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音的眼皮飛快的跳起來,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主動請纓是什麽樣的考量?
她抱住顧愈的時候,身子有些顫,她問:“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沒有人比我更合適。” 顧愈抱緊她,大手順著她纖薄的背,輕輕的講給她聽,“我熟悉地形,身為將士,自然是為了保家衛國。”
她知道他厲害,今早去了書房找人才知道他每日在裏麵看了多少兵書,繪了多少圖紙。
她的夫君,肯為了國家和百姓浴血,是蓋世英雄。
林之音埋在他懷裏,眷戀的聞著他身上的鬆木香,她隻是舍不得他。
她沒有抬頭,默了許久,才輕輕道:“別擔心,我等你回來。”
顧愈聞言,眼底有片刻的怔愣。他捧起少女的臉,意料之中的觸到一片濕意。
“你別說話,我就是想哭了,沒有攔著你的意思。” 林之音被他發現了,有些著急的背過身,又怕他誤會了什麽,就急忙解釋。
她哭了一會,覺得好多了。
林之音向來不喜歡自己太悲觀,於是轉過身,叮囑顧愈道:“既然要打,你就得鉚足了勁兒,要是打了敗仗,我就……”
“怎麽著,也得給我掙個誥命回來。” 林之音吸了吸鼻子,紅著眼道。
顧愈靜靜的聽著她說,等她說完了,他漆亮的眸子盯著她,目光如炬,溫柔應下:“好。”
“你怎麽這麽聽我的話......” 林之音很窩心,她手腳並用的纏住顧愈,弦然欲泣。
少女突如其來的誇讚讓顧愈不禁失笑,他摩挲著她的腰肢,箍住她往下壓了壓,用嘴唇輕碰她的臉頰,在她耳側克製道:“困嗎?”
林之音剛才還在鬧騰,這會像朵軟綿綿的雲,渾身散著熱氣。她發現這人總是一本正經的使壞,弄得她不知如何應付。
她沒好氣的戳了戳他的臉,言簡意賅:“別問我!”
“......” 顧愈雙眸癡纏,不客氣的挑開了她腰間的衣帶。
兵荒馬亂中,他用手指抬起她的牙,憐惜的摩挲著她的唇瓣,呼吸急促:“別咬自己。”
熱度蔓延至全身,沿著脊梁骨往上爬,林之音隻覺得後背酥麻。
“音音......” 他這次似乎格外纏綿,像是要將她融進骨血。
林之音眸光迷離,聽著他在自己的耳畔的輕喚,心裏化成一片,伸出手輕快的摩挲他的脊背,像是在順小動物的毛發。
她覺得今晚的顧愈有些孩子氣,對自己有明顯的依戀。
她眉眼乖順,親了親他的眼睛:“我知道的,不要擔心。”
身上的人連眼尾都泛著殷紅,心裏被一陣湧上來的暖意填滿。他低頭吻住她的唇,怕她再說那些窩心的話,漸漸放任了自己。
林之音慌亂的嗚咽了一聲,將之後的聲音吞進了喉嚨裏。
顧愈將出征的消息告知了母親,顧母知道後倒沒有說什麽,隻是像往常一樣叮囑他幾句。
雖然話說開了,但隨著征期將至,林之音一日日的低迷下去。
不過她並沒有在人前顯露半分,她身為顧愈的妻子,不能讓別人覺得她毫無眼界,一味的舍不得夫君,而不顧家國安危。
她近日睡得都不太安穩,但她不敢和顧愈說,怕他在戰場上分心。
分離前一晚,林之音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從**鯉魚打挺般坐起,披了外衣就下了床。
顧愈看她急忙的模樣,疑惑道:“怎麽了?這麽著急。”
林之音沒說話,拿出了針線笸籮裏的剪子,坐到床沿,小手撩起顧愈散在一旁的馬尾,選了一小撮剪了下來。
顧愈知道她要幹什麽了,看到她想去剪自己的,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突然出聲:“別動。”
林之音正準備剪,聽到他攔著,抬起頭眨著眼睛看他,滿眸水光。
“我來吧。” 顧愈在心裏輕歎一聲,接過剪子,小心翼翼的挑開包在外麵的頭發,用手指迷戀的纏上去,最後剪了一縷薄發。
林之音露出了一點笑意,拿著這兩縷頭發蹦上了床,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根紅繩,細致的將它們纏在一起束好。
它露出了一個小巧的形狀,林之音把它放在手心,看了許久,最後拉過顧愈,將它放到手裏。
“睡吧,明兒我就不送你了。” 林之音垂眸,長順的眼睫上凝著一層燭光,眼裏看不出神色。
她抱著人躺下,感覺到有隻手安撫她的背。
林之音的睫毛顫了顫,眼睛緊閉,即便根本毫無睡意,她也沒有掀開過眼皮。怕隻需要一眼,自己就再也舍不得他了。
意識漸漸混沌起來,她仿佛置身無盡的黑暗中,找不到依托。那種難受的感覺又席卷而來,她好像又開始做夢了。隻是這次依舊看不清,也記不得那些一閃而過的畫麵。
她被驚醒的時候,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
林之音摸了摸有溫度殘餘的枕席,又怔愣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光,突然反應過來似的,飛快的起身穿鞋,隨便披了件衣服變往外走。
“少夫人。” 房外守著的丫鬟們伶俐齊整的向她問好,和林之音臉上的神色格格不入。
“將軍可出府了?”
