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看著她,一身長衫立在連蘊的麵前,緘默不言。這個問題,他問過自己很多遍。
隻是由這位公主問出來,他的眼眸裏溢上了複雜的光彩。
他搖了搖頭。
連蘊眨眨眼,眼尾翹了起來,聲音帶著幾分雀躍:“你可還記得我為何留你在公主府?”
“殿下想要忠誠的奴隸。” 阿玉語氣平淡的說道,眸底的濃稠卻深成一片,緊緊的看住麵前的人,帶上了幾分探究。
連蘊又靠近了些,與他幾乎隻有半步之遙。
那股熟悉的馨香又繞了上來,這樣的舉動似乎在暗示著什麽。阿玉漆亮的眸子凝了起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裏的情緒翻來覆去,最後化成一片輕飄飄的笑。
他閉上眼,唇角勾起一抹冰涼的弧度,輕道:“殿下吩咐就好。”
“親我。” 連蘊看著他瑩潤的眉眼,想破天荒的逗逗人。畢竟,若老是這麽養著,不表些親近之意,倒也沒有意思。
就算他不依,也沒什麽打緊的。
阿玉定定的看著她明麗的麵容,盡管適才心裏百般刻薄,當他對上那抹笑靨時,心仍是不可避免的跳動了一瞬。
正當他攥緊了拳,滿目複雜的看著她時,連蘊卻退開了。
“不過是句玩笑話,阿玉莫要當真。” 連蘊看他的臉色並不輕鬆,想著到底還是不妥,覺得自己的確孟浪了。
玩笑?男人的心頭劃過一陣嘲諷,眼眸暗色翻湧。
“殿下。” 身後傳來一聲低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
“嗯?” 還未等她轉身,就有一隻大手攬過她的腰,將她抵在了旁邊的書架上。
阿玉一邊的臉頰打著光,閃著細膩的光澤,另一側則隱在暗處,別具美感。
連蘊咽了咽口水,心跳突然不受控製的快了起來。
看著眼前少女驚愕的嬌容,阿玉的心裏突然湧上一陣快意。
他低頭湊近了些,伏在她耳邊狀似纏綿,聲線卻無比清明:“殿下有令,不敢不從。”
連蘊的胸前沒有節奏的起伏,她從未想到會是這種發展。她的杏子眼微微瞪著,覺得此刻的阿玉有些陌生。
指尖順著她的臉頰落下,按在唇上,眼底像有無邊的夜色。他輕笑了一聲:“殿下,想要嗎?”
清冽的嗓音如同一縷沉香,在昏暗中飄散開,帶著銳利的張揚和**。
“我……不……” 連蘊竟被他的模樣嚇住了,語氣弱了好幾分,心卻似跳得更快了。
男人的眸色更冷了,唇間卻像是開出了豔麗的花,在他蒼白的臉上格外醒目。他將人困在那方小小的空間,胸腔裏不安分的翻滾著莫名的怒氣。
半晌,他鬆開了桎梏,後退幾步,又變回了那個不苟言笑的阿玉。
從墨香閣出來,連蘊的臉仍有些燒。
不過她尚且記得正事,於是將房裏的人都支出了院子,又喚了芳瑾進房議事。
“公主。” 芳瑾拿著一卷書,走上前向她行禮。
“姑姑請坐。” 連蘊的眼睛亮了亮,淺笑道。
“殿下,近日您的課業大有長進。” 芳瑾對於連蘊的傳召不疑有它,臉上有少見的笑模樣。在她看來,公主日夜苦讀,定是將陛下的期望記進了心裏,她甚是欣慰。
能得到芳瑾的稱讚,連蘊心裏自然是高興的。但她此時心裏有更要緊的事,於是不禁正色道:“今日本宮進宮,母君私下提起了姑姑。”
芳瑾果然是有格局,聞言也隻是輕輕頷首:“國君可是對下官有其它吩咐?”
其實在母君的寢殿,她知道得也不周全,隻大概得知芳瑾手上應是有什麽信物。
“姑姑,當初你入公主府,母君是不是給了你什麽東西?” 連蘊打量著她的臉色,算是小賭了一把。
聽到公主這麽問她,芳瑾也驚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殿下何出此言?”
