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賈赦

意料之中的進展,賈赦將人扶起來,笑道:“郡王爺太客氣了,你母親能挺過來並非在下的功勞,是天命,凡人豈敢違?”他嘴裏說著這樣的話,卻遞了個眼神讓王善寶上來收禮。

趕趟湊熱鬧的老百姓都看不下去了。

不是你的功勞你就別收禮啊。

又要錢又要臉……想得也太美了。

緒方本人倒沒膈應,本就是安心來道謝的,人家收了是好事,若是不收,反倒晦氣。這是送禮之人的正常心理。“閣下是真正的大能者,與擺攤騙錢的不是一路貨色,都說生死天注定,我總相信事在人為。若不是您再三說我母親壽數未盡,能夠平安度過此劫,恐怕就不會有峰回路轉的時候……”他還真沒亂說,要不是大老爺說得篤定,他恐怕就同意大哥的說法,讓額娘幹淨的走,不受罪。

賈赦明白他的意思,又說:“凡事不到最後一刻莫要輕言放棄,有句詩說得好,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活著不是來享樂,而是要經曆七情六欲,受災厄度劫難的。”

算命這行幹久了,嘴皮子都利索得很,賈赦是隨口說的,卻觸動了不少人。

包括上門來道謝的緒方。

包括圍著看舞獅湊熱鬧的百姓。

包括跟在大老爺身後的賈璉。

別看賈璉是榮國府長房嫡子,在原主活著的時候,簡直就是苦哈哈的小白菜。他的兄長賈瑚死得早,母親張氏也在生他之後血崩去了,父親因為種種原因,對他絲毫不關心,母親死了三年之後續弦,這個小戶出身,目光短淺,又摳門又斤斤計較的繼夫人就進了門。

邢氏不像二房王夫人那樣底氣十足,她沒有上趕著對付賈璉,而是在生活方麵克扣他,有事沒事膈應他……邢夫人將賈璉當做在府上立足最大的障礙,按照大清朝的規矩,就算都是嫡出,原配之子身份要高於填房生的兒子,簡單地說,隻要賈璉不死,襲爵的就隻能是他。

因為父親不給他做後盾,賈璉自幼就會察言觀色,吃虧不打緊,遭誤會也能忍。大婚之後,王熙鳳進了門,情況這才有了轉變。

新來的璉二奶奶太會吸引仇恨。

邢夫人隻顧著對付她,就不怎麽找賈璉的麻煩了。

從前沒想到這個層麵,如今看來,這些苦楚都是老天爺給他的考驗,他咬牙撐下來,就等來了父親轉變的一天。

幸福來得太突然o(* ̄▽ ̄*)o。

與賈璉一同陷入回憶的還有緒方,賈赦悠哉哉等了一會兒,他回過神來就點頭再次道了謝,“額娘雖然轉危為安,還需要照看,日後得閑,定要上門拜訪,今日就此拜別。”

“郡王爺自便,我府上大門敞開,隨時歡迎您過來。”

銀子已經給了,舞獅隊還得繼續鬧,寧榮街已經許久沒這麽歡騰,湊熱鬧的百姓都說賈恩候雖然是死要錢,說話做事有分寸多了。算是脫離了畜生的等級,進入了人的範疇。他們恭維也好貶低也罷,賈赦壓根沒放在心上,他心情頗好的看了會兒舞獅,這才轉身進了府。

賈赦回到榮僖堂,招呼底下的奴才將幾個大箱子拆開,看裏麵是些什麽東西。

這麽大陣仗怎麽都不會是金銀,大抵是寫稀奇物件吧。他早上照過銅鏡的,今日氣色的確不錯,卻沒有大筆金銀入賬。

第一個箱子裏麵隻裝了一個珊瑚擺件,瞧著怕是價值連城的。

第二個箱子打開,瞬間接地氣了,裏頭全是熏肉之類的年貨。

……

將康親王府送來的謝禮挨著看了一遍,賈赦心裏感慨極了。雖然大多都是年貨之類,沒有金銀,比當初在汴京擺攤時候真是強太多。

想當初看相都是收銅板。

給銀錁子的就是大爺。

給銀錠子的叫祖宗都成。

他那房子就是這樣掙出來的,想當初他多麽努力的給人算命,一個個還跟大爺似的,非但不相信他是玄門弟子,還懷疑職業道德,覺得他滿口胡說……聽到不滿意的解讀就“呸”一臉口水這種情況簡直太常見。

