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休哥
在牛娃的印象裏，大年三十晚上的年夜飯很糟糕，導演邵英雄、也就是他邵哥整晚冷著一臉，連續嚇跑了好幾波想過來敬酒的，那眼神淩厲的瞅誰都像是要咬人。要是按這個劇情發展，在看慣了攝像機視角的牛娃眼裏這頓飯就沒法吃，如果不是邵英雄可能也感覺到了什麽以‘自己感冒了不舒服’為由敬了大夥一杯酒獨自離開，或許整個劇組的人都不敢放鬆。
那杯酒，是滿滿一杯白酒，二兩半的杯子。
可到了初一，早晨五點就跟劇組主創趕往山區拍攝地布置現場的牛娃發現邵英雄變了，沒有了憤怒，臉上帶著一種期待。他是扛攝像機的，這種表情絕不會看錯。
果然，上午十點，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到了劇組，劇組司機老孫接的，她穿著白色的小羽絨服，下變身還穿著牛子褲，很平靜，不管看見誰都會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臉，隻是，很少說話。
牛娃認識這個女人，她是《大宅門》裏窩囊死的槐花，也是剛剛才火了一陣的廣告新星‘清嘴女孩’，更主要的是，她是能平息邵英雄這個狗脾氣男人所有憤怒的——女朋友。
“媛媛姐。”
牛娃偶爾經過監視器旁邊的時候和高媛媛打了一聲招呼，高媛媛伸手撩著已經長長的頭發別入耳角，回頭笑了一下：“牛娃，你邵哥又欺負你沒有？”
這句話之後，高媛媛用端著邵英雄水杯的手往右邊示意，扭過頭那一秒，和正坐在電視機前的邵英雄對視。
牛娃覺得邵英雄回應的目光太……直勾勾了，遠不如媛媛姐眼神中帶出的柔情蜜意，這要是拍感情戲就是一個愛上流－－－－氓的羔羊碰上了一匹狼。瞧瞧，媛媛姐都被看的不好意思了，隻能低著頭一個人癡癡的笑。
“我一見你就笑，你那曼妙身姿太美妙。”
吳鏽波此刻很得瑟的湊了過來，用手肘撐住邵英雄的肩頭，擺出《雨中曲》裏男主角靠牆的姿勢道：“你們倆有意思沒有？從上午來到現在一共沒說了十句話吧？可那小眼神沒完沒了的對焦，比牛娃手裏機器調焦距還快，怎麽著，想兩口子一起改行搶牛娃飯碗？”
邵英雄伸手照著吳鏽波肚子輕搗一拳道：“你，滾蛋。”
吳鏽波猛地一笑，他看出來了，邵英雄那張已經被風徹底吹糙的臉竟然紅了：“得嘞。”說完轉身就走。
邵英雄抬手一指，指著牛娃道：“你，也滾蛋……”
牛娃也笑了，誰還不明白邵英雄心裏想的是什麽。
“等會，回來！”
邵英雄叫住牛娃道：“去，給你媛媛姐拿件軍大衣，山裏風硬。”
當周圍的人都被趕走，高媛媛披著軍大衣捧著暖手的水杯抬頭看著邵英雄道：“怎麽沒接我？”
邵英雄跟誰都能逗貧，就是一到高媛媛這就犯怵，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他記得張萬沒事的時候和他聊過，說張萬自己原來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主，偏偏碰見現在的女朋友時兩條腿都快站不住了，一見著人，滿嘴跑舌頭的功夫全廢，如同被人斷了奇經八脈。最終，結合自己和張萬的情感經曆，邵英雄做出了總結報告，也許他－－娘－－的這就是真愛？
“走不開，六百萬雇的軍隊隻能用十天，我一分鍾不看著都不放心。”
說完這句話邵英雄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這叫談戀愛該說的話？
高媛媛果然不高興，原本在邵英雄身上的大眼睛立刻挪到了一旁：“我覺得我們不像是交往。”
“那像什麽？”
“我不知道。”高媛媛小嘴扁起來的時候很讓人心疼：“我連該叫你什麽都不知道，叫你小邵？好像不太合適；叫你英雄？自己又惡心……”說到這她竟然把自己給說樂，邵英雄看的眼都直了，好麽，處了快半年了，盡管沒見幾麵，可今天才知道原來這位是個自嗨型。
“那你覺得我們像什麽？”
高媛媛迅速回答：“像……偷－－情”剛開始還有點不好意思說，最後也不管不顧了，很顯然，這個問題她想過很多次。