“姑姑之前名震皇都,有些道理定是比連蘊看得長遠。褚丹國內憂外患,上有天災,下有佞臣,實在岌岌可危。” 連蘊頓了頓,繼續道:“僅憑連蘊一己之力,是不夠的。”
“也許母君與姑姑當初有些打算,但如今的情形迫在眉睫,母君的意思,你應該知曉。”
芳瑾看著眼前眉目沉靜的公主,愣了愣,隨後揖手道:“殿下說得正是。”
“光憑殿下一人自然不行,故而,有一件重要的信物,陛下特意囑托下官,適時的交托給您。” 她從懷中拿出了一塊銅符,雙手捧著遞了過來。
連蘊接過那塊東西,看著上麵有些鏽蝕的字,愣住了。
她現在弄不懂那位國君的心思了。
之前的連蘊雖然聰慧,也與她相處親昵,國君也不至於將號召神機營的銅符說給就給吧?
像是看出了連蘊的疑惑,芳瑾恭敬道:“雖然國君日漸年老,但是朝堂風雲,她還是看在眼裏的。陛下將信物給了下官,接著入公主府,隻交代了一句話。”
“若連蘊堪任,托之。”
刹那間,她似乎真的捕捉到了一些藏於這具身體中,那些融於骨血的獨屬於親情的羈絆。
這羈絆不僅讓她理解了國君的準備,而且讓她對那位連華姐姐產生了些許感慨。
這麽要強的一個皇女,因為國君沒有一碗水端平,所以就要揭竿子造反。而她也想收回之前的話,或許國君一早就察覺到了連華的性子,所以才不重視她。
她摩挲著手裏的銅符,沉吟片刻道:“神機營現在的頭領是何人?”
“係範轍將軍,神機營隻聽令於皇脈,在忠誠上,還請殿下放心。” 芳瑾細細的和她講了神機營的由來和機製,以免出什麽差漏。
連蘊心裏也有一杆秤。現階段她自然不能放任攝政王和連華,若說本來她是孤立無援,現下有了這道保命符,她踏實不少。
按連華的腦子,她怎麽可能不會知道以後繼位,也隻不過是攝政王手中的傀儡。而依她的性子,連蘊怎麽看,都不覺得她會甘心為人魚肉。
這幾日,連蘊派出去的暗衛帶回了不少消息,連華正在籠絡大臣,為以後鋪路。
還有一件要緊事,她需要盡快見那位範轍將軍一麵。
“連蘊啊連蘊,平時不見你主動找我,有事相求就是不一樣。” 沈佑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調侃人,順便借題發揮一下以往在這吃的閉門羹。
連蘊坐在亭子裏,遠遠的看見阿玉雙手抱臂,倚在走廊的另一頭,分了一會兒神。
“算我以前不客氣,沈小公子多擔待如何?” 連蘊收回了思緒,替人斟茶,笑得十分周到。
“這還差不多,” 沈佑知道連蘊的脾氣,見好就收,“你說的這個事簡單,交給我就好了,準保萬無一失。”
“多謝。” 連蘊展露了笑顏。
送走了沈佑,連蘊領回了阿玉便往房裏走。她方才就覺得這人的衣裳未免單薄了一些,明明早起的時候不是現下這身。
連蘊猶豫著摸了摸他的手,果然是冰涼的。
自從那日在墨香閣,原本溫柔下來的阿玉又冷了回去。
連蘊雖然覺得無辜,但也隻能怪自己開錯了玩笑,在心裏歎了很多回,也隻能由著他去了。
但無論怎樣,他也不能這樣糟踐自己,連蘊將他精心養著,他倒好,這樣浪費自己的苦心,擱在誰身上都難免生氣。
“你今日怎麽穿得這樣少,身子本來就不好,還這樣讓我擔心。” 連蘊將他按到了爐子旁坐著,語氣有些責怪。
少年坐在爐前,感受著爐內火星的熱度,腦海裏閃過的卻是方才亭中,公主和沈佑坐在一起的畫麵。
他對自己不受控的思緒感到無奈和惱怒,抿著唇不再多言。
連蘊無聲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扔他在這烤火,自己則去了書案前坐下,整理自己日後的各色行程。
她與芳瑾商量過,皇女參政原是分內之事,隻是之前連蘊再三推脫,才在公主府當了許久的富貴閑人。若是她此時進朝,倒也名正言順,還能令朝臣欣慰,可行。
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要成為那兩人在明處的活靶子了。所以,連蘊打算等見過了範轍,再從長計議。
她埋頭看了許久,天色不知不覺暗了下來。等她抬眼往遠處看時,連蘊才發現阿玉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了。
她心裏咯噔一下,心裏泛起一陣一陣的心虛。
那時她的語氣的確凶了些,而且又把人擱在那這麽長時間,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自己明明是好心讓他注意添衣……
雖然心裏這麽辯白,但連蘊仍是披了件鬥篷就往外走了。
*
守著我的小讀者,等一個小確幸。
just f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