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亂紅飛過秋千去
天空陰霾，下起了雨夾雪。
“一萬兩？哈哈……愚兄發財了。”楊威拿起銀票一看，哈哈大笑。
“唉，國破山河碎。可惜改朝換代了，不知這張銀票還用不用得著？小弟潛來中土，隨身所帶銀票倒不少，可惜沒怎麽派上用場。”石心兒歎了口氣，低吟一聲，心頭又多了幾份沉重。
他又從皮鹿袋裏掏出一根金條遞與楊威。
“喂，兄弟，愚兄剛才開玩笑的，你別當真。”楊威急把金條推還給石心兒。
“楊兄，一定要拿著，得給滿姐姐多買些補品。現在，你不一樣了，要當爹了，待滿姐姐身子稍好，小弟護送你們去洛陽安居，先把乖侄子生下來。”石心兒又將金條硬塞入楊威的手中，好言相勸。
“謝謝兄弟！”楊威沒想到一向冷傲的石心兒，年紀輕輕卻會如此體貼人，聞言甚是感動，哽咽淚下。
“得得得……”
一陣馬蹄聲響起，由遠而近，瞬間即到。
“你照顧好滿姐姐，小弟去看看。”石心兒臉色一變，推開楊威，推門而出。
卻是曾靈月回來了。
她渾身濕淋淋，提著一個郎中，飛身下馬。
“郎中來了？好！快去給滿姐姐診治。”石心兒大喜，急催曾靈月進屋。
曾靈月點了點頭，顧不上說話，提著郎中進屋。
石心兒想想自己入屋，多有不便，便立在屋簷下。
藥味彌漫小屋。
眾人忙亂一天，終於讓滿園春喝藥睡去。
狂風怒號，茅屋被刮得搖搖晃晃。
楊威、石心兒、曾靈月鋪草，傍著火堆而睡。
他們一路奔波，惡拚一場，甚是勞累，睡得很香很沉。
山下一聲雞鳴，天亮了。
風聲鶴唳。
雪花斜飄，如淒楚美人起舞，又帶著幾許清淚。
“春兒……”楊威首先醒來，起身走到床沿，卻不見了滿園春，探手一摸被鋪，冷冷的，沒有體溫。
他急喊一聲，又走向廚房，也沒見她的倩影。
“怎麽回事？”石心兒、曾靈月聞聲而醒，急急爬起，異口同聲而問，又麵麵相覷。
“春兒……你在哪？”楊威心頭湧起一種不祥的感覺，急推門而出，跑來奔去，張口高喊。
“滿姐姐……”曾靈月急緊跟而出，跑到屋後，大聲呼喚。
石心兒走到床前，伸手一摸床鋪，無意間發現床下有幾行用劍刻寫的小字：
“威哥：對不起！春兒此次再見你，能得你疼、得你憐，歡喜無限，人生難得有情郎，足夠了。然而，春兒不幸懷上納蘭占亮的孽種，春兒曾多次想過墮胎，可他也是春兒的骨肉啊！幾番猶豫，總是不舍。春兒愛你，可是再也無法麵對你的愛憐。伯母往事，曾帶給你諸多屈辱，讓你心頭總抹不去那片陰影，春兒不願此事讓你蒙羞。愛你，就要讓你快樂！春兒走了，帶著你的愛戀。不過，你放心，我會找一處山林，好好活下去。”
“滿姑娘，你這又何苦呢？”石心兒看著那幾行小字，為楊威與滿園春悲情的愛戀而驀然淚流。
“心兒兄弟，快幫忙找找我的春兒……”此時，楊威發瘋般地複回屋內，急促地對石心兒道。
“大哥，別難過，一定會找到滿姑娘的。”石心兒按住他的肩，指著地上的幾行字，好言相慰。
“春兒……嗚……”楊威低頭一看，頭腦如被人狠擊了一棍，腦袋“轟”地一聲響，萎倒在地，失聲而哭。
他霎時間眼冒金星，全身酸軟，淚如雨下。
“石少俠，怎麽回事？”此時曾靈月氣喘籲籲回來，見狀急問石心兒。
石心兒張張口，卻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手指下指。
“怎麽啦？”曾靈月詫異地過來，問了一句，低下頭來，順著石心兒所指，看那幾行小字。
“滿姐姐，你真傻！不管你懷的是誰的孩子，你都是小妹的好姐姐，你都咱們的武林同道。我們由西北一路走來，到山海關，共同籌建紅娘李寨……嗚……”曾靈月看罷滿園春所刻的幾行小字，失聲而哭，蹲倒在地。
“嗚……春兒……你回來……嗚……我不會嫌棄的……嗚……我不再是以前的我……嗚……”楊威忽然起身，哭著跑出小屋，在風雪中狂奔高喊。
“楊兄……”石心兒大驚，急追著出去，雙足一點，飛身掠過，拉住楊威。
“滾開！我要找回我的春兒……嗚……”楊威淚水紛飛，少見地粗暴，一把推開石心兒，向山上奔去。
“楊兄……楊大哥……”石心兒大驚，與隨後出來的曾靈月，急緊緊跟著楊威。
“春兒……”
“滿姑娘……”
“滿姐姐……”
三人滿山遍野去找，高聲呼喚滿園春。
雪海茫茫，哪有滿園春的芳蹤？
枯枝光丫，將四處亂躥的楊威劃得渾身傷痕，鮮血淋淋。
山頂霧濃氣寒。
雪花將楊威、石心兒、曾靈月染成白人。
“春兒……”楊威喊了一個上午，聲音早已嘶啞。
寒風冷雨冰雪，傷感悲哀陣陣撞擊著楊威。
他的心好疼，他的頭好暈。
金星飛舞，天地暈黯。
“春兒……”他再喊一聲，眼前一黑，從山頂上滾落下來。
“楊兄……楊大哥……”石心兒、曾靈月大驚失色，急急縱身飛掠而下。
“楊兄……”石心兒淩空翻飛，幾個筋頭，落地山腰中，附身張臂，接住了楊威，心疼大喊。
楊威早已暈厥，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如雪，被枯枝光丫劃傷的血痕，在臉上縱橫交錯。
“楊大哥……好可憐！”曾靈月飛身而下，望著楊威臉上的血痕，手撫他空空的左袖，悲淚紛飛而下。
她想起這位大順朝第一劍客原本英俊且名滿天下，他為了滿園春而斷臂，好不容易走出心頭陰影，尋得心上人的下落，卻又得而複失。
石心兒木然抱起楊威，緩步下山。
曾靈月滴著淚水，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心頭一片茫然。
他們每跨出一步，都是異常的沉重。
滿園春會去哪裏棲身？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縱芭蕉，不雨也颼颼。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