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榮國府陷入到詭異的氣氛之中,大房這邊緊密的團結在賈赦周圍,吃香的喝辣的過上了新生活,因為大老爺的特別關心,黛玉和迎春個性雖然還是溫柔靦腆,情緒卻好了許多,她們每天說詩詞做女紅,日子過得頗為舒心。邢夫人還是老樣子,愚昧且貪婪,隻要是銀子過手必然要克扣一些。她以前是夾著尾巴做人,因為娘家門第太低,不敢擺譜,自去年末,賈赦一掃從前不務正業的形象,開辦君子別院,積極結交貴人,他在京城的影響力越大,身為大房太太的邢氏說話做事都有了底氣。
放眼整個京城,除了富商巨賈之流,鮮少有人在吸金方麵趕得上大老爺,雖然他得來的金銀寶貝大多進了自己的私庫,總會撥一些做開銷。對賈赦而言,拿出來的是九牛一毛,卻讓大房這邊生活品質整體上升了幾個台階。
吃得好就算了,還有新衣裳穿。因為請人上門量身裁衣這種事是照顧到大房所有主子的,邢夫人肉痛了很久,想克扣吧,有王熙鳳盯著她沒膽兒;到賈赦跟前抱怨吧,妥妥的一頓訓斥。別看大老爺上進了,邢氏對他的畏懼不減反增。多鬧幾回她就不敢再找自己人的麻煩,而是變著法刺激二房的,裁了新衣就穿出去轉悠這種招數都被她玩爛了。
用的法子雖然簡單粗暴,效果也很直接,有邢夫人和王熙鳳高調宣傳,黛玉和迎春低調證實,府上的丫鬟婆子門房家丁都知道大房新年新氣象,真是與從前不同了。
北宋神棍還陽過來之前,榮國府常年都是西風壓倒東風,直到現在,大房終於翻身了。王夫人很苦悶,別看自家老爺是當官的,區區六品俸祿真的養不活人。入仕的精髓在於往上爬,要是能到三品以上,就不是靠俸祿過活,多的是人抱著金銀上門來送禮。若爬不上去,也還有一個法子,六品工部員外郎在京城裏那就是個屁,沒人當回事;要是能外調,就算是七品芝麻官,在地方上也多的是人巴結……賈政一沒本事往上爬,而沒法子疏通關係出去瀟灑,就隻能尷尬的在工部一待十幾年。
王夫人以前沒覺得怎樣,府上家底厚,用不著老爺去打拚,他好歹是個官,雖然沒讓自己封上誥命,多少還是有些體麵。長女是永和宮的春常在,幼子銜著美玉出生,很討老太太歡心……就憑這些,她穩坐後院第二把交椅,除了重大決策要向老太太匯報之外,別的都能自行做主,大房那邊也是看她的臉色過日子。
這麽過了好些年,咋突然就變了風向。
賈赦突然就成了大人物,大房越活越精彩,反而襯得他們寒酸了……再說添新衣這事,大房是自己掏的腰包,二房沒道理讓公中出錢,讓王夫人給,倒也拿得出,她就是舍不得。有錢當然是往宮裏送了,做什麽要用在這些閑人身上?
大房才幾個人?要跟風的話二房要多拿出一倍的銀兩,王夫人肯幹?
她不肯,奴才們背地裏說的話就難聽了。
趙姨娘也隔三岔五去鬧一回,把王夫人氣得胃口都差了許多。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別看府上還是王氏當家,她的日子是越過越糟心。想同老爺商量對策,卻屢屢挨訓,夫妻之間鬧得很僵。想來也是,讓賈政像大老爺那樣同貴人往來,他拉不下臉去攀關係。
王夫人的確窩火,沒拿住把柄她又不敢去告狀,隻得湊合著過日子,同時悄悄讓內務府采買給元春遞了封信,寫明府中情況,讓她想個法子,繼續下去真是沒法過了。
大房二房的女人們暗自較勁,薛姨媽也糾結得很,她才知道薛蟠同法蘭西商人威爾遜談了樁生意,這本身是好事,聽兒子解釋過後也覺得的確是賺錢的行當,那麽多外國商人不找,為什麽偏偏就找了安娜他爹!!
那姑娘傷風敗俗就算了,心腸還那樣歹毒,給她送藥送壽衣送終……這種兒媳婦誰敢要?可是,按照如今這節奏,薛蟠是要和她長期打交道了。
薛姨媽既感動於兒子的上進,又因為合作對象感到鬱悶,想讓他換別人又怕損害聲譽,言而無信是商家大忌。
榮國府是平靜之中暗藏波瀾,對麵寧國府和王家就是雞飛狗跳,按照賈赦指點的重新布置書房還不夠,又想穩妥,都卯足了勁尋找仙山鏡子和文昌塔。因為從前沒見過,被坑了一次又一次,賈赦善意提醒過,東西本身就不容易找,而且還要大師開光。
一般說來,開光有三種方法:
第一是最普通的,也是大部分寺廟都能做的:批量開光,無需生辰八字,這樣做靈性一般。第二是在每月初一或者十五的時候加持法力,要做須得給寺廟捐一筆香油錢,效果比前一種好些。至於第三則是用文昌塔持有者的姓名以及生辰八字,擇吉日開光,日子的選擇就頗難,開光的手法也很複雜,不是普通寺廟的主持和大師能夠做的。
按照賈赦的說法,至少也要那生辰八字擇日子,最好能請到開了天眼的大師。
大老爺勸了不止一回,他們堅定的相信“磨刀不誤砍材工”、“功夫不負有心人”……執著的尋覓那兩樣能夠改文昌運的風水寶物。既然攔不住那就任他去,賈赦也不管了。大老爺還是像從前那樣悠哉哉過日子,京城卻陷入到腥風血雨之中,三月上旬,卻出了件大事。
仿佛一夕之間,就有謠言傳出來,說榮國府大老爺誰騙子,擺明了就是歪門邪道。且不說玄門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前朝世宗皇帝曾經屠殺過玄門弟子,到現在,兩百年的時間,從未聽說有幸存的,他拿什麽證明真實性?
