是知道,打那以後宿舍樓清淨了不少。少有閑人去搬弄是非,家長裏短了。這算不算是我的一大功德?
在郭女人搬家後的半個月,某天晚上老爸下班回來,興衝衝的對老媽吼了一嗓子“我們也要搬家了!”
老媽以為老爸瘋了,那時候的房子都是單位分配的。憑借著她和老爸的工齡,且還得等上十來年才夠資格分房子呢。老爸無端的回家說要搬家,老媽自然是不信的。
一直到老爸將鑰匙拿出來,很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在老媽麵前晃**著,老媽這才信了他的話。驚喜過後,就是老媽在那裏追問著房子的來源了。而我,則是窩在裏間,在師父的監督下,繼續著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想不到啊,當初不過響應了一下國家的號召,如今國家居然沒有忘記咱們。第一批的獨生子女,廠子裏都會優先分配住房。5樓,以後咱們也住樓房了!”簾子外麵,傳來了老爸那興奮的說話聲。
“那,以後這房子就屬於咱們家了?要給錢不?要是給錢的話,咱們哪來那麽多錢給人家?”老媽畢竟冷靜一些,第一個反應就是問這房子要不要給錢給公家。她覺得,這種好事輪到了我們家,實在是讓人不敢相信。她怕老爸這個老粗,被人給坑了。
“公家的文件,還能有假?挑個日子,咱們搬家!”老爸端起桌上的茶缸,咕咚灌了幾口對老媽說道。
“師父,你說,我老爸不會真被人坑了吧?”陡然知道自家能住進幹部們都羨慕的樓房,說實話我的心裏也有點不敢相信。於是,停下了嘴裏念叨著的葡萄,轉頭問身邊老神在在的師父道。
“嘿嘿~你操這個心幹嘛?世間萬事,此一時彼一時。安心練你的繞口令。”師父他老人家伸手敲了我一個爆栗,對我說道。
說是挑日子搬家,其實中間隻是隔了一天而已!第三天一大早,我們家就在隔壁鄰居們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在老爸單位的一群工友的簇擁下,搬家了。東西很少,就是一台電視機,兩張木板床。一個五屜櫃,一個穿衣櫃而已。一輛板車就給拖走了。搬家的那天,死胖子劉俊帶著幾個平日裏玩得來的小夥伴們來給我送行。看著他們抽泣著從兜裏摸出嶄新的洋畫片塞到我的手裏,我的鼻子也酸了。
而霍晶瑩,則是從她手上褪下了一個小巧並且滿是神秘花紋的銀鐲子塞進了我的兜裏。並且說了一句,今後有事情為難了,就去黑龍江七台河找她!我邀請她一起去我新家玩耍,她卻搖了搖頭,說她要回黑龍江繼承她必須繼承的責任。這句話很複雜,直到多年之後,我才明白鼻涕妞回去繼承的是什麽。而她那瘦弱的肩膀上,又扛下了多重的責任。
我想找一個入得了眼的東西,回贈給霍晶瑩。在兜裏摸索了半天,我也沒摸索出個所以然來。無奈之下,唯有求助於提著藤木箱子,站在我身邊的師父了。
“為師先前給小丫頭的玉佩,價值比這個鐲子高多了。”師父瞥了我手裏的銀鐲子,低聲對我說道。
“晶瑩啊,就算回了黑龍江,也別忘了阿姨。”倒是老媽,眼眶泛紅的上前拉著霍晶瑩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著。末了,老媽從兜裏摸出一個紅布包裹成的小布包來。打裏麵拿出了一條銀鏈子,替小丫頭掛在了脖子上。
“嘶,你們家還有這種東西?大手筆啊。”師父瞥了一眼那條銀鏈子,看著上頭雕刻得很精致的十二生肖,對我咋舌道。
“什麽大手筆?”我從來沒見老媽戴過這條鏈子,當下追問道!
“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從皇宮大內流傳出來的......圍裙鏈子!”師父來了個大喘氣。
“弄半天,這麽精致的東西就是一條圍裙鏈子啊?”我有些不屑一顧。
“嘿嘿,若幹年後,誰知道它會不會身價大漲?”師父拈須笑道。
當晚在老媽用手擀麵加五花肉香幹子,招待完老爸單位那些來幫忙的工友們之後。我才知道,原來那條鏈子,是我奶奶給我媽媽的。也就是說,是婆婆給兒媳婦的見麵禮。看樣子,老媽是真心想讓霍晶瑩這個鼻涕妞,進我樓家的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