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膚色,種族
空中陽光剛剛泛起,好萊塢附近的一家農場裏就傳來一陣鈴鐺聲響,穿著那個年代奴隸服裝的邵英雄率領著眾多奴隸從他們睡覺的房間內揉著雙眼帶著困倦走出,一個個奴隸臉上除了沉默意外,早已沒有了任何抗爭心裏。他們認命了,包括邵英雄所飾演的角色一樣,像是對生活失去了一切希望,早就看不到曾經屬於他們的美好。
逃,是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對於奴隸來說,他們的命運要麽是在主人不高興的時候被殺死,要麽,就這麽終老。
這不是如同《被解放的薑戈》一般快意恩仇的電影,這部電影的主題甚至不是反抗,而是講述一個奴隸的普通生活。在這名奴隸心裏並沒有打倒奴隸主的思想,他隻想恢複自己的自由身,這才是最真實的地方。然而這部電影的主角被替換了膚色以後,則更加貼近事實,邵英雄隻是在這部電影裏演出了想恢複自由身的心裏,從沒有要改變米國現狀的思想,隻有在被奴隸主逼迫到了極點的時候才奮起反擊。
目前拍攝的鏡頭,就是一點點壓迫觀眾心理防線的過程,邵英雄會選擇在觀眾都承受不住奴隸主的壓迫時,將爆點完全釋放出來。
這是一個商業電影人的習慣,無論是拍什麽類型的電影,習慣了商業手法的邵英雄總是希望觀眾在看完電影的時候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感受。
遠景鏡頭裏,奴隸們伴隨著鈴聲的響起走出木板房。緊接著切換到邵英雄身上,用近景將邵英雄的半身裝進鏡頭裏,那時邵英雄所看的方向是陽光升起的方向。而邵英雄仿佛不感興趣一樣用米國人都聽不懂的漢語說道:“要是能還我自由,我可以不需要陽光。”
他的臉上沒有無法忍受的無奈,他的情緒甚至都沒有太大起伏,就像是一個已經徹底木訥了的正常人在備受壓迫的時候選擇慢慢承受。
“哢。”
邵英雄拍完這個代表著心境的鏡頭以後,在副導演的喊話聲中走向監視器,看到剛才自己的表演在水準線上時,這條戲被一條過了。今天。他還有電影裏非常重要的一場戲要拍,就是當黑奴死亡後,一群黑奴在墳墓前唱安魂曲。
這場戲是整部電影中非常重要的情緒點。想要將這個情緒點爆發出來,邵英雄就必須要考慮如何通過自己的表演讓觀眾感覺到悲涼。
一天的戲慢慢拍下來時,黃昏眼看著到了,從黎明到黃昏這段期間。邵英雄會在任何有時間的情況下去研究接下來的這場戲該怎麽拍。該怎麽演。這個時候種族已經不重要了,常年生活在黑奴中間的邵英雄早就被當成了黑奴當中的一員,他隻需要表現出悲傷,一切都會顯得順理成章。
終於黃昏到來,參與演出的黑人臨演都已經在墳墓邊準備好了,被圈起來的墓地上插著一個個十字架,當安葬的鏡頭拍攝結束時,邵英雄站在黑奴之中。
“準備!”
副導演一聲嘶吼下。所有演員都在醞釀情緒,因為這場戲裏需要哭出來的不是邵英雄。而是除了邵英雄意外的所有人,邵英雄要在所有人選擇哭泣時,表現出悲傷,這種悲傷更能打動人。
“joradn跨過了那條河;那時joradn勸使三人入教的地方;我喚醒了地獄中的魔鬼;說著john不能迫我入教;我說:回去,horadn,回去;回去,horadn,回去;我的靈魂將會升往天堂,上帝。”
黑人特有的音調被唱響,那原本就帶著悲傷的曲調很容易就打動了人心,加上實景拍攝和場景帶入,這些來演哭戲的臨時演員拿著比其他臨演稍貴一點的片酬很入戲的流出了淚水。
這首在《為奴十二年》電影中出現的‘roll-jordan-roll’更有意思,尤其這塊劇情對不太懂宗教文化的人來說同樣可以讓人被觸動。這裏還有一個補充情節,講述的是摩西帶著人來到約旦河邊,對麵就是流奶與蜜之地,隻要過了這條河他們就會被神接走,成為神的真正子民。可是摩西沒有過河,原因是摩西認為這群人中很可能有奴性,於是摩西帶領著人們在河的一側生兒育女,讓子女跨過約旦河,去構建完美世界。
這就是電影裏黑奴在同伴死亡時唱的那首歌,歌曲中不光有悲傷,也有希望亡者靈魂可以進入天堂之意。原片中所羅門在歌聲響起的時候並沒有唱,他有著同樣的悲傷,卻對上帝有所恨意,他認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太可能離開了,他不明白信奉上帝的自己究竟為什麽會落得如此下場。最後,同伴死亡那種根本抑製不住的痛苦衝入了心裏,所羅門很可能就是下一個,在場的每一個黑奴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如此情況下,誰不希望在自己死亡的時候,有人可以站在墳邊為已經解脫了的自己唱上一首安魂曲,不然豈不是就算是解脫了靈魂也要下地獄?
