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城門附近的房屋轟然倒塌,隱伏其中的手持堅盾利刃的安平軍士兵如山挺立,火光下森冷的刀尖透出陣陣寒意,兩排士兵之後,赫然是一架架蓄勢待發的投石車。葉浩天立在其中一處地勢較高處,淡然自若的看著城門聚集的上萬敵軍士兵,猶如一個強壯的獵人,看著已經走投無路的野兔。

數以百架投石車齊聲轟鳴的聲音掩蓋了湯懷武的急聲大喝,呼呼的風聲中,投來的不是石彈,而是成捆的木材與一袋袋的火油。

“啪!”布袋重重的落在地上,黑色的**在人群中肆意橫流。在湯懷武幾近絕望的眼神中,滿天絢麗的火箭拉開了夜戰的序幕。

“主公,這群人太過顯眼,隻在安平軍稍稍細心便不難查出,若是安平將將計就計,我們豈不是反受其害?”

“如今之計也隻好兵行險著,隻要城門一開,不論安平軍如何布置,都將難以阻止我軍入城。”

回想起白天與謝明倫的對話,湯懷武大喝一聲,義無反顧的向成偃月形圍著己方的安平軍衝去。

“轟!”火箭四散的射入謝軍士兵之中,一遇上火油,熊熊的大火立時在人群中燃了起來。一切,隻不過在片刻之間。

“殺!”湯懷武衝出火圈,領著數千士兵喊殺著衝鋒而來。“咻……”千餘神箭手如幽靈般出現在投石後麵的屋頂之上,將一支支羽箭無情的傾注在拚死欲搏的謝明倫軍士兵之中。

湯懷武身形一滯,悄然隱於陣中,警惕的向四周的房頂看去。他並不是個貪生怕死之人,隻是楊誠白天七喝七殺之後,任是再有勇氣的人,也不願麵對楊誠的神箭,況且現在他也不能死,否則將對已經略有慌亂的士氣,形成更大的打擊。

如蝗的箭矢中,謝明倫軍終於衝近了第一排盾兵之前,激烈的戰鬥立即在城門附近展開。除了戰場這一帶,安平城大部份仍隱藏在黑暗之中,不斷飛出的羽箭讓謝明倫軍士兵壓力倍增,誰也不知道,暗中到底還有什麽在等待著自己。

“殺!”離大開的城門僅百餘步,看著擁擠在城門處的己方士兵,從城外衝來的謝明倫軍不由精神一震,震天的喊殺聲立即響徹安平內外,更顯謝明倫軍強大的聲勢。隻要能確保城門通暢,安平軍將難以抵抗源源不斷的湧向城內的謝明倫軍如潮的攻勢。謝明倫隱在城外不遠的黑暗之處,略有興奮的看著己方的大隊人馬不斷接近城門,原本在城門處猶豫進退的萬餘士兵士氣大振,開始瘋狂的向城內衝去。“安平將在今夜易主。”謝明倫堅定的自語道。

“轟隆隆……”數十顆百斤石彈準確的砸在城樓上,原本堅固無比的城樓竟如摧枯拉朽一般,轟然倒塌,將來不及閃避的數百士兵壓在了瓦礫與成堆的木柴之中。

“嘩啦啦……”數十名隱伏在城樓兩側城牆上的士兵衝了出來,將數十盆火油從城牆傾倒而下。數支火把緊隨其後,“吧嗒!”火把與幹柴相觸的輕響聲中,衝天的大火在坍塌的城樓處熊熊燃起。

“殺呀!”絕望的吼叫聲中,湯懷武再不躲藏,向安平軍堅固的軍陣衝去。城門的異變已讓他再不抱希望,衝入城內的萬餘士兵已完全和城外隔絕,成為一支徹底的孤軍,失去外援之後,隻有浴血奮戰,他們才有一絲希望。

“咻!”湯懷武剛剛斬殺一名安平士兵,一支羽箭倏然而至,奇準的剌入他的胸口,深及沒羽。左擒虎看也不看轟然倒地的湯懷武,縱身躍入黑暗之中,尋找下一個值得他出手的目標。

這段時間楊誠的光輝幾乎將他完全掩蓋,在外界的眼中似乎隻有一個箭術通神的楊誠,但享譽十幾年的嶺南第一獵人豈是庸手,現在楊誠另有行動,終於讓他有了一展那身毫不遜色於楊誠的絕世箭技的機會。