真是同人不同命。

死過一回頂替榮國府大老爺之後,他好似就轉了運,一路順風順水,貴人運走不盡。唏噓之後,賈赦就問起那塊牌匾來,同年貨這種俗物相比,那才是他安身立命的資本。黑色牌匾上金燦燦的四個大字“大智大通”,下麵還有一排小字寫著“康親王府謝賈恩候救命之恩”。

賈赦伸手摸了摸那包金字,恨不得直接從牌匾上揭下來。

/(ㄒoㄒ)/~~

金子直接給啊。

匾上的字沾墨汁寫也成啊。

這麽奢侈要遭天譴的。

那牌匾太美,賈赦不敢多看,生怕北宋小民的習性被帶出來,他轉頭吩咐王善寶,將牌匾找個容易看見的位置掛起來。

都這麽說了,當然隻能掛在大房這邊待客的正廳。

大老爺親自監督,王善寶高危作業。

終於將這價值千金的牌匾掛好了。

把這些安排好了,賈赦才發覺,院子裏有些空****,“太太可在房內?”

作為合格的管家,必須得猜透老爺的心思。

王善寶從前做得還算不錯,自從賈赦開始轉變,他就摸不準了,想了想才回答說:“方才被賴大家的請到老太太房裏去了,好似要說事。”

見老爺沒露出滿意的表情,他補充道:“璉二奶奶也在那邊。”

賈赦這才挑了挑眉。

“賴大家的怎麽說?具體為何事?可有話轉告我?”

“為什麽她沒說,好似去閑聊,瞧著不怎麽著急,沒有要轉告您的話。”王善寶逐一作答,賈赦掐了幾個指訣,就明白了,他點點頭不再問什麽。

邢夫人從史太君房裏出來的時候,滿臉忿色,王熙鳳跟在她身後,心裏也是百轉千回。這幾個月事兒太多,一樁樁變故讓人無法輕易做決定。

想死心塌地支持相公賈璉,她就得擺正立場,同二房劃清界限。

可是,君子別院的確紅火,在京城裏也有好名聲,那卻是個倒貼錢的行當,這都將近二十天,銀子大把大把的往外灑,也沒見有進賬。王熙鳳算是個現實的人,就目前而言,讓她做選擇依然很難。王夫人是她親姑媽,她以前受了二房照拂,要是選擇支持相公,以後恐怕不好處。

賈赦看她們進院子,臉色都不好看,他還沒有行動,邢氏就過來了,她坐到賈赦旁邊,歎口氣說:“老爺您這樣出息,母親還那麽偏心眼,往後日子可怎麽過?”

“方才去母親房裏說了什麽?”

“還不是那些,問別院那邊投了多少錢,往後就一直往裏貼?王氏要錢,說是元姐兒在宮裏需要不少銀兩打點關係,讓他們自己出實在是周轉不來,還說什麽她要是飛黃騰達了,代表的是府中體麵。老太太也糊塗,沒動公賬,自個兒拿了一萬兩,想逼我……嗤,賈元春是二房的女兒,憑啥要我們大房出這個錢?”

這長時間,賈赦頭一回覺得,倒黴婆娘也有可取之處。

她摳門,死要錢,守得住財。

“母親若再問起,你就直說,我們還要供別院,那是在萬歲爺跟前掛了名的,比在後宮打點奴才重要多了。我們大房不問府上要錢已經是天地良心,沒聽說還要援助二房。”

“……這話我也說了,母親反問我為何要攬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把別院關了正好。”

-_-!

-_-!

臥槽真是蠢貨。

直說是為了鞏固同阿哥們之間的關係,給萬歲爺留個好印象。

那宅子還是白送的,翻修的錢還是賣宅子裏的家具換來的,說白了,他貼的隻是茶水和糕餅錢,了不起再算上書童的月例,就算沒有看相算命這個搶錢絕招,這個別院,他也供得起。

賈赦瞥了邢夫人一眼。

“那麽說的話,也不是我們讓元春侄女兒進宮去的,誰出的主意讓誰給錢。這都進宮多少年了,銀票塞了不少,位分還是那麽低,都打水漂了,本也沒撈回來。”

王熙鳳從門口經過,一不小心就聽到這番話。

真是絕了……若邢氏真那麽說,還不把老祖宗氣暈過去?

