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傍晚五點半,尹月夕別墅裏一個封閉的房間,尹東郡跟女兒相對而坐,氣氛沉悶而壓抑。
“你最好跟他保持一定地距離,我不想讓你們走的太近。”
尹月夕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她雙手握成拳頭放在膝蓋上,不斷地用大拇指在腿上按來按去。
“至於嗎?爸爸,他本來就有些很神奇的地方,說不定並不是壞事呢。”
尹東郡正色道:“我的女兒啊,你別看爸爸在齊東市的名氣很大,看起來無所不能的樣子。可是放在整個華國呢?我這點家業,實在算不上什麽啊!”
他歎口氣接著說:“我從開始做包工頭的時候,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飯。胡亂參與到自己根本不該接觸的事情,遲早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尹月夕辯解道:“可那也不一定就是壞事啊,說不定有人是為了保護他呢。”
尹東郡拍了下桌子,道:“不管怎麽樣,現在出現的這種事,根本就不是我們能夠參與的,我不想知曉裏麵的前因後果,也不想讓你知道!”
“答應我,千萬不要跟著他摻和在裏麵。好嗎?”他凝視著女兒的眼睛說道。
尹月夕不敢正視父親的目光,點點頭應了聲。
“那今後治病的事情怎麽辦?我們好不容易打開了局麵,難道就這樣放棄嗎?”
尹東郡沉思片刻,道:“生意歸生意,但是其他的事情你不要多問,千萬千萬要記住。”
不厭其煩地叮囑了幾次後,他站起來道:“聶光明快過來了,咱們先出去吧。郝局長還在大廳裏等著呢。
沒過幾分鍾,賓利車在別墅外停下。聶光明穿著校服,背著自己的書包下了車。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他的右眼總是跳個不停,心中種不好的預感。
打開別墅的大門後,尹東郡熱情地迎了上來,道:“聶先生過來了。”
“尹伯父,您好。”聶光明的目光隨即落到他身後的一個瘦長臉的老者身上,想來他就是今天自己要見的目標吧。
“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以前曾經在民政局工作過的郝局長。”尹東郡伸手示意道。
“您好。”聶光明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目光很是複雜,稍微帶著點畏懼,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你,你好。”頭發花白的郝局長有點緊張地說。
尹東郡拉著女兒道:“聶先生,你跟郝局長先聊著,我和月夕出還有點事情要做,就先不打擾你們了。”
尹月夕嘴唇嚅動著,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就被父親強硬地拉走了。
“郝局長,我們坐下談吧。”
聶光明主動招呼著,兩人稍微拉開點距離坐到大廳角落的茶幾兩邊。
“不知道郝局長您今天一直這麽看著我,是因為什麽?”他見對方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郝局長像是被他嚇著了似地,怯懦道:“沒,沒什麽。”
聶光明心思一轉,先轉移了話題道:“不知道尹伯父以什麽條件,才說動您出馬的。請您跟我說下,以後我好還他的人情。”
“家醜不可外揚,我還是不要說了吧。”郝局長轉過臉去,麵色僵硬地道。
“那是跟功名利祿哪一方麵有關,您總可以告訴我吧?”
郝局長沉默片刻,道:“他給了我30萬,還答應幫我做其他的事情。”
聶光明見他身上的衣服幹淨樸素,而且麵容滄桑,眉宇間有著化不開的愁緒,應該是比較缺錢的樣子。
“這樣吧,我再加三十萬,想來對您應該有點幫助。”
郝局長頗為意動,他的兒子因為吸毒已經把家裏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個幹淨。而今老兩口一大把年紀,卻是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尹東郡雖然答應給他30萬,再出資幫他兒子戒毒。可是那筆錢還了這些年欠下的外債,根本就剩不下幾個。
“那個,怎麽好意思。我已經答應尹董事長了,不管怎樣我都會如實告知的。”
聶光明笑道:“一點小心意罷了,我這個事主總要表達下謝意的。”
郝局長這才放開了許多,他仔細盯著聶光明的臉,道:“如果不是被逼到無路可走,今天我是說什麽都不會來的。”
“你這話是……”
郝局長側過臉道:“你應該一直都好奇自己的身世吧,為什麽家裏會隻剩下你自己,連個親戚都沒有。”
“沒錯,您一定知道些事情對不對?”聶光明激動地站起來道。
“這方麵我也不清楚。”郝局長搖搖頭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的身世絕對不簡單!”