一個個拚拚最勇猛的將領和士兵不斷被一箭透胸而死,楊誠白天展現出來的強大震懾逐漸籠罩在仍在苦苦奮戰的士兵心頭,形成一個揮之不去的死亡陰影。原本已芨芨可危的安平軍盾陣,竟奇跡般的抵擋住了十倍於己的敵兵的衝殺,甚至在局部開展起強力的反攻。

一捆捆幹柴不斷從兩邊拋向城門處,火勢更盛。雖然隻有數丈的距離,卻是咫尺天崖,讓城外的數萬士兵隻能聽著自己戰友不斷發出的慘叫聲,難做寸進。

“轟!”城門外的空地已無法容納不斷湧來的謝明倫軍士兵,紛紛向兩側移去。泥土覆蓋下的木板再不能承受重負,轟然塌陷。深達數丈的大坑如猛獸張開的血盆大口,唯一不同的是,大口中的牙齒換成了一根根尖利的木樁。

慘叫連連之中,無數士兵被戰友擠入坑中的士兵終於體會到了死亡的滋味,雖然這滋味並不好,但比起城內的士兵,他們已是極度幸運了。

熊熊的烈火中,無數安平軍士兵在火海中垂死掙紮,發出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之後,留下的隻是個逐漸成為飛灰的黑影。僥幸在之前衝出火海的士兵,此時正一步步的被逼退回來。大量的中下級將領被黑暗中的神射手射殺後,雖然數量仍zhan有優勢,卻再難對安平軍的防線形成半點威脅。雖然離身後的火海還有五十步,但炙熱的火浪正已瘋狂的襲來,不知是炎熱還是恐懼,淋漓的大汗已讓每個城內的謝明軍士兵衣甲盡濕。要麽死在敵人刀箭之下,要麽葬身火海,他們再無選擇。

正當每一個人都絕望之時,原本不斷逼來的安平軍盾陣悄然停了下來,喧鬧的戰場竟陷入一片死寂之中,隻有獵獵的火聲在戰場上此起彼伏。

“投降者,不殺!”葉浩天透著強大自信的話語在寧靜的戰場響起。

“叮叮鐺鐺……”四五千把兵器同時墜地,意外出現的第三條路,讓每一個人都無法抗拒……

※※※※※※※

“傳令大軍城外結陣,營內所有士兵全部出戰,把所有攻城器械全部用上,我要連夜攻城!”謝明倫麵色可怖的吼道,接連的失敗已讓他再不能冷靜。

“嗚……”低沉的號角聲在城外響起,城外的混亂逐漸停止,數萬士兵紛紛退至城外一裏外,開始有序的結成陣式。敗而不潰,謝明倫軍確實是一支勁旅,隻可惜他們遇到的是楊誠,失敗將再不可免。

“殺!”一聲大喝遠遠傳來,清晰的傳到謝明倫與所有陣中的士兵耳中,聲音熟悉而可怖。

“轟!”衝天的大火在東大營和北大營熊熊燃起,震天的喊殺聲從兩處大營同時響起。

“唰!”血色盡退,懾人的蒼白立即浮在謝明倫的臉上,急怒之下,身形搖搖欲墜。

生龍活虎的飛虎營戰士從四麵衝入大營之中,不斷將所遇到的一切可燃之物點燃。倉皇衝出營帳的謝明倫軍士兵雖然數量眾多,但這段時間將領折損巨大,而謝明倫又將僅剩不多的將領全數調入攻城大軍之中,使得大營之中留守的將領屈指可數。麵對缺乏組織的謝明倫軍士兵,飛虎營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大火逐漸漫延開來,以驚人的速度將兩座大營淹沒其中。

“哪裏走!”張破舟大喝一聲,向一頂倉皇逃出後營的錦綢軟轎追去。

見張破舟越逼越近,一前一後,兩名青衣小童默不作聲的停了下來,揮拳向張破舟攻來。剩下的兩名青衣小童抬著軟轎,腳下絲毫不停,奔走如飛的向雞鳴峽方向逃去。

張破舟輕蔑的看著向自己攻來的兩名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的男童,舉起長刀,殺氣騰騰的迎了上去。轎中一定是與謝明倫關係極深的人,他豈能放過這個立功的機會,即使對手是手無寸鐵的孩童,他也再不留情。

“唰!”張破舟長刀橫掃,帶起一陣勁風,竟欲一刀將兩人齊肩斬斷。跟著楊誠雖然隻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但他已今非昔比,在飛虎營中,已穩居首位,況且對手不過是兩個孩童,他自認有十足的把握能一招解決,然後再追上那頂軟轎。