“我們每天都打電話，隔著電話我們聊什麽都可以笑的很大聲；我們又不能天天見麵，你像極了一個有老婆的人，劇組就是你的老婆。我告訴自己好多次，你曾經受過感情的傷害，給你時間療傷，可是我沒‘見著’你療傷，滿眼睛全是你挨著個的換劇組，有時候……”她把‘見著’兩個字咬的很重。
邵英雄聽見高媛媛聲音越來越小道：“有時候還懷疑我和別人在一起。”
高媛媛高傲的抬起頭看著天，任憑冷風掀起另外一次臉頰邊的長發：“才不是呢。”
“為什麽？”邵英雄問道。
“你不敢。”
邵英雄無論如何也沒想出來，問道：“怎麽不敢？”
“你敢我就把你變一休哥。”
“什麽？”
高媛媛不太好意思說，可是她敢唱，旁若無人的唱道：“割－雞、割－雞、割－雞、割－雞……一休哥！”
“哈哈哈……”
“嗬嗬嗬……”
最後三個字唱完他們倆都憋不住了，笑聲直接撲了出來，一點準備都沒有。
邵英雄在笑容中明白了，他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拚了命的工作卻把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放在京城，不是他受過感情傷害，這些都是狗屁，實際原因就是他心裏沒底。
他知道高媛媛是誰，他可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如何，萬一有一天電腦不靈了呢？萬一有一天那台老式機器壞了呢？自己還能像現在這樣一帆風順麽？
在KTV苦熬的日子太可怕了，他害怕自己隻要一放鬆下來，身邊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夢一樣溜走、抓都抓不住。
這導致他不敢靠高媛媛太近，萬一那一天真的來了，這個叫邵英雄的家夥可不是英雄，最清楚自己的他、明白，隻要那一天來了，他一準會找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獨自在被窩裏流著眼淚舔傷口。
所以，他不敢！
隻是，他又忍不住，忍不住要和這個已經有了男女朋友之名還沒有徹底完成本壘打的女人有所交集，那就像是牽在心裏的一根線，另一根線則是摯愛的事業，兩根線不停的撕扯，一個控製不好……就會把心扯碎。
這才是邵英雄勸高媛媛退出娛樂圈、把她綁在自己事業大船上的主要原因，隻要這兩根線連接在一起纏繞在心上，感情才會穩固，事業才會發展的越來越好。
“邵導，炸點準備好了。”
邵英雄在如此溫存時刻趕緊起身，立刻離開監視器走向前麵挖好戰壕的土地，他喊道：“劉營長，咱們先走一邊戲。”
高媛媛非常無奈的聳聳肩，隨後拽了一把肩頭的軍大衣道：“又來了。”
眼看著邵英雄帶著人走戲，無聊之中高媛媛一扭頭正發現一個瞧著就很爽朗的姑娘奔著吳鏽波走去，緊接著這個姑娘坐在吳鏽波旁邊，很輕柔的把吳鏽波身上粘著的枯草摘下，吳鏽波臉上表情不大對，很尷尬的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回應道：“謝謝。”
這就有點不對勁，高媛媛想起自己去他家時老吳還炫耀怎麽怎麽教訓邵英雄……這才多長時間，一轉臉……
高媛媛剛想掏出電話舉報，想了一會又把電話給放了回去，看了片刻，終於又掏出電話，找出吳鏽波的電話號碼之後發了一條短信：“不該幹的事別幹，別忘了當時你連房子都賣了的時候是誰接著你的！”
嘀。
高媛媛聽著電話聲響起，眼看著吳鏽波掏出電話，隨後防賊一樣把手機躲開那個女孩的目光，借故走開。
片刻之後……
嘀。
高媛媛的短信來了，上邊隻有三個字：“你大爺。”
“嘿！”
高媛媛咬著牙憋著氣整張臉都不對勁。
邵英雄此時從現場走回到監視器旁邊，一瞅高媛媛臉色不好這才問道：“領導，誰惹你了？”
高媛媛把手機往邵英雄胳膊上一扔，邵英雄沒反應過來，眼前著手機掉到地上，撿起來一看笑了：“媛媛，這事你先別衝動，晚上，晚上我和你細說。”
現場的趙明遠這時候也撤了出來，很懂事的沒靠近監視器，離的老遠問道：“邵導，拍麽？”
邵英雄做了個手勢，趙明遠拎著大喇叭喊道：“準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