“是,約是一刻鍾前就已經著裝去了。” 袖兒溫順答道。
林之音揮退了她們,落寞的回房去了。
丫鬟們走到長廊裏的時候忍不住交頭接耳。
“夫人真是可憐,才新婚就要和將軍分隔兩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團聚呢。”
“誰說不是呢,平日裏將軍可是把人疼到心尖尖上去了,我要是夫人,肯定要傷心死了,哪還舍得讓他走......”
袖兒沉穩的咳了一聲,告誡道:“主子豈是我們這些人能議論的?小心被夫人聽到了。”
那兩個丫鬟唏噓了一陣,也沒說話了。
城門外,數萬雄兵整裝待發,前列招展著魏字大旗。
李琮隨國君立在城頭,看著腳下不遠處,那領頭著玄色戰袍的將領,策馬橫槍,氣勢萬鈞。
他在嘹亮肅穆的聲音中打馬而去,背上的赤裏披風在揚起的風沙中鮮豔如虹。
“父皇,顧將軍這次請纓,真是忠肝義膽,若是勝了,不知道父皇會有何賞賜?” 李琮漸漸的沉穩內斂了起來,已經帶上了些舉重若輕的氣勢,淺笑著問。
魏君凝視著推進的軍隊,隨即笑開道:“顧卿已經是貴無可貴的顯赫,孤還真沒什麽可以再賞的了。隻是他也道,若旗開得勝,想為夫人求一誥命。”
“這顧卿,倒是與夫人恩愛。” 魏君左手負在背後,若有所思。
李琮但笑不語。
之後的戰報一封封送進宮裏,雖然顧愈行軍打仗的經驗足,但夷人奸詐,在戰場上善用迂回和突擊,據說還會利用天氣,所以魏君並不是十分安穩。
好在主帥兵策純熟,幾番交戰下來,敵軍並沒占到便宜。
恰逢皇後壽辰,朝官命婦都前來拜賀,雖然林之音並沒有什麽心思,但作為顧府的新夫人,這一趟她少不了要進宮。
而且,說不定能向太子問些什麽呢......前線的戰報隻會送往宮裏,就算顧愈英勇,可林之音還是整宿的睡不好,每日天蒙蒙亮就醒了。
現在顧愈不在她身邊,她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可憐自己了。
沒有夫君陪睡,她真是個小可憐鬼。
宴會無論多盛大,在林之音眼裏都是千篇一律,反倒是席上歌舞升平,海清河晏的景象,讓她不禁好奇邊境的冷月和戈壁,該是怎樣的蒼涼遼闊。
“多日未見了,音兒姑娘。”
席間的時候,大家都有些微醺,李琮端著酒杯過來,仍是溫和的少年模樣,隻是舉止間越來越有自若沉穩的風範了。他淺笑道:“現在應是稱你將軍夫人了。”
她看到李琮的時候,眼睛裏明顯的亮了一下。
林之音恭敬的福了福身:“太子殿下。”
他也不多話,隻用溫和澄澈的目光看向她,然後轉身示意她跟上。林之音抿唇,飛快的思索了一下便快步追上。
他們來到了正殿外的園子,那裏有條長長的走廊,在月光投下的陰影中,李琮從懷裏抽出一封折子遞給她。
“這是昨日快馬加鞭送來的,是捷報。”
李琮心裏隱隱有些激動,他對阿愈,向來是有幾分敬佩的,雖然他文墨不及自己,每每見阿愈身披鎧甲,覺得那方是英雄本色。
之前父皇因為這事,困頓周旋了好幾日。阿愈,果然不愧是他。
林之音聽到“捷報”這兩個字,心跳都快了。她顧不上什麽禮數,忙低頭就著月光看,上述果然和太子說的沒有兩樣,魏君與敵軍盤桓了數日,終於取占了先機,並拿下了一員大將的頭顱。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但還沒有,她又往後瞄了幾眼,發現通篇的戰策下,另起了一行小字,林之音怔怔的在心裏默念出聲。
“問夫人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