“咦?”張破舟驚呼一聲,眼見就要砍中,眼前一花,竟失去了兩名小童的影蹤,當下情不自禁的呼起來。

“砰!卟!”一拳一腳同時擊中張破舟的後腰,一股劇痛立即傳來,饒是他身體強壯如牛,卻禁不住腳步踉蹌的向前撲去。

衝出五步,張破舟勉強止住衝勢,轉身看著立在那裏悠閑的看著自己的兩人,狠狠的說道:“沒想到竟小看你們了。”

“哼!”兩人齊聲冷哼,同時從左右向張破舟攻來,身形快捷無比,讓張破舟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再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哇!哇!……”慘叫連連之中,張破舟被兩名小童打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雖然他已加倍小心了,但這兩人的速度卻遠甚於他,行動的靈活更讓他驚駭不已。不多時,他身上便挨了數十拳腳,再難揚刀進攻,而是一味疲於應付,抵擋著如雨襲來的拳腳。

“咻!”正當張破舟狼狽不堪時,淩厲的破空聲傳來。“卟!”一名小童慘叫一聲,捂著肩上的血孔摔倒在地。楊誠穩穩的立在兩百步外,冷冷的看著圍攻張破舟的這兩人。見兩人年紀尚幼,楊誠並沒有痛下殺手,剛才那一箭更是手下留情,雖然看似洞穿而過,卻並沒有傷到筋骨。

兩人一見到楊誠,臉色微變,驚慌的向遠處逃去。

“將軍快追,我剛才看到一頂轎子逃走了,裏麵一定是身份重要的人物。隻是沒想到這兩個小賊竟這麽厲害,哎喲。”張破舟見兩人逃走,急急的說道,哪知牽動傷處,立時叫苦不迭的呻吟起來。

“算了,沒時間了。”楊誠淡淡的說道,揚手一揮,沉悶的號角聲在他身號響起……

“殺!”謝明倫神情可怖的領兵殺回,接連的打擊讓從不衝鋒在前的他破天荒的衝在了隊伍的最前。好不容易衝到了大營之處,除了映紅了大片天空的熊熊烈火,再見不到半個人影。

晨曦的曙光照在安平城牆上,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縷縷青煙嫋嫋的升上天空,隨處可見的焦土和早已看不清麵孔的士兵屍體昭示著昨晚那場慘烈的戰鬥。

昨夜的一場大火,昭示著謝明倫軍如日中天的聲勢再不複存,從此由盛轉衰,再不可扭轉。

“主公,寨外有人送來一個布包。”梁宏輕輕的走進謝明倫的臨時大帳,恭敬的說道。他本是個低級將領,一夜之間被謝明倫提拔為領兵一萬的大將,在這以前幾乎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但現在他卻沒有半點欣喜的感覺。

“人呢?”謝明倫淡淡的問道,眼中泛著懾人的血絲,年青的臉上竟有著一絲蒼老之色。

“丟在寨門外就走了,隻說隻有主公才可以打開。”梁宏將一個布包遞了上來,恭敬的說道。

謝明倫伸手接過布包,看著包底淡淡的微紅,竟有些擅抖。緩緩的放在麵前的幾案之後,謝明倫看著布包許久,竟不敢打開。

“嘶。”謝明倫長長的吸了口氣,終於定下心神,手卻控製不住的擅抖起來。打開布包那個活結,竟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掀開覆在其上的一層粗布,竟還蓋著一個折得整整齊齊的布包。謝明倫雙眼微閉,猶豫了半晌,猛然將上麵的布包揭開!

“鐵將軍!”立在一旁的梁宏一見包內的東西,不由失聲驚呼起來。白虎軍是謝明倫最為精銳的部隊,鐵雄又是軍中最勇武的大將,突然見到鐵雄的人頭,讓梁宏如何不失聲驚叫。

謝明倫緩緩的將鐵雄猶自睜大的眼睛緩緩閉上,鐵雄眼中那驚恐讓他心中陣陣翻騰。謝世成的話終於應驗,他已悔之不及。

“好像還有字?”梁宏輕聲說道,聲音微微顫抖。

謝明倫定神展開布包,一行血色的小字赫然出現在眼前。

“預祝謝家覆滅,特送鬥大人頭一個。另專為閣下送上幹淨布包一個,勿卻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