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細雨蒙蒙,天地一片混沌,稍遠一點的距離都無法看清,被一層層水霧所擋,隻能看見眼前的景況。

應雨和蕭若璃來到楚河的轉折處,再沿河流逆向而上,大約走了半個時辰,終於見到此行的目標。

河水在蒙蒙的雨水下泛起漣漪,一圈一圈地**漾開,濺起一尺水花便徑直落下,嘩啦啦的聲響充斥耳邊。清水河畔,柳絮紛飛,一艘古色古香的船肪便停在岸邊。

船肪上文人雅士共有十餘人,多為男子,各有風流,此時皆是撐傘不語。

其中一位女子坐於船沿,白衣飄飄,宛如仙女。她有一張如玉般精致的容顏,年紀看上去並不大,約莫十七八歲,秀發如雲,眉黛蘊神,眸子之中仿佛秋水,一支玉笛正放在紅唇邊輕輕奏響,笛聲流轉,讓人心醉。

應雨見到此景,先是震驚於女子那並不輸蕭若璃幾分的姿色。而後在笛聲之中,心中無端湧起各種感觸,似乎內心要化開一般,情緒莫名。

蕭若璃亦是一番驚訝,隨即小嘴不滿地嘟了起來,低聲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修道者身合天地,無論任何方麵都能表現得傑出,故此本小姐認為能輕易以才華讓他們心甘情願將曲譜交出,誰知半路出現其餘修道者,而且似乎對音律相當精通。”

“那你打算如何辦?”應雨問道,他知道身邊的小魔女已將此曲譜視為囊中物。

“先過去看看吧。”蕭若璃道。

兩人走近船肪,正值笛聲尾部,眼看便要結束。船肪上的文雅人士眼中皆浮現了激動的神色,好似聽到天籟之音,流連其中,不願結束。

應雨不知心中怎麽了,聽到這曲笛聲內心竟有種莫名的感覺,仿佛有誰在他的內心悲泣,這讓他驚訝駭然,茫然無措。

最終,他將鬥笠取下,隨手戴在身旁蕭若璃的頭上,自己則在雨中瞬間被打濕,身上傳來冰涼的感覺,使他混亂的頭腦清醒了一下。而後他停留在一棵垂柳旁,並未再前行。

“我五音不全,在這種方麵無法幫上你什麽,就不上去了。”應雨道。

蕭若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抬頭看看鬥笠,不解地問道:“本小姐就沒指望你能幫忙,不過你突然要站在雨中做什麽?”

應雨強笑道:“我喜歡雨,更喜歡淋雨。”

蕭若璃心中不明,但也未再多說。因為船肪上那位女子已將笛聲吹罷,四周的雅人們正拍掌叫好,可見此曲人間難得幾回聞!

見到蕭若璃上船,立即有文儒之人微笑說道:“不知姑娘是誰,此次前來是否同樣為《忘醉紅塵》曲?”

“正是,我姓蕭。”蕭若璃壓低鬥笠,沒有隱瞞道。

又一位豐神如玉的人笑說道:“我們意外得來此曲,便想大家以才華取得這首曲譜的擁有權。此曲共分三部分,我們都隻見過第一部分,剩餘兩部分誰都沒有去看。大家便以自己熟悉的樂器演奏第一部分,誰的樂聲最美妙動聽,此曲譜便歸誰。適才沈姑娘以笛演繹此曲,當真令人心神沉醉,難以自拔。不知蕭姑娘是否有把握?”

對於《忘醉紅塵》這首曲子,四十年前聞名天下!

但在隨後四十年間,因楚國滅亡,此曲亦是消失,令許多文人雅士捶胸頓足,歎息不已。

但人們都知道,這是一首琴曲之譜,不想今日有人以笛吹來,同樣妙不可言。將屬於琴的曲子轉化為其餘樂器,並非易於,其難度極大。

蕭若璃看了沈姓女子一眼,自信笑道:“有,還請諸位將曲譜讓我一觀。”

一人將記在錦紙上的曲譜拿來,翻開第一部分給蕭若璃觀看,其餘人亦是靜靜凝望著她,沒有打擾。

尤其是沈姓女子,未曾想到快得到曲譜時還能見到競爭對手,不過她隻是淡淡地笑看著,當真如仙一般縹緲。

片刻後,蕭若璃移開視線,將琉璃蕭取出,沒有和任何人說話,倚在船沿上就那麽輕輕吹奏起來。

蕭聲動聽,蔓延在楚河之畔。站在垂柳旁的應雨抬了抬頭,看向蕭若璃,眼中茫然,遂又低下腦袋。

其餘人聽蕭聲,他聽的卻是不同!

在他的內心,仿佛有另外一首曲子響起,亦是此曲,卻是琴奏,如同奏出往昔的種種情感,一道道似熟悉又陌生的樂音令他思緒空白一片。

他感覺像是要陷入一方紅塵世界中,就此墮落,隻看今朝一般。他搖搖頭擺脫這種異樣感受,視野恢複正常,耳中樂曲卻依然回**。

雨聲嘩嘩,逐漸轉大。但卻遮掩不住那能夠穿透人內心的曲聲,應雨渾身冰涼,浸濕的衣裳緊貼身體,宛如赤身暴露在雨中。

除了耳中那首曲子,他像是什麽都顧不上了。

驀地,他感覺眼中朦朧,莫名心傷,不知究竟怎麽了,喃喃地道:“那是講述楚王和無情仙子**氣回腸的愛情故事,與我何幹?為什麽我會這樣?為什麽?誰能告訴我?”

蕭若璃的蕭聲和莫名的琴聲充斥身心,應雨像是沉淪其中,諸般情感湧上心頭,寂寞、癡戀、淒然……

“為什麽?”

他捂住腦袋,心弦被一次又一次地撥動。無論他反複問自己多少次,景況依然如舊,直至蕭若璃以蕭聲吹完《忘醉紅塵》的第一部分。

另一邊的喝彩聲他沒有聽到,依然沉溺在莫名的感受中。

“此曲隻應天上有,蕭姑娘竟然更勝一籌。”所有文人雅士都讚美驚歎,華麗的辭藻紛紛出言。

蕭若璃得到夢寐以求的曲譜,內心自然十分高興。

她尚未離船,沈姓女子便亭亭走來,風姿綽約,含笑說道:“妹妹好一首蕭曲,將此曲的意境描繪出了八分,沈仙敗得心服口服,但願將來還有能和妹妹見麵的機會。到時候,再和妹妹比過。”

說完,沈仙轉身便落入楚河中,在四處雅人的驚呼聲中踏波離開,衣袂飄飛,縹緲的身姿轉瞬間便消失在人們的視線範圍內。

蕭若璃心中嘀咕道:“敢情是仙女榜第六的秋水仙子,原來她也是個愛好樂曲的人,碧海潮聲閣遠在東海之濱,都能夠不遠萬裏而來,隻可惜遇上了本小姐。”

當她離開船肪,便看見失魂落魄蹲在垂柳邊的應雨,不由感覺十分奇怪,上前問道:“你怎麽了?該不會是看到一位美麗女子離開,所以才這樣吧?”

應雨在蕭若璃的聲音中終於回過神來,看到眼前的人兒,掩下方才的神態,苦笑說道:“沒有。那首曲子怎麽樣,你得到了麽?”

蕭若璃聞聽此音,立即得意起來,嘻嘻笑道:“那是自然,本小姐親自出手,定能橫掃八方,此曲還不是手到擒來。”

數月時日以來,種種莫名希奇的感受,究竟從何而來,是想表達什麽?