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若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處境,覺得她在陸延之麵前,得露幾分怯。
他可是給蘇若若帶來滅頂之災的人,哪怕他做的一切都有理由,可那又怎樣?而且如今又突然執意娶她,簡直陰晴不定,變臉比翻書還快。
一想到那根吸血的鏈子,蘇若若就忍不住想:如果不是翟懷安說出了真相,他是不是真會要了自己的命?
門被推開,蘇若若看著陸延之就這麽進來,整理好思緒,往被褥裏縮了縮:“進來之前不敲門,你好沒禮數。”
看著蘇若若下意識閃躲的動作,陸延之眼裏暗了幾分。
這幾日兩人都沒有再提起雪頂山上的事,但陸延之是怎麽步步為營,從一開始就想把蘇若若當著自己的解藥,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都在暗暗試探。
可他已經決定留她在身邊,她不應該再怕了。
“還是困?” 陸延之坐到她床邊,墨青的眸子潤潤地看她。
蘇若若覺得他從外麵進來帶著一股寒氣,碰了碰他的手,果然是冰涼的。
“是不是快入冬了?好涼。” 蘇若若拉過陸延之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
兩片相貼的肌膚交替溫度,蘇若若覺得自己清醒多了。
陸延之新奇地看她動作,失笑,把自己的手抽走,又把人從被窩裏拉出來:“起身去用晚飯,要不要幫你穿衣?”
蘇若若瞪大眼睛,攔住陸延之的手,一副看鬼的模樣:“陸延之......你是不是在盤算什麽?突然對我這樣,我好害怕。”
男人緊了緊眉。
“你信我一次。” 陸延之扶著她的肩,盯著眼前的人,第一次這麽斟酌字句。
這幾個字後麵,其實還有欲說還休的許多話,陸延之的眼眸中閃過許多情緒,這時才發覺自己也瞻前顧後起來,最終隻說道:“若若,我疼你。”
他們注定是要拴在一起的,她不死,那就長久地栓住她。
完完全全地,屬於他。
這話卻讓蘇若若誤會了,她警惕道:“你想幹什麽?”
陸延之親了親蘇若若的額頭,冷峻的麵容此刻覆上了一層暖色,他像俯瞰眾生的神明,想用這一點暖,將蘇若若的心捂熱,然後拉入自己的網裏。
“怕了?”
“......我不怕,但是你不能跟我動手動腳!” 蘇若若徒勞地抗議。
陸延之眼眸淡淡,左手有意無意地摩挲蘇若若的後頸。
“你我在十五的肌膚相親,若若忘了嗎?” 陸延之好像打開了某一個奇怪的開關,整個人都妖孽起來,時不時說出一些話,讓人不知作何反應。
“那是情非得已,你當時還嫌棄我!” 蘇若若反駁。
陸延之沉吟,確有其事。
然如今隻覺溫香軟玉,古人誠不欺他。
這幾日陸府的變化,下人們都看在眼裏,公子三天兩頭往二小姐房裏跑,一待就是小半時辰,出來的時候又隱有笑意,這種景象簡直少有極了。
可憐賀婉對此毫不知情,這段時日又鮮少見到陸延之。上次她使的小心思也不知後續如何,她未出閣的姑娘總不好時常去陸府,隻好再約蘇若若去河邊看花燈。
收到邀約的時候,陸延之就在旁邊。
他瞥了一眼帖,眸色翻滾。
“賀小姐約我去看花燈。” 蘇若若不禁在心裏嗤笑,這個賀婉不會真以為自己是個傻子吧。
她猶豫地看向陸延之。
“想去?”陸延之挑了挑眉。
蘇若若點頭。
“我同你一起。” 理所當然的,都在意料當中。
他們出門的時候,正巧遇上溫知禮。
“喲,去哪兒啊?” 溫知禮的眼神在這兩人身上轉了一圈,招呼道。
“你來得不巧,今晚沒有飯菜招待你。” 陸延之對別人還是沒有什麽變化,大致上都是冷冷的,公事公辦的語氣。
“誰問你了,我在問若若呢。” 溫知禮慣會挑軟柿子,用折扇在蘇若若麵前晃了晃。
“啊......” 蘇若若如實答,“那個,賀小姐約我去看花燈,他......陪我一起去。”
溫知禮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
蘇若若臉燒起來,率先上了馬車。
“延之啊,你上次可不是這麽跟我說的。” 由此可知豈止是女人多變。
“多事。” 陸延之麵上也有些不自然,剛走了兩步又側過身道,“既然心裏有數,就有分寸些,之前要你怎麽叫的?”
“懂了,蘇姑娘。” 溫知禮淺笑。
陸延之暫且滿意,上了馬車。
隻留下溫知禮一個人站在陸府門口摸著鼻子,他到底錯過了什麽好戲?