他歎口氣道:“也許你不清楚咱們華國的政策,像你這種情況,如果沒有親屬願意認養的話,肯定是要送到孤兒院的。”
聶光明問道:“那我為什麽沒被送過去呢?”
“為什麽?”郝局長似是身體發冷般打了個寒顫,道:“這麽些年了,我也想知道,當初的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你的資料被送到民政局後,一路層層傳達上去。明明是百分百符合送孤兒院條件的,可是不管到了哪一級,審核的結果都是不符合!”
“是誰插手了這件事!”聶光明前傾著身子問道。
郝局長歎了口氣道:“要是有人插手就好了!”
“沒有任何一個人來過問此事,但是所有的人,所有!都仿佛把這件事當成是應該的,就這麽暢通無阻的辦下來了!”
“我還記得那天我們局裏開了個小會,商議著你今後讀書的事情。局裏專門派人過去跟育才小學的人接洽,為你辦了入學資料。”
聶光明急忙問道:“當時您也在場嗎?一共有多少人參與了那場會議?有沒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
郝局長把兩手都抱在胸前道:“局裏大大小小的頭頭都在,如果說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意見!大家都跟商量好了似的,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敲定了。”
“那您能說下當時的想法嗎?這個總有印象吧!為什麽您沒提出反對意見?”
郝局長皺著眉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所有人都像犯了邪一樣,包括我自己在內。明明是不符合規定的事情,但是心裏卻有種理所應該的感覺。”
“就好像……”他斟酌著語言道,“就好像把認知顛覆了似的,認為這樣做才是對的。”
聶光明回憶起以前孫晴晴和丘老師的狀況,也是一口咬定他是在育才小學讀的書,但是問她們具體的事件卻都說不清楚,兩相比較下,情況何其類似!
“那您是什麽時候發現這個問題的?還有沒有其他人覺得不對勁?”
郝局長想起兒子毒癮發作,給自己頭上來的那一下,至今還覺得傷口處在隱隱作痛。
“我是有一回不小心摔暈了過去,後來過了十天半個月,某次見到老同事的時候,忽然想起了這件事,我還跟他提起過。”
“那他怎麽說!”聶光明急切地問道。
“他啊……”郝局長麵色發白地說:“他好像把這件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不管我說出多少細節,他都說自己不清楚。”
聶光明大概心裏有數了,這完全就是育才小學那裏的翻版!
“聶先……聶先生,”他想了想,還是學著尹東郡稱呼道。“我後來越想越害怕,就像有什麽超自然的東西,把我們迷惑住了一樣,讓我們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聶光明心底也在害怕,不過他好歹經曆過一次這種事情,已經不會再覺得完全不知所措了。
“所以我一直誰都沒敢說,包括我老伴在內。如果不是家裏出了事情,尹董事長又說是當年的那個孩子想問,我是絕對不敢告訴旁人的。”
聶光明為了讓他安心,便道:“你放心吧,我也不會跟別人提起的。你知我知就好,再說過了這麽多年,我也沒遇到其他的怪事。”
郝局長點點頭,就是因為時間長了,他才有膽子賺這筆錢。
“謝謝您今天能過來,以後如果想到什麽其他的線索,可以隨時打我的電話。”聶光明報上手機號。
郝局長推脫身上沒有帶手機,隻用筆記在自己的手心上。
聶光明知他不欲再跟自己來往,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麽。
“錢的事情,我是現在就跟著您去銀行轉賬,還是讓尹伯父先付給您?”
“還是讓尹董事長來付吧,想來他不會介意的。”
送走了郝局長,聶光明獨自坐在沙發上陷入了沉思。
育才小學和民政局那裏,看來都是同一個(夥)人所為,他們用某種未知的手段,幹擾了別人的思維,來實施自身的意圖。
這種手段太過可怕,光是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那麽,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要給我偽造一份虛假的經曆,讓我生活在齊東市呢?
不管怎樣,隻要接著查下去,早晚有一天,我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哎呀,聶先生,郝局長他已經走啦?”尹東郡掐算著時間,出現在大廳裏。
聶光明見尹月夕沒有跟著出來,心中有了計較。想來他也從郝局長那裏看出事情的詭異之處,所以在有意地拉開與自己的距離。
“嗯,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再見,尹伯父。”
人啊,終究還是要靠自己!聶光明握緊拳頭,心中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