什麽看相測字都很準,那鐵定是串通好的。
以為世上再無玄門借他們的名頭撈好處就不會被戳穿,殊不知,玄門雖然是千年前一位大師創立的隱世門派,他們依據的也是道家經典,作為茅山教正宗弟子,他從沒聽說過看一眼就能知道他人命道的,什麽看相測字,都是不入流的東西。
放出這些話的是茅山二弟子周含光,道號玉真子,說是全才,尤其擅長鬥法捉妖。那些詆毀的話他在酒樓裏說的,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老百姓本就是容易被煽動的群體,他們就相信了。仔細想想也對,又不是神仙,哪能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什麽命,就算是被皇家認可的那些佛門大師也難窺天機,身為凡人,能擁有那樣的本事?
這也不能怪他們,人總是這樣,自己無法想象的是就會默認為旁人也不可能做到,就是虛幻,賈恩候那個吃喝嫖/賭無惡不作的壞胚子怎麽會突然改好了?這果然是精心謀劃的騙局。你說君子別院?隻是炒作的工具罷了。
謠言傳開之後,真的有白吃白喝幾個月的讀書人倒戈,他們大罵賈恩候利用自己,賈璉知道以後險些氣壞了,身而為人怎麽能這樣無恥?
外頭風言風語就算了,賈家上下也變了嘴臉,先是賈政斥責兄長,大抵是說他敗壞門風,讓府上所有人都抬不起頭來,王夫人趙姨娘這些被邢氏膈應的婦人也是說不盡的風涼話,更別提那些碎嘴奴才。
史太君一直持懷疑態度,風向變化之後,她也給賈赦施加了壓力。
大老爺不是會被外界輕易影響的,他根本不把這些放在心上,直到史太君第三次提起,讓他將騙來的錢還回去,向京城百姓道歉求諒解,解釋清楚這事同賈政沒有關係,發誓再也不搞歪門邪道的東西。史太君把條件說出來,賈政還不太滿意,覺得自己名聲已經有虧損,這樣根本不能彌補。王夫人也是哼了一聲:“母親也太偏袒大房。”
說來也奇怪,大房這些主子裏頭,除了眼皮子淺的邢夫人,別的都老神在在,賈赦改變有好幾個月了,天天見麵的能辨不出真偽?他身上沒留下半點壞習慣,說話一套一套的,做事也很有原則。賈璉兩口子、迎春以及黛玉都相信大老爺。瞧他這樣鎮定,出事至今一點不慌張,心裏肯定有成算。
史太君將要求提出來之後,賈璉想了想,說:“咱們是一家人,豈能由著謠言左右不相信父親……”他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璉兒你跟著老大鬼魂老婆子就不說了,長輩說話哪有你插嘴的餘地?還不閉嘴。”
王熙鳳是個護短到極點的,典型的幫親不幫理。
聽到賈璉被訓,手裏的帕子絞得死緊。
她想說點什麽,還沒來得及開口,賈赦就發話了:“我做什麽,對不對,用不著旁人置喙,且不說做弟弟的沒有資格訓斥兄長,便是母親您,也最好多看看大清律例。內宅婦人總對爺們的事指手畫腳,管得也太寬了些。”
史太君漲紅了臉,指著賈赦斥道:“你!”
大老爺笑得特別假,他又說:“我從前真是給您太多麵子,身為女人,還是少點野心的好。既然連基本的信任也沒有,別的就不用再說了,今天就分家!”
賈赦不是會坐以待斃之人,事實上,在謠言剛傳出來的時候,他就給大爺、四爺和九爺遞了信,都是麵對麵交談過的,比起謠言,他們當然相信賈恩候這個人。平明百姓會相信串通起來作假這個說法,層次稍微高點的都不會,康親王府是什麽地位?既不缺錢又有實權,會幫著賈恩候撒謊?再說韓武那婆娘是真的死了,人都入了土,這個要如何串通?
除了賈政這種生怕受牽連汙了名聲的“好弟弟”,與大老爺來往過的阿哥以及大人們都相信他,都在等後續。那茅山弟子是代表個人?還是被有心人士派出來鬧事?
大阿哥和九阿哥都在盤查。
至於四爺,他已經到宮裏去報過備。將來龍去脈說清楚之後,康熙的意思是按兵不動,讓對方先出招,看看那茅山道士背後是誰?為什麽煽動京城的百姓?同時,他也想親自見一見賈代善的長子。
馬上分家,一刀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