賀婉原本隻是接著看花燈,向蘇若若探些消息,萬萬沒想到陸延之直接跟來了。一時間她不禁懊惱,早知如此就該打扮得俏麗些,身上這身還是去年穿舊了的衣裳。
“陸大人,你怎麽也來了?” 賀婉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歡喜,全叫蘇若若看了去。
好一個癡戀的美千金。
陸延之與她點頭致意,對她目光裏的熱烈並無閃躲,眸中無溫:“畢竟入夜了,若若一個人出來不穩妥。”
原來是為了她。賀婉眼裏的光暗了暗。
“這條夜市在晚上尤其熱鬧,相比若若也少來,應該會喜歡。” 賀婉隻帶了貼身丫鬟,不遠處也隻有兩個隨從,三人沿著街道走著,兩邊都是往來的人,的確熱鬧。
陸延之護著蘇若若,不讓往來的人群撞到她,賀婉都看在眼裏,開始還在談論好玩的去處,漸漸的沒了聲音。
“那邊有捏糖人兒的,若若想去嗎?” 賀婉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攤,扯出了一個笑。
原本蘇若若是憋了些氣,故意赴約,想氣氣這位小姐。現在卻難受起來,說到底人家喜歡了陸延之這麽久,花了無數的心思親近,隻是耍了些小心思,卻也沒害人,平端欺負她作甚?
蘇若若笑道:“我去買,順便給你帶一個。” 也沒叫陸延之,自己屁顛屁顛就去了。
賀婉咬了咬唇,向陸延之走近了些,鼓足勇氣開口道:“大人,上次去府上喝茶,婉兒也許說錯了話,不知道有無闖禍,先給大人賠罪。”
陸延之那時就著意問過,一早就知道蘇若若的反常因她而起。他不是木頭,對於女人的心思,一向心裏了然卻不屑經營,隻是在這件事上,觸到了他的黴頭。
如果不是賀老的情分,他也不會輕易揭過。
他留意著不遠處蘇若若的身影,語氣淡淡:“在我這,沒有再二再三。”
賀婉心中刺痛,原本是祖父屬意他們二人,才會一直交好親近陸延之,雖然沒有攤在明麵上講,但京中貴胄都猜到了祖父的心意,難道他就不明白嗎?
“延之,你我相識數年,我的心意你也知道......” 賀婉看著眼前這張臉,他一直都是那麽遙不可及,可她總是從兩家的來往中,去找尋自己與他而言的與眾不同。
也有可能,她隻是一隻飛蛾撲火的殘蛾罷了。
陸延之眸中冰涼,唇角雖然揚著,卻很涼薄:“姑娘尚未婚配,慎言。”
賀婉大概是沒想到陸延之竟然會說這麽一句話,下意識想反駁,卻因為他周身難言的氣場震懾,呆呆地望著那雙銳利的眼眸,啞口無言。
蘇若若回來的時候,賀婉的臉色不太好,倒是陸延之若無其事地接過她手裏的糖人兒,看了兩眼。
她失笑,遞給了賀婉一根,然後對陸延之道:“你不早說,我隻買了兩根,你拿走了我吃什麽......”
嘴裏被塞了糖,蘇若若舔了一口,甜絲絲的,味道還行。
陸延之把糖塞給蘇若若:“不至於搶你的糖。”
賀婉的手指節被捏得青白。
她有點怨恨地想,這個蘇若若明明知道自己全家被為陸延之所害,如今卻同他在自己麵前百般親近,這麽不顧家族,還有半點良知嗎?
街上各種樣式的花燈亮著,煞是好看。蘇若若挑中一個,陸延之就跟在後麵結賬。
賀婉笑:“聽說在燈麵寫上自己與心上人的名字,就能長相廝守,我原是不信的,但既然來了,就去隨便寫寫吧。”
她拉著蘇若若去取紙筆,陸延之抬頭看了看繩上掛著的花燈,上麵或寫了詩句,或真如賀婉所說,並列寫著一雙名字。
蘇若若提起筆,半天沒落筆。
她和陸延之稀裏糊塗的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親也親過,抱也抱過,但大多時候都是陸延之一個人在發瘋,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若若……不寫點什麽?” 賀婉看著她遲遲未落的筆尖,心裏極不痛快,麵上卻仍是笑著。
“賀小姐,咱們也別總是打啞謎了,我知道你喜歡陸延之。” 蘇若若也不痛快,不想日後三天兩頭總是要應付這位小姐,“但他不是什麽良善之人,也並非良配。”
“那他就是你的良配?” 賀婉僵著身子,反問,“你置蘇家於何地?”
“這麽說吧。” 蘇若若提起筆,在紙麵上寫了些東西,“我是蘇若若,但又不是蘇若若。她的恩怨,在我心裏已經消弭了大半。”
“至於陸延之......” 蘇若若頓了頓,“你想怎麽親近是你自己的事,但是吃了苦頭別怪我沒提醒你。”
所謂忠言逆耳,女人之間本來就容易有猜忌。蘇若若這番話無論怎麽說,都不會讓賀婉如意的。
“寫了什麽?” 陸延之看著走過來的蘇若若,問。
“不告訴你。” 蘇若若才和賀婉說完那些話,看向陸延之的眼神也深了點,“太晚了,回去吧。”
賀婉笑著辭過那兩人。
“小姐,蓉兒多句嘴,這陸大人還真是不識抬舉,整日帶著一個來曆不幹淨的野丫頭,難道不怕別人說閑話嗎?”
賀婉的笑容漸漸淡了。
閑話?他陸延之當然是不怕的。蘇若若再能耐,也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小丫頭。
自然不怕沒地方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