邢夫人噎了半晌,委婉的表達了自己說不出這種話的意思。賈赦懶得教她這些妙招,直接說:“以後再有這種事,你就直說,大房這邊超過二百兩的開銷就要老爺我點頭,讓他們找我說道。”

若要取之,必先予之。

這個道理賈赦明白。

他並不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該用的一個子都不能少,拿上萬兩銀票支持賈元春……真想走這條路,換個人進宮還比較快。

賈赦沒有原主的記憶。

他也沒機會見到二房那位在永和宮討生活的“娘娘”。

這都不重要。

賈赦曾看過王夫人的麵相。

從子女宮就能知道她膝下二子一女是什麽命。

別看元姐兒進了宮,寶玉還是銜著美玉出生的。

他們命都不好。

用一句話總結:王夫人享不了子孫福。

無論賈元春能爬得多高,總要摔下來。

明知道二房靠不住,還往那邊塞錢,他又不傻。邢夫人也是個錢鑽子,她將賈赦的安排做得徹底。王夫人過來找她商量大房出多少的時候,她就很為難,將自己的情況說了。若不是鬥了這麽多年,瞧她那一臉“我對不起你”的表情真得覺得真是個善心人,王夫人能中她的計?也用起迂回戰術:“我原本以為,母親會從公庫撥錢出來,壓根沒想為難嫂嫂……可如今,母親都做了表率,你還是看著給一點,把麵子圓過去。”

給點?好啊。

邢夫人給王善寶家的遞了個眼神,讓她去床邊拿了個包裹出來,擺在桌上。“二弟妹莫嫌棄,這是我攢了好久的私房,估摸有三百多兩。若是不夠,我還能做主從大房公中拿二百兩出來。”

三百兩的私房。

二百兩的撥款。

……浪費表情是不是?

“這也忒少,讓母親知道又該念叨。”這是在暗示,擺明是說你要是不加錢我就要把這事告訴史太君,讓她罵死你丫的。

邢夫人歎口氣,道:“我能動的就隻有這些,我們老爺立過規矩,超過二百兩的開銷都要他點頭,不如你讓二老爺跑一趟?我們爺白天都在君子別院裏。”

無論王夫人如何施壓,邢氏就不鬆口,她隻得相信這個說法。

這事還得找老太太說,讓老爺去要錢那是討罵。

賈赦壓根沒功夫管這些破爛事,康親王府鬧了那一出之後,對賈赦的能力,八旗貴族又信了三分。沒有要緊問題的還是繼續觀望,有麻煩上身的就準備去君子別院求開解。

今時不同往日,名聲都打響了,就輪到大老爺擺姿態拿喬了。

甭管是八旗還是九旗,他都不給開後門,想和他聊人生,好啊……隻要能在公平的前提下連勝七場,問什麽都免費。君不見張廷玉就是那樣解開心結走向輝煌人生路的?

康親王府的謝禮是臘月初六抬進榮府的,初七,君子別院就迎來了不少官老爺,說要見賈恩候。管事的告訴他們,東家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規矩不能少。就有人坐不住大放厥詞,說什麽“這別院還想繼續開,那就放老子進去”……那架勢真夠囂張。

沒有三分三,他不敢這麽說話的。

管事的怕得罪貴人,隻得將詳細情況稟告賈赦,得到的還是同樣的回答。君子別院隻招待文人,無論有錢沒錢,一視同仁,別在這兒刷存在感,隻會讓大家覺得你是純傻/逼。

賈赦這麽叼,成功激怒了對方。

那位正巧是九門提督衙門裏的,官職說大不大,卻比二老爺賈政體麵多了。

對方帶著幾個兄弟闖進院子裏,所向披靡誰都攔不住。

他前腳邁進中院,就發現不對勁,君子別院統共就沒多大,他在這院子裏走了半天,咋就出不去?扭頭一看,一道過來的兄弟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