當然,這裏還有不得不提的悲傷。
“roll-jordan-roll……回去,jprdan,回去。”歌聲如同呼喚一樣響起時,邵英雄站在一旁低著頭,他的嘴唇微微懂了幾下,隨即停止了片刻,回頭看向墳墓時,臉上的麵容在顫抖。
鏡頭裏,邵英雄的額淚水已經醞釀的十分充沛,副導演可以通過鏡頭看見眼眶中泛起的光芒,可就在這一秒,邵英雄突然仰頭看向天空。
空中沒有攝影機航拍,也就是說在鏡頭感下,沒有讓觀眾從上帝視角看向邵英雄的感覺,那麽這個仰起頭的鏡頭所表達的含義隻有一種,那就是躲避。用俯拍視角來代表主人公的渺小,用鏡頭中眼神的閃躲來拍攝出主角的躲避心態,這是常識,可這部電影邵英雄舍棄了奴隸的渺小感。
慢慢的,邵英雄把湧出的淚水讓其順著太陽穴流入頭發裏,放下揚起的頭時,他完全站在了黑奴的人群裏,和所有黑奴一樣高唱:“roll-jordan-roll……roll-jordan-roll。”
邵英雄在屏幕中變得有些猙獰,他不再流淚,卻咬著牙讓麵部肌肉緊繃,他沒有如同原片中的所羅門一樣扶著柵欄捂住的哭泣,是在完全沒有希望時,有了和欺壓自己的奴隸主同歸於盡的心理一樣。
他就在黃昏中和所有黑奴一樣用同一種語言唱著,鏡頭慢慢從近景拉遠,奴隸主的別墅和被柵欄圍起來的墳地同時出現在鏡頭內,別墅門前,是拿著扇子在給自己扇風的奴隸主女主人,墳地裏,是一個個流著眼淚,除了邵英雄以外全黑的奴隸。
那一幕,能透過攝影機狠狠捶打在每一個觀眾心裏,絕沒有一個安慰性的聲音在這一切以後輕輕的問上一句:“疼嗎。”
現場安靜了,黑人工作人員完全看著不可思議的一幕,他們認為自己生活的這個時代黑人已經生存在種族歧視當中了,誰想過在曾經的那個年代裏,黑人所遭受的壓迫居然能讓他們不寒而栗。
這些人在上學的時候都聽說過曆史中的很多血流成河事件,也聽說過猶太大屠殺、南北戰爭等等,可那些存在於書本裏的東西,哪有就這麽擺放在眼前具有震撼性?
不光黑人傻了,就連白人也看呆住了,他們覺得黑人在這個社會裏的地位已經夠高了,任何黑人都能夠在被人罵了一句類似nigger的時候給你發來律師信告你種族歧視,在米國,種族歧視是非常受重視的事情,可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白人以種族歧視起訴過黑人,不管黑人罵什麽,甚至是白皮豬。
隻是,當這一切完全擺放在所有人麵前時,白人工作人員也傻了,整部電影拍攝時的場景仿佛已經連接成了畫麵出現在了他們的腦海裏。曾經和自己一樣膚色的家夥,難道做出過這種事情麽?他們曾經因為醉酒握著刀追著奴隸在農場裏狂奔,萬一這個奴隸被殺死了呢?
這樣的疑問出現在所有人心裏,等這出戲拍到奴隸的死亡……僅僅代表著死亡,而不是有罪犯罪有應得的後續時……
碰!
所有人腦海裏仿佛出現了一個炸彈,原本已經存在的道德觀念被炸的粉碎。
原來一句‘nigger’是那時所有白人對黑鬼的稱呼,原來哪個時候沒人會去解釋什麽叫做種族歧視,原來今天有這個詞語的誕生和被整個米國所重視,其原因,是由這麽多人付出了生命。
“上帝啊。”
副導演抹了一下眼眶,站起來帶頭拍手道:“請原諒我,導演先生,剛才你們所有人的表演讓我……進入到了自己的想法之中,沒能及時喊‘哢’是我的錯,可是,這段表演實在是太棒了。”
啪、啪、啪。
掌聲四起,整個片場內不管是黑人還是白人,同時將掌聲獻了出來,邵英雄的表演讓這個鏡頭更加出彩,他讓奴隸,不分膚色,讓人,不分種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