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抬貴手?”聶光明聲調上揚,眼中厲芒一閃:“你帶著這麽多人殺上門來,現在叫我高抬貴手?”
光頭連連擺手,急切地解釋道:“誤會,都是誤會啊!要是知道這狗崽子要對付的是您,再借我倆膽子我也不敢過來。”他一把拽過李秀偉推在身前,都這時候了什麽江湖道義,都比不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來的重要。
李秀偉心中又失望又憤怒。昨天在他一個跟班的引薦下,認識了這位星光KTV的看場大哥。對方身材魁偉,滿臉橫肉,腦袋上還有幾條明顯的傷疤。脖子上掛著一條大金鏈,兩條手臂上紋滿了刺青,光從賣相上就能看出是道上的厲害人物。他手下十幾號小弟在包廂裏的空地上站成兩排,氣勢十分嚇人。
平時學校裏有點矛盾衝突,幾個跟班都麻利地給他辦了。可是上次在聶光明跟前,卻栽了一個大跟頭。最能打的兩個跟班一個照麵就被人家解決了,這讓他不得不另尋他路來清除掉這個麻煩。
在李秀偉遞上五千塊見麵禮後,光頭大哥在他麵前胸脯拍得震天響,不斷吹噓自己在道上如何呼風喚雨,叱吒風雲,信誓旦旦地保證事情一定辦的幹淨利索。
李秀偉也是信心十足,上次己方隻有三個人,而且是赤手空拳,這才吃了大虧。現在足有十幾號人,而且都是社會上見過風浪的打架老手。自己在家門口等著他,以有心算無心,任聶光明那小子有通天的手段,也照樣得跪!
結果呢?看上去威風稟稟的馬哥,見到聶光明竟然像耗子見了貓一樣,而他一幹小弟,甚至嚇得呆在車上不敢下來!
事情怎麽會這樣?怎麽能這樣!
“李公子,你有什麽要說的嗎?”聶光明拍著他的臉,目光如刀。
“我……”李秀偉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學著光頭像對方求饒嗎?青少年時期強烈的自尊心不允許他這麽做。如果被人知道,他在齊東三中也沒臉混下去了。
“今天算我栽了,要打要殺你看著辦吧。”他認定了聶光明不敢拿他怎樣,最多像上次一樣被他打一頓,索性光棍地說道。
嗬嗬,你還真是天真啊!聶光明為他幼稚的表現感到好笑,他轉過臉戲謔地對光頭說:“小馬哥,有沒有興趣開一趟夜車,送我到老地方啊?”
光頭一愣,隨即點點頭。他說的應該是龍王水庫了。隻要不惹得對方發飆,怎麽都好。
聶光明提著方天畫戟指著商務車喝道:“你們幾個垃圾給我滾下來!”
幾個小弟不敢違逆這個煞星,連滾帶爬地跳下車子。
“大哥,你這個家夥?”光頭小心翼翼地指著他手中的兵器說,“我這車放不下啊。”
聶光明壞壞地一笑,他左手托著方天畫戟的中段,右手掌心頂在尾部,用力一推,黑色的戟身嗖的飛了出去。喀嚓一聲在擋風玻璃中間又開了一個大洞,它去勢不減,越過一排排座椅,最後戟尖在後窗玻璃上戳出一個小孔,卡在上麵。
“你看,這不就放下了嗎?”
光頭的心都在滴血,我的新車啊!
齊東市的出城的公路上,一輛看上去似是剛發生過車禍的商務車以四五十碼的速度前進著。不是光頭不想快點擺脫這個煞星,冷風從擋風玻璃上的大洞不停灌進來,凍得他渾身都哆嗦,想快也快不起來。
“聶光明,你想幹什麽!告訴你,我家裏跟公安局長都有關係,你敢動我一根指頭,我父母絕對不會饒了你的!”李秀偉色厲內荏地威脅道。
聶光明連一個表情都欠奉。“待會你要是還能站著說出這句話來,我立馬就放了你。”
他越是麵無表情,李秀偉心中越是害怕。聶光明這小子該不會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吧?黑燈瞎火的,萬一他照我腦袋上來一下,然後沉到龍王水庫裏喂魚,到時候連個屍體都找不到。
各種可怕的場景從腦海中的角落冒了出來,一時間他渾身發冷,麵色忽青忽白,像是即將上刑場的犯人一般,心中萬般念頭夾纏在一起,攪得他不得安寧。
“聶光明,咱們好歹是一個學校的同學,而且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你今天放了我,以後我絕對不找你麻煩。”李秀偉放軟口氣,仔細拿捏著措辭道。
“不找我麻煩?”聶光明譏笑道:“對不起啊,李公子,現在是我要找你麻煩,還請你多多擔待。”這種人就像癩皮狗一樣,不給他來點狠的,他是不會長記性的。
眼看聶光明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過自己,李秀偉也熄了繼續求饒的心思。他的心中還存了一點希望,現在光頭也在車上,而且那麽多人都看見自己被他拉上車子,聶光明肯定不敢下死手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汽車終於緩緩地停下了,晚風帶來了水汽清爽的味道,李秀偉明白已經到達龍王水庫了。這段旅程對他來說簡直漫長無比,迷茫、恐懼、混亂、黑暗輪番充斥著他的內心,如果車繼續開下去,他不敢保證自己是否會直接崩潰,徹底被逼瘋。
“小馬哥,咱們第一次打交道,你要怎麽對付我來著?”聶光明語氣不善地問道。
光頭被嚇地差點跳起來,這個煞星該不會打算連我一起滅口吧?
“都是黃毛那雜種挑撥的!不關我的事啊,大哥!我已經把黃毛那小子打得不敢露頭了,要是您還覺著不解氣,我明天就帶人把他家給砸了!”
聶光明甚至都忘了那個黃毛的樣子了,這樣的小角色實在不值得他浪費時間。
“我看李公子最近火氣很大啊,小馬哥你伸把手,讓他冷靜一下怎麽樣?”
光頭這才明白,原來聶光明隻是想讓他來下黑手而已。昨天才收了李秀偉五千塊錢,而且還答應幫他辦事,沒想到一轉眼居然要幫著別人虐待自己的主顧,饒是他一向心黑手狠,也覺得這樣做忒不是東西了。
“看來小馬哥是不想幫忙了?”聶光明握住身側的方天畫戟,手上一抖,戟身與前後車窗玻璃發出難聽的刮擦聲。
“這種不知天高地厚,四處為非作歹的垃圾,早就應該教訓他了!”光頭大義凜然地道。他打開車門將李秀偉拖下車子,拍著胸脯道:“您瞧我的手段吧!”
聶光明倒提著方天畫戟跟他身後,看著光頭一次又一次的把李秀偉的腦袋按在水裏。
“啊!”李秀偉痛苦的嚎叫著。
“光頭我次奧……”一句話沒說完,他又被狠狠地按進水裏,這次他的頭按在水裏浸了三十多秒鍾。李秀偉的四肢不斷掙紮著,卻被光頭厚重的身體牢牢壓住。
以前光頭幹這事不是一次兩次了,他估摸著對方的力度,覺得差不多了這才提起對方。
李秀偉狠狠地咳嗽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卻不敢再罵了。感覺腦後的大手又要往下按,他急叫道:“放了……”
他的腦袋拚命地晃動著,肺部此時又脹又痛,頭腦也開始發暈。他張開嘴忍不住想要吸氣,卻被冰冷渾濁的湖水順著口鼻大量的灌進了身體。
這種窒息感簡直讓人生不如死!
“饒了我吧!”再下一次被提起的間隙,李秀偉終於忍不住求饒道。
光頭回頭看了一眼聶光明,見對方無動於衷,於是右手往下猛地一按。
李秀偉想到了死。從小到大,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絕望和無助。我會被他折磨到死吧,他一定是要殺了我!不要!我不想死,求求你不要殺我!
終於從無邊的黑暗中被拉了起來,他不顧一切地喊道:“爺爺饒了我,我是你孫子!”
“停手!”
聶光明喊了一聲,走到跪趴在岸邊的李秀偉身邊,拄著方天畫戟蹲下身子。他用冷漠無情的目光盯著對方問道:“現在你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了吧?”
李秀偉隻覺得自己所有的自尊和信心都被對方完全摧毀,他在這天地間再無一物可以依靠。以往靠金錢以及狗腿子的吹捧給他帶來的虛幻成就感被砸的粉碎!
“我,我什麽都不是,我連個屁也不是。”李秀偉說著說著,眼淚鼻涕一起湧出,他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得抹著眼淚,哭哭啼啼地說道。
居然被我打哭了,看來我很有做惡人的潛質啊,聶光明彎著嘴角想道。
“走吧,不用管他了。”聶光明招呼了一聲立在旁邊的光頭。
小馬哥像是跟班小弟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回程的路上,光頭心頭輕鬆了不少,看來這一關是過去了。
等到再次回到小區門口的時候,那班小弟早就散的幹幹淨淨,聶光明提著他的兵器下了車。
“大哥,要是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光頭輕聲問道。
聶光明目光如電盯著他的眼睛道:“記住我今天的話,如果你再敢作奸犯科,我必殺你!”一瞬間,空氣似乎都冰冷起來。
光頭明顯感覺到他動了殺機,對付李秀偉他最多是折辱一番,可是換成自己,他絕對說到做到!
“不敢不